第35章

但如玉接到熠熠的調查反饋是在兩天後。

“如玉大大，這家出版社是真的，不過非常偏非常小，每年也就策劃那麽幾本書出版。”熠熠有些為難，“說實話我是覺得他們不太靠譜。國內許多個人志的運作團隊都不止這個數量呢。但是出版社本身的資質倒是沒有問題。”

但如玉問：“他們是不是主要出版畫集？”

熠熠一愣，翻了翻巴爾巴卡出版的書籍名錄，果然發現如如玉姑娘所說：“真的是！我之前還沒注意。所以他們是一家專注繪畫出版的小出版社？那倒是可以理解了……只是這樣的話為什麽他們會找你要翻譯稿？”

但如玉想了想：“還是跟他們接觸溝通一下，确認出版社資質是一會兒是，還得問問他們到底看中了什麽。”

說實話剛收到郵件的時候但如玉還是有點開心。巴爾巴卡這個名字的中文名雖然顯得生僻，但她咀嚼一番之後卻發現意外有些熟悉。如果她沒記錯，烏斯丁大人最初的姓氏就是巴爾巴卡澤。

只是他是格魯吉亞人，而這家出版社卻在英國。

“恩恩，如玉大大我想了一下。晉江目前也有海外版權幫忙聯系和運作的情況，但是基本都是繁體、東南亞國家的版權輸出，對歐美地區的出版社合作并不熟悉。如果真的要去接觸可能都是摸着石頭過河。對于這種情況我一般持保守謹慎态度。更何況對方是一家幾乎沒聽說過的小出版社，我們更要謹慎才對。“

但如玉點點頭，對她的說法表示認同：“麻煩熠熠編輯了。我知道晉江對于幫助簽約實體出版這裏其實只是協助聯絡，并不是全權運作。之前簡體出版已經給你和火因添了不少麻煩……這樣吧，我也找人在英國那邊打聽一下，看這家出版社靠不靠譜。之後如果能有更多面對面，或者至少在網絡上互動直接對話就更好了。“

熠熠認同的同時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問道:“如玉大大你英文怎麽樣？其實我英文不太好，怕沒法跟對面聯絡……“

“我來發郵件給他們吧。不過你幫我把握一下大概內容和語氣？“

“沒問題！“

當天晚上，但如玉便将熠熠審核過的郵件回給了對方。信中除了表達驚喜和重視之外，也提出了細節上的問題。比如他們是如何看中這部小說的？究竟是想出版小說還是插圖圖集？言辭之間，但如玉雖然沒有直接詢問對方的資質，懷疑他們的真假，卻也有此暗示。

之後，她又在和父母聊天的時候，無意提起這封郵件。賀雨婷有些驚訝，拉着她仔細詢問，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而但潮升就淡定多了。他看着但如玉道：“我認識一個在英國出版行業的人，幫你問一下。“

頓了頓，又道：“暑假的時候你和你媽再去倫敦住一段？自己去看看也好。“

但如玉聽了，先是驚訝，随即便有些激動。

她穿越來到這個時代許久，對過往的記憶卻依舊深刻。只是因為種種原因，不敢碰觸內心最深處的畫面，只能用淺淡的筆觸描繪她所知道的世界。

如果真的能回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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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一場小考，但如玉先交卷出了門，第一次感覺到了答不上題目的尴尬。不過她也沒太放在心上，深吸一口氣之後走到教學樓拐角處的長椅上休息。

忽然手機震動起來，她拿起一看，嘴角翹了起來。

“喂？“

“你不是說月底？到底怎麽回事。“紀光葉略顯暴躁疲憊的聲音傳來。

但如玉挑挑眉：“正準備找你。你家住哪？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對面沉吟一陣說了個地址，然後匆匆挂斷。

對但如玉的主動和隐隐透漏出的掌控感，紀光葉有些別扭。他自出生便是天之驕子的存在。不但在家裏面被衆星捧月一般地關注着，周圍人對他更是因着他的家世對他恭敬有加。

而随着年齡的增長，在大部分的人際交往互動中，他更是占據着主動地位。

然而對着但如意，他卻不知不覺喪失了這種主動。

只因為她知道他不知道的，而且仿佛對他的一切都不在乎……

紀光葉微微握拳，心底浮動着一種有些異樣的情愫。似乎是好強好勝，又有點好奇。

他坐回到書桌前拿起一份資料翻開，上面赫然是但如意的照片和過往信息。這些日子他早将這份資料翻了多少遍。而終于，他的目光還是停留在了有筆跡反複勾畫的一條記錄上。

去年10月左右，但如意出了車禍。醒來之後性情有變化，外表氣質更是與之前截然不同。

“呵。“他輕輕笑了，似乎想到什麽将資料冊往桌上一扔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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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聖宮山上依舊有早起攀登健身的身影，不過比之但如玉初次來的時候已經少了許多。

這也難怪，今天不是周末假期，又不是寒暑假，此處地處郊區多少有些偏僻。能在這個時候來這裏的人實在不多。

到了山腳，但如玉便帶着紀光葉下車，然後讓司機去找停車場。

路漸漸變得有些泥濘。昨天晚上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水泥路面上倒是早就幹了，可山間小土路卻不怎麽好走。

紀光葉不言不語，跟着但如意往山裏走。即便是見她漸漸偏離了去往寺廟的大陸也渾然不覺。只是随着腳下泥水變多了，一腳深一腳淺，不留神就會踩在泥地裏。紀光葉猶豫幾次要不要卷起褲腿。

鞋子是廢了，可褲子……哎算了。

他雖然多少不适應，倒也沒有潔癖的程度。只是如果但如意昨天跟他說今天要走這種路，他也不會穿這身行頭了。

但如玉用餘光看他，尤其是見他神情肅穆不說話的樣子，不知怎麽覺得有幾分好笑——還少見地起了逗弄他的念頭。

其實她本不必如此。

這次來之前，她便與土地打了招呼。對方依舊不上班，讓他們別去寺裏找他，直接去他住的地方。

土地住的地方在山裏不知處。若非得了邀請是斷然走不近的。

而得了邀請的，便能走一條普通人看不見的路。幾步便從山腳下進了土地的院子。

但如玉用手指摩挲着口袋裏的符紙，又看到紀光葉腳下一歪，臉色沉了幾分。她終于拿出符紙停下腳步：“就這裏了。“

說完，手腕抖動符紙挺立然後被一團來無所尋的土紅色火焰圍繞着燒了起來。

紀光葉上一次就見過但如意使用符紙，但因為他本人被幾個人又抱又抓，很難集中注意力看她做了什麽。

這一次卻不同。

他忘了之前一路的泥濘和不爽，此刻睜大眼睛等着她的手被火焰包圍，卻她一聲不吭渾然未覺般的挂着笑意。

火焰轉瞬消失。

紀光葉抿嘴，放下心中剛騰起一點的擔憂。而他的疑問又多了幾分。

“這邊。“但如玉指着他身後說。紀光葉轉身看去，竟見一條方才沒有的寬闊大路破開崎岖山勢，将那山間林木也擠開。

還不及反應，但如玉已然繞過他走了上去。紀光葉心中狂跳，更是一眼不吭地跟了上去。

不過十幾秒的時間，再擡眼，仿佛天地換了。兩人已經走進一間大宅院裏。

有個似乎弱不禁風病态難掩的年輕人斜坐在院子裏的藤椅上，前後搖晃着也不睜眼，只道：“來了？”

“恩。“但如玉轉身對跟着她的紀光葉道，“他是土地。”然後又對土地說，“紀光葉，我說的就是他。”

紀光葉皺眉：土地？這是什麽名？

而那土地卻起身探看，凝視着他的眉間好幾秒，忽然坐起身來：“紀光葉……紀光葉……葉……你母親姓葉？”

紀光葉搖搖頭。

土地略一遲疑，随即不再追問，而是站起身來圍着紀光葉走了一圈，臉色紅潤起來。

“果然如你所說有純正的天地之氣，還是光屬性的！”土地上前去拉了一下他的手，便感覺到整個人精神一振，渾身的萎靡之氣消失無蹤。

土地搖了搖頭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這麽厲害？！”

但如玉笑了。

紀光葉卻瞪着二人，這多少天一直壓抑着的疑惑，憤怒仿佛都在此刻翻騰爆發出來。他的眼神前所未有地銳利，聲音冰冷：“你們是不是欠我一些解釋？”

土地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但如玉卻拍拍他的肩膀道：“進去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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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氣？平衡傾斜？

大約一個小時後，紀光葉沉默地坐在椅子裏，心情并沒有比之前好上多少。他看向但如意，見她坦然望向自己似乎已經将所有都告訴自己了，卻心底總覺得她還有所保留。

而且對于他們所說的這些內容，紀光葉總覺得自己并非全無所知，反而似曾相識。他确定自己之前沒有看到過類似的東西，也無從得知，所以更覺得這種感覺十分奇怪。

土地疲倦地坐下來：“自從發現這個現象，我已經停止咨詢，也不再出售任何術法相關的物件了。我仔細把自己所有的東西檢查了一遍，發現有一半幾乎都受到了污染。就連我自己……”

他閉上眼又睜開，“不過這也正常。但凡天地之間有大變動，最先受到影響的總是我們。”

但如玉也知他所言不虛。而如果放任這種現象繼續發展下去，受到影響的恐怕不會只有他們。事實上，在普通人中間，天地之氣的肆意擴散也已經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可以說在場三人，每個人都比普通人要對天地之氣的變化更敏感，也更加警惕。

土地所受影響自不必說。從他的身形姿态，以及所制術法符咒被污染最嚴重，就可以知道天地之氣的傾斜對他極其不利。若放任下去，他的心魂被吞噬也有可能；

但如玉是因為幾世魂穿，早已經感受到自己的穿越轉世都是由天地之氣在其中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而一旦這種平衡被打破，她不知道自己身上會發生什麽。雖然時至今日，死亡對她而言已經沒有了恐懼和威脅，然而如果可能她仍然想更多地留在這個世界上。

至于紀光葉……

但如玉知道他的本能讓他無法放任這種事情。

而他們也必須要靠紀光葉這種包含純正天地之氣的靈魂，去進行淨化。

“你們的意思是我的靈魂如果經過修煉，不但能淨化這種純粹的惡念，還能影響到天地之氣的平衡？修複這種平衡？”紀光葉有些難以相信。

土地看了看但如玉道：“我不敢保證，不過确實有此可能。一切要看你的決定。”

“我會變強？”

“會。”但如玉肯定道。她果然沒想錯，紀光葉的身份和性格讓他不甘于做一個随波逐流的人。即便這個世界對他再陌生，他恐怕也會在短時間內成為其中不可忽視的一部分。

“我該怎麽做？”

“咳咳。”土地咳了兩聲道，“我如今被影響最嚴重，倒是有些典籍留存可以借給你。”他說着揮了揮手，兩個皮箱出現在地上：“走吧，不要再回來了。若是你能将這些都參透，應該也就差不多了。”

紀光葉默不作聲地去擡箱子，但如玉彎下腰幫他。

“對了，雖然我的符咒術法之物已經停止出售，但是難保這市面上還有其他東西。你們最好一一确認。我這邊的顧客我也會去聯系。”土地最後說道。

待兩人擡着箱子走出去，不過剎那已經來到了與司機分別的山腳下。

但如玉打電話叫司機的功夫，紀光葉已經從箱子裏翻了一本書出來快速閱讀着。但如玉見他神色凝重的樣子，忽然心頭附上幾分熟悉的感覺。

似曾相識……

她搖搖頭，走開幾步。卻沒有看到在她的身後，紀光葉擡起頭來，目光如鈎子一般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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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後，但如玉總覺得渾身泛冷，心事重重。她洗了個熱水澡，感覺好一些了，便坐到電腦前碼字。這段時間她的思維十分順暢，寫東西越來越快。不過一個多小時便将《遺忘之書》的情節又推進了一大截。

這本書不同《瘋子迪亞洛》，是以阿法爾從一個普通人如何成長為戰鬥力強悍的吸血鬼大人為主線的。雖然開頭壓抑，但後期卻開始凸顯出爽文的特點，把阿法爾的堅韌和強大一步步展現出來。

所以越進入正軌，碼字速度肯定越快，情節也越流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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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林萱的新書如期上市，又引爆了一個銷售熱潮。卻在如玉姑娘這個新人亮眼的表現襯托下，顯得不那麽惹人注意，讓人驚喜。

而四月初，随着《瘋子迪亞洛》的後續實體上市，網絡連載接近尾聲。忽然間，一直十分和諧團結的書迷群體出現了前所未有的躁動和分裂。

微博上、文章頁面下面以及貼吧等地，對于這本書結尾的情節和處理爆發出了令人沒有想到的抵觸情緒。

終于，當最終卷上市，結局展現在所有人眼前時。

“爛尾！”

“如玉姑娘太可惡了，忽悠人！”

“等了半天就給我看這個？我算是服了！以後再也不看這作者的書了。”

大批書迷的不滿将如玉姑娘的微博擠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