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久別重逢
終于到了京城,只不過,是她孤身一人。
京城裏果然和傳說中的那樣,家家戶戶的屋檐下都挂着截斷的風竹,竹筒中又種着各色缤紛的花,其中以昭國的國花荼蘼花最多,殷紅如血,滿目熱烈,更加如今正是春暖花開時,香味之盛,十裏可聞,難怪詩中說:
六月十三荼蘼至,花都檐下多麗人。
雲鬓娥眉缺胭脂,緣有花海添紅妝。
如今還未到荼蘼節,京城花海便已經是争奇鬥豔,可想而知,荼蘼當日,該是何等盛況。
采薇深深吸了一口充滿花香的空氣,心情為之一振。
當務之急,是要找到秦棣之,但這偌大的京城,茫茫的人海,她一個初來乍到的外鄉人,又該往何處尋呢?思量再三,還是先探聽了國子監的位置,打算去那兒尋找。
門口列了兩行兵甲齊全的守衛,見她探頭探腦,投過審視的眼來,她不敢近前,唯有站在門口,許久功夫,終于等到一個官員模樣的人走出來。
在他上轎之前,采薇攔住了他,“大人!”
那人二十許的年紀,文質彬彬的模樣,和善道:“姑娘有什麽事?”
她施了一禮,“請問大人,可知道一個叫秦棣之的人?”
“秦棣之?”他忍俊不禁,上下打量了她一邊,“你問我認不認識秦棣之?”
他的語氣讓采薇有些莫名,還是他的書童代答了,“姑娘,你難道不知道秦棣之秦大人和我們宋柯宋大人是同年好友?”
“大人是棣之的同年?這麽說,棣之考中了?”
宋柯點點頭,語露詫異,“全京城都知道他是新科武狀元,你竟然不知道?”
“新科,武狀元……”采薇激動得語無倫次,“你是說,棣之他,是新科武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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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是了。”宋柯苦着臉指指自己被拉扯地不像樣的衣袖,“姑娘,我這身衣裳可是新做的。”
采薇連忙放開手,還是沉浸在得知秦棣之中舉的喜悅之中,“那,請問宋大人,棣之現在在哪兒?”
“你要去找他?”
“嗯!”
“你是棣之的朋友?”
她搖頭,帶着驕傲的淺笑,“我是他的妻子。”
“什麽?妻子?”他的反應遠超出驚訝,卻很快平靜下來,露出了一臉高深莫測的笑,“那麽,應該有一場好戲了……”
“宋大人?”他說得含糊,采薇并沒有聽懂。
他擺了擺手,禮貌地微笑着,“那麽,秦夫人,請上轎吧,我送你去見棣之就是。”
采薇短暫思慮一番,點頭謝道:“那就麻煩宋大人了。”
兩頂軟轎,載着宋柯與陸采薇,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穿梭。
采薇所想,一是不知道秦棣之的具體所在,自己去找,恐怕不得其法,二來,是為了在見到棣之之前,平複心境,她雖然甚為思念棣之,卻始終忐忑于該如何告訴棣之公婆失蹤,生死不知的噩耗。
轎子逐漸離開了鬧市,往清靜的地方去,不多時,轎子落地,宋柯親自為她掀起了轎簾,“秦夫人,到了。”
采薇擡頭,見面前的府邸高門大戶,石獅鎮前,高懸的匾額寫着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武魁府”。宋柯在旁評說,“歷屆武狀元在封官任職之前,都是住在這兒,文狀元則是住在文翹府。但皇上對棣之隆恩尤厚,将武魁府翻新了不說,連這方匾額,也是皇上禦筆欽題的。”
他頓了一頓,笑眯眯道:“秦夫人可知道為何?”
“為何?”難道不是皇上賞識棣之麽?
宋柯賣着關子,“這個——還是等棣之自己說吧。”
正當這時,大門開了,急匆匆走出一人來,雙目如日,器宇軒昂,不是棣之是誰?他向來儒雅,眸子裏總是泛着柔柔的光,不笑的時候也很溫和,如果不是五官硬朗,行走如風,他甚至比宋柯更像個文士。
此時他黑發高束,衣着華貴,較之之前氣度,更添幾分貴氣。
看見采薇,他徑直走了過來,面帶欣喜之笑,“采薇?真的是你?”
采薇淺淺一笑,也是喜不自禁。
朝思暮想之人就在眼前,她擡頭望着他,似是怎麽也看不夠。
宋柯笑起來,“棣之,有這樣的夫人,可真是羨煞宋某啊。”
棣之向宋柯抱拳一禮,“宋兄,多謝你将采薇送來。”
“你我之間,還客氣什麽。”他笑眯眯的,拖長了語氣,“只是,家有嬌花,恐怕與宮花争豔啊。”
他這話說得隐晦,棣之的笑容頓時僵硬了許多,下意識地掃了采薇一眼。
宋柯打起哈哈來,“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棣之笑得有些勉強,“宋兄慢走,改日小弟再登門道謝。”
宋柯的轎子晃晃悠悠地遠去,棣之仍站在原地發愣,還是采薇拉了拉他的衣角,他才回過神來,向采薇一笑。“進去吧。”
或許是分開太久出現了錯覺,采薇隐隐感到,棣之并沒有她所想象的那麽高興。
沉默着走了一段,棣之似才想起來似的叫她,“采薇?”
“嗯?”倒不是她有心裝啞,只是與棣之相處時,是慣常如此回應的。
秦棣之放慢了步子,“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采薇一頓,心中莫名地揪起來,“我……”
他剎那的表情松懈,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失望,“你果真會說話。”
她這才想到,自己在秦棣之心中,還是那個小啞巴,她一下慌張起來,“棣之,我不是故意騙你。”
他看着她,似是在等她的解釋。
然而她卻說不出話來,自己不是故意騙他?自己的确是故意騙他,盡管那個謊言,并無心傷害誰,但終究,是有敗露的一天!
“對不起,對不起……”她唯有重複這一句話。
秦棣之低下頭去,嘗到了苦澀的滋味。
他還想相信她,他還想聽她的解釋,可她卻什麽也說不出來,那麽明明白白的,好像在說,我就是在騙你,而你,是那樣的一個傻瓜。
看着他那樣黯淡的表情,采薇拉住了他的袖子,“棣之,我無心傷害你!”
她确實無意,但刀鋒無心劃過心髒,也是會留血不止的。
秦棣之定定地瞧着她,忽而握住了她的手,“采薇!”
她被握得生疼,卻無意掙紮,見棣之面上的神色掙紮過幾輪,終于按捺下去,手上的力道也逐漸松了,“我很想信你……你切莫讓我失望。”
是了,他是那樣寬忍的人,絕不會因為她騙了他而抛下她的。
她雖有些不懂他的意思,卻如獲大赦地點頭,“我絕不會再騙你。”
秦棣之凝視了她許久,似是要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些什麽,采薇不覺攥緊了衣角,眼睛和心,都是坦蕩的,可為什麽,有一種不安,在心裏蔓延。
棣之,信我,信我。
一聲雀鳴,秦棣之微微移開眼神,“你千裏迢迢來這裏,一定累壞了……”
她終于松下一口氣來,那股不安的感覺,卻越發強烈了,看着他熟悉的側臉,她在猜,在想,是什麽,引發了這不安的感覺?
棣之,你我之間,是否有什麽變了?
你還是當初那個全意體貼我的如意郎君,還是那個說會照顧我一輩子的人麽?
鳳燭映紅嫁,聞君誓白首。
千裏共婵娟的話,我記得,你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