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得之我命，失之我幸（下）
傍晚，秦熠帶着陸炎卓幾周前要他破解的軟件去辦公室，正準備敲門，雷申走出來。
秦熠剛要敬禮，被雷申用手勢制止。
雷神把他帶遠幾步“有事嗎？”
“嗯，隊長讓我破解一個測算軟件”
雷神指指辦公室“兩三個晚上沒睡了，剛睡着，不急的話明天再來”
秦熠點點頭，雷神離開了。
秦熠站在原地看看辦公室門，手裏的盒子拍着掌心，頹然的嘆口氣靠在牆上，目光時不時飄過去，仿佛陸炎卓随時有可能推門走出來……
古風從走廊另一端走過來，遠遠的看到秦熠傻站在前邊一臉呆樣。
“站在這幹嘛”古風停在他面前
秦熠無精打采的看他一眼，低頭踢腳尖。
古風抄起手裏的文件拍他一下“瞧你這欲求不滿的小樣”
秦熠瞪他，看到他手裏的東西眼睛一亮“你幹嘛來了”
“交報告”
秦熠忙說“給我吧，我幫你交給隊長”
古風莫名其妙“我都到門口了，幹嘛要你幫”
秦熠一把躲過他手裏的文件，笑眯眯的“正好我也有事，順便嘛”
Advertisement
“行”古風豪爽的往回走。
秦熠拿着光盤和文件無聲的打開辦公室的門……
陸炎卓躺在沙發上緊閉着雙眼。
秦熠本以為他一進來陸炎卓就會發覺，然後再一臉無辜的說聲對不起隊長，我不知道你在休息。就可以理所當然的逗留一會兒，得到短暫的獨處的機會。
奈何天不随人願吶……
秦熠突然改變了主意，輕手輕腳的關上門，拿出全身摸哨的本領悄無聲息的接近那個人……
秦小少好歹是古爺“真傳弟子”那麽容易被發現的話，古爺早把他逐出師門了！即使是陸隊長也很發現，更別說此刻不處于全神戒備的陸炎卓了。
秦熠慢慢在沙發前蹲下，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陸炎卓睡着時的模樣。
和平時臉上總是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雖然和睜開眼時上一秒還在嬉皮笑臉，下一秒就會狠戾冷情的形象不符。
但是此刻的陸炎卓也絕非善類，臉部線條堅硬鋒利，胸膛微不可察的起伏。像一座沉睡的火山，随時可能爆發。
秦熠察覺到他的眼皮在顫抖，眼珠在眼皮下轉動，眉頭微微皺起。
做夢了？夢到了什麽？看起來這麽緊張和苦惱，秦熠猶豫着要不要叫醒他，但是他又實在不想打擾這難得的時光。秦熠很自私的想着反正夢裏又不會死人，算了吧！
陸炎卓眉緊皺着，秦熠看着他，想伸手撫平他的眉頭，剛擡起手就不得不打消這一念頭。
因為陸炎卓忽然動了，他慢慢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蹲在他身旁的秦熠……
秦熠促不及防的對上他的視線，就像一頭栽進了迷霧中……
陸炎卓的眼神沒有絲毫平時的銳利和毒辣，他平靜祥和的目光像是隐藏在一層薄霧後，令人看不真切，眼中朦朦胧胧的倒印着秦熠的五官，像是全神貫注的看着他，又像是直接穿透他的身體看着另一個人。
秦熠忘記了所有動作，一動不動的迎視他的目光……
也許是察覺到這氣氛太過暧昧，秦熠剛想開口說些什麽，被陸炎卓忽然做出的動作打斷。
陸炎卓左臂手肘撐在身下的沙發上仰起上身，依然帶着迷霧般的目光湊到秦熠面前，神色平靜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嘴唇……
秦熠心跳的比剛跑完兩萬米還要快，手指潮濕的緊緊抓住那疊文件，幾乎能清楚的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噴撒在皮膚表面，腦中一片空白，跟開演唱會一樣翁翁直響。
陸炎卓緩緩伸出右手撫在他下颚和頸側，拇指擦過他的耳垂。同時揚高下巴吻了過去……
秦熠輕輕的合上眼睛，唇角微微揚起迎向他的雙唇……
可是，陸炎卓停下了，就在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有一張紙的厚度時停下了，因為他的掌心清楚感覺到了眼前這人象征着生命的跳動。
怎麽是真的？
原來是真的……
竟然是真的！
陸炎卓就像一頭被驚醒的雄獅！他緊緊盯着眼前這雙清澈的眼睛，猛然起身退後，慌不擇路，直到背抵着資料櫃。
被驚醒的獅子處于狂燥邊緣，他沖血的雙眼看向茫然詫異的秦熠。
秦熠站起身，腦袋發蒙“隊，隊長？”
陸炎卓凝視他良久，突然勾起一絲冷笑，凜冽的語氣像刮來一陣寒風“秦熠，你怎麽沒給我一拳”
秦熠愣住了，過了會兒像是終于想通了什麽，自嘲的笑“你以為你是在做夢？”那語氣像是在敘述一個令人絕望的事實，他無力的哼笑一聲“那我的确應該給你一拳”
他還以為......呵呵，究竟是他癡心妄想還是太過愚蠢，他等了那麽久才等來一場虛假的夢境，夢境破碎後就是令人絕望的現實。
秦熠覺得他現在就像一個小醜，一個被人無意間揭去面具的小醜，無地自容.......
看着他精致美麗如瓷娃娃一樣的臉上露出那麽無奈而悲傷的表情，絕望而深情的目光。整個人似乎脆弱的一碰即碎……
陸炎卓像是被澆了一盆汽油，周身燃燒着明火，近乎失控的轉身一拳打在資料櫃上！超過一厘米的鋼化玻璃被他的拳頭穿碎！
随着“嘩啦”一聲，他手上和胳膊上源源不斷的冒着血，滴在潔白的瓷磚上，令人心驚……
“陸炎卓！”那些血似乎流進了他眼睛裏，秦熠眼眶發紅蒙上一層水霧“你他媽發什麽瘋！”
“滾”陸炎卓顫抖着嗓音怒吼“給老子滾蛋！”
秦熠僵在原地，雙腿邁不動一分一毫，他很奇異的冷靜下來，臉色蒼白，被抽空了力氣般微弱的開口，“滾？讓我滾蛋的是你，剛才接近我的也是你”說着自嘲的笑，語氣飄渺的一吹即散“你讓我很為難吶……隊長”
陸炎卓狂燥的轉身，鋒利的齒牙又在小臂上劃出幾道血痕，狠戾的眼神射進他眼中，咬着牙笑的猙獰“你竟然沒推開我，你到底什麽意思！”
秦熠像聽到了笑話一樣，笑了，水潤清亮的目光輕柔的落在他臉上，他一直笑，笑的眼睛酸澀，笑的蒼白無力，笑的視線模糊“我什麽意思啊？我還能什麽意思啊”笑容定格在臉上，聲音明亮而清晰“因為我喜歡你啊……隊長”
陸炎卓身上的火頓時熄滅，他堅硬的身軀像一座冰雕，冷肅的表情凍結了空氣，他冷哼一聲，然後聽見自己說“一次又一次說這種話，好玩嗎？”
秦熠喉嚨幹澀“我都是用心在說，只是你沒用心去聽罷了”
說出來，反而釋然了……
秦熠邁動僵硬的雙腿，腳步虛浮的取來急救箱放在桌子上，走過去把他拉到沙發上坐下。
陸炎卓像一個人偶一樣随他擺弄，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忙碌，劇烈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其實沒這麽冷靜，秦熠的話像旱雷一樣在腦子裏炸開，轟的他體無完膚。
他現在什麽都想不了，什麽都不能想。渾身每個毛孔都在不斷的分泌着液體，一層冷汗一層熱汗交替而出，沒一會兒就像剛被水裏撈出來一樣，每一寸肌肉都在顫抖……
秦熠手法熟練而輕柔的給他消毒包紮，臉色依舊蒼白，輕笑“被吓了一跳吧，我剛發現自己原來喜歡你的時候也被吓的不輕”
然後就是長時間的沉默，辦公室裏只有他們的呼吸聲和秦熠上藥的聲音……
直到秦熠收拾好藥箱站起身說“陸炎卓，無論如何，請給我一個回複”說着笑“當然了，如果你能接受，我當然開心。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秦熠一直沒有看他，神色平靜“如果今天沒有發生意外，我會一直瞞着你不讓你知道，直到你也許能夠接受的那一天。如果沒有那一天，我就把這個秘密帶進土地裏。我說過我很信仰愛情，所以我從來沒想過放棄你，因為我不想失去生命的意義”最後他說“我等你的回複，無論怎樣我都能接受，無論怎樣我都不會放棄，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停止”
陸炎卓自始至終沒有一個動作，沒說一句話，甚至沒有一個表情，秦熠走後，他一動不動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抽煙，整整一夜……
秦熠回到宿舍後，小傑被談雲帆拉到對面打牌。
秦熠坐在床上看着那把吉他出神，
心裏平靜的不像話，他累了，他不想去思考去揣測陸炎卓的态度，他只想等一個宣判，一個得之我命，失之我幸的宣判。
小傑很快回來，房間裏滿滿的黑暗。
“哥？”
小傑走近那個黑影，扭開臺燈。見秦熠的臉色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目光空洞，燈光一亮像受到了驚吓一樣驚慌的看着他。
沒錯，秦熠只是害怕，不是害怕不被接受，而是害怕連他們之間現有的感情也會失去，因為太在乎，所以害怕失去。
小傑急問“你怎麽了？”
秦熠慢吞吞的脫了靴子窩在床頭，長長的嘆聲氣……
“小傑，他知道了”
第二天，雷申剛踏進辦公室就被嗆了出去，房間裏煙霧缭繞跟失火了一樣。雷申看看端坐在濃煙之中的陸炎卓，眉頭緊鎖着去開窗，所有窗戶都打開後走近一看，一地的煙頭和煙灰
“你這是在辦公室抽了一晚上的煙？”
陸炎卓把手裏的煙掐滅，沉聲嗯了一聲
“出事兒了？”雷申問“家裏的還是隊裏的？”
陸炎卓聲音幹啞“沒事兒”
雷申給他倒杯水“出什麽事你也犯不着這麽折騰自己”
陸炎卓接過來一飲而盡，幹澀的喉嚨舒服許多“幾點了？”
“不到訓練時間”
坐了一晚上的雙腿已經僵硬，陸炎卓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雷申扶他一把，看到他右手和小臂包滿紗布，壓着火問“你昨天晚上到底幹什麽了？手怎麽回事？”
陸炎卓抽過胳膊，冷聲道“沒什麽”
拿起外套往外走。
“隊長！”古風大刺刺的走進來，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陸炎卓臉若冰霜，一身煞氣的無視自己出了門。
“副隊”古風指着角落裏滿地的碎玻璃和一攤已經幹涸的血跡大着舌頭說“你跟隊長打架了？”
雷神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和光盤問古風“昨天你來過？”
“沒啊！那報告是秦熠幫我交的”
雷申英眉緊鎖……
…………
“報告！”
“進來”
陸炎卓走進去端正的敬個軍禮
“坐”
李青柏問“這麽早跑過來幹什麽？”
陸炎卓标準的跨立“有事”
李青柏見狀正色道“什麽事？”
陸炎卓肅穆決絕“秦熠，這名尉官，我不要”
李青柏眼神凜冽的審視他半晌
悠悠道“理由”，
陸炎卓的聲音很沉，“他很優秀，這次是我個人的原因”
李青柏”據我所知這批新隊員裏你跟他走的最近，秦熠放出去不怕沒人要，他……”
陸炎卓打斷他，再次重複“這名尉官，我不要！”
李青柏拍桌子“別以為你翅膀硬了老子就治不住你了！你個王八蛋犯什麽混！”
“李老”陸炎卓看着他，琥珀色瞳孔浮現暗紅，“您不把他調走，他就會變成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