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們的婚約，取消了。”
這句話如投入湖中的巨石，一時之間波瀾四起，但因為當事人之一是淩上将，宴會上竟然沒人敢說話，所有人都在一片冰封般的氣氛中看着淩霆，等待他的反應。
而出人意料的是，傳聞中冷峻威嚴的淩上将并沒有發怒，他只是安靜地看着顧瑾，隔了幾秒才低聲道：“我不同意。”
雖然是拒絕，但他的語氣卻并不冰冷，而是低沉緩和——在顧瑾的記憶中，他似乎從沒聽見淩霆用這種語氣和他說過話。
他們兩個人永遠是針鋒相對，就算在床上也如兩塊寒冰碰撞在一起，感受不到絲毫溫度。
顧瑾淡淡道：“随便你，但我和你沒有關系了。”
他說完轉身要走，淩霆卻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男人的力氣很大，幹燥溫暖的掌心緊緊包裹住顧瑾五指，熱度像一簇不斷跳躍的火焰，沿着兩人相觸的皮膚蔓延開來。
顧瑾一掙之下沒掙脫，道：“放開！”
淩霆：“不。”他的五指用力嵌入顧瑾指間，神色認真而鄭重：“我們的婚約受到聯盟法保護。你無法單方否認，也無法廢除。”
顧瑾回頭看淩霆，臉上浮現了一絲嘲諷：“淩上将是不是忘記了，你還沒在我們的婚約書上簽字。”
前世淩霆之所以會拒絕出席訂婚禮，正因為他還沒在婚約書上簽字——這場訂婚禮是顧瑾母親強行舉辦的，為的就是把顧瑾提早逼出顧家。
淩霆：“……”他怎麽就忘記了這件事。
淩霆正色道：“我現在就回去簽。”
“就算簽了我也可以通過法庭解除婚約，反正我們之間也只有這麽一張紙。”
顧瑾嗤笑道，“回去找你的小beta吧，別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了，淩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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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beta，”
淩霆道，“如果你說的是林落蕭，那我可以告訴你，她——”
顧瑾：“你抓着我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一分鐘，麻煩現在放手，不然我告你騷擾未婚omega。”
淩霆：“……”
顧瑾甩開他的手，直接走了。
這一次淩霆沒有再拉住他，他只是望着顧瑾的背影，黑色眼眸如沉寂下來的深潭，将一切情緒都深藏其中。
他想将他的omega擁入懷中，緊緊地抱着他……但是，現在只要能看到他，就也足夠了。
……
顧家。
透過明亮的落地窗，顧瑾看見一位貴婦人和另一個少年正坐在沙發上，言笑晏晏，一副母子情深的模樣。
——但這份笑聲在他踏入家門的一刻，就戛然而止了。
“顧瑾？”
顧瑾母親安依在看見自己的長子後，一下子皺起了眉，“怎麽回事，聽說你當衆拒絕了和淩上将的婚約？”
“……”
顧瑾站在原地，看着安依的臉，沒有說話。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母親了，這張臉果然還是和記憶裏的一樣，充滿了厭煩與不耐。
“你知道這會給你舅舅添多少麻煩嗎？”
安依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顧瑾，“還有淩上将那邊，你要我們顧家怎麽和他交代？顧瑾，你這次真是太任性了！”
“媽——”
安依身後，顧瑾弟弟顧閱起身想說什麽，卻被安依回頭瞪了一眼：“你別說話！”
顧閱：“……”
安依停在顧瑾面前，冷冷地看着他，好像眼前的人不是她的孩子，而是別的什麽陌生人：“顧瑾，你必須去和淩上将，還有你舅舅他們道歉。你們之間的婚約照常，明天你就——”
“我們的婚約不可能了，”
顧瑾打斷安依的話，墨色眼眸清清冷冷，沒什麽特別的情緒，“明天起我會搬出顧家，您也不用看見我了。”
顧閱：“哥！”
他快步走到顧瑾身邊，對安依道：“為什麽要提前舉辦訂婚禮，淩上将還沒在婚約上簽字不是嗎？你甚至把哥哥一個人丢在那裏！你到底在想什麽？”
在面對自己小兒子時，安依的情緒明顯柔和了很多，不再冷漠，而是淡淡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別插手，我還沒追究你突然從學校請假回來的事。”
顧閱：“那是因為我今天才知道哥哥要訂婚了，你之前都瞞着我！”
“你留在學校讀書就行了，不需要為別的事情浪費時間。”
安依道，“你哥哥只是個C級精神力的omega，早該離家嫁人，淩上将難道不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嗎？”
“誰說是了！”
顧閱道，“他還和別的女人暧昧不清，明明知道林落蕭和我們家的關系，卻還——”
安依道：“像他這樣的alpha在外面有個情婦又怎麽樣呢？留不住他是你哥哥沒用，怪不了別人。”
顧閱：“……”
顧閱愕然地看着自己母親，驚得說不出一句話。
“小閱，”
顧瑾擡手，輕輕揉了揉自己弟弟的腦袋，“回房間去吧。”
顧閱：“可是，可是——”
“回去吧，”
顧瑾道，剩下的事情我會處理。”
顧閱看看他，又看看安依，最後氣得一跺腳，跑回自己房間了。
客廳裏只剩下母子兩人，顧瑾看着安依，神色平靜而冷淡：“我會處理掉我和淩霆的婚約，也會去找舅舅解釋，您放心，我的事不會影響到顧家。”
安依冷笑一聲：“除非你不是顧家的人！”
顧瑾：“母親，您是不是很恨我，恨不得我死？”
安依：“……”
安依沒有說話，不知是無聲的否認，亦或一種變相的承認。
顧瑾擡頭，樓梯上挂着數張照片，其中一張是一家四口：他，他的弟弟和母親……還有數年前，因為一場意外而死去的父親。
明明那場意外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但從那之後，他的母親就徹底恨上了他。
顧瑾垂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上将。”
副官輕敲書房房門，得到裏面的人的回應後，才謹慎地推門走進。
淩霆坐在書桌後，智腦自動生成一條清單，數據連接到副官的智腦上，副官看了看，有些詫異。
那并不是什麽軍事文件，而是……一堆家具清單。
“一天之內備好，”
淩霆道，“沙發床鋪都要選柔軟的，他不喜歡太硬的東西。”
副官花了一秒鐘時間想了下這個“他”是誰，随後愕然道：“可是，您與顧先生的婚約不是——”已經解除了嗎？甚至星網上都鬧得沸沸揚揚。
淩霆冷冷地看了副官一眼。
副官：“……”
副官當即閉嘴：“好的，明白了。”
淩霆點開星網，上面正熱議着他與顧瑾的事情，副官看不出淩霆神色如何，便道：“需要控制一下輿論嗎？”
淩霆：“不需要。”
在今天以前，所有人都認為淩霆是這場婚約中不情願的那一方，畢竟顧瑾只是個C級精神力的omega，而淩霆不僅是聯盟上将，還是唯一一個擁有S級精神力的alpha，就連顧瑾舅舅，現在的聯盟首相安格也不得不讓他三分。
但今天的事情一出來風向就變了，誰也沒想到顧瑾才是拒絕的那方，之前嘲諷顧瑾糾纏淩霆的人統統被打了臉。至于淩上将，他似乎不僅沒有不情願，甚至還願意得很——不然為什麽謝家獨子謝星僅僅是嘲諷了一下顧瑾，就被淩霆精神力壓迫得直接被送進了醫院呢？
這還是淩上将第一次當衆護着一個人，簡直就像是對着全星際宣布顧瑾是他的omega，誰都動不得。
副官也有這種想法，此時聽到淩霆這個回答更是覺得詫異：“可是在我看來，他當衆拒絕您的行為未免有些……太不尊重您。”
副官話音剛落便已收到淩霆冰冷的視線，僅僅一眼就令他脊背發涼，下意識繃緊了身體：“抱歉，我失言了！”
“他很好，”
淩霆略微一頓，又補充道，“非常好，誰也比不上。”
副官：“……”
副官憋了一會，最後還是忍不住道：“那您之前為什麽遲遲不在婚約上簽字呢？如果簽了字，顧先生現在也無法和您解除婚約了。”
甚至訂婚禮都差點遲到——早幹嘛去了啊。
淩霆：“……”
淩霆：“閉嘴，滾出去。”
——
從顧家出來，顧瑾獨自去了一個地方。
這是家私密性極高的研究所，研究所主人早已等着他，給他端上了一杯咖啡：“我以為你會先去處理你和淩上将的事，畢竟現在星網上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
“我現在就在處理，”
顧瑾道，“伊恩，我需要你為我進行一場手術。”
“手術？”
伊恩詫異道，“是什麽手術？你身體出什麽問題了嗎？”
“幾年前我出了一場車禍，精神體受損，從A級變成了C級，你還記得嗎？”
伊恩露出惋惜的神色：“怎麽會不記得……那時的你可是個天才。”
擁有A級精神力的omega何其稀少，顧瑾正是其一。但他十八歲那年遭遇了一場車禍，也就是從那時候起，他從一個天之驕子隕落成了廢人。
“如果我告訴你，那場車禍并不是意外呢？”
顧瑾捧着咖啡杯，熱氣氤氲，為那雙清冷漂亮的墨色眼眸蒙上一層水霧，“我的精神體也并沒有受損，依然是A級呢？”
伊恩一震，手中杯子險些掉落。他站起來，又驚又喜，身體不受控制地向顧瑾傾俯：“你說什麽？這是真的？！”
顧瑾掀開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那上面有一道傷疤，因為過去多年，痕跡已經很淺了。
“我的體內被植入了一塊芯片。”
他的語氣很平靜，并沒有太多起伏，“這塊芯片壓制住了我的精神力，如果不取出來，我永遠都是一個C級的廢人。”
其實在上一世，他就已經将自己的C級精神力重新提升到B級，由此發現了自己體內的芯片——這也是重生之後，同為B級精神力的謝星無法對他造成壓迫的原因。
“那只要取出芯片，你就可以恢複成A級精神力了！”
伊恩的聲音因為太過興奮而微微顫抖，但很快的，他的神情發生了變化，“不對……那場車禍不是意外，是誰要害你？誰想毀你一輩子？！”
顧瑾：“……”
他沉默片刻，輕聲道：“我不知道。”
上一世他其實摸到了一點真相，也隐約猜出了那個人。但還沒等他說服自己去相信，就死在了星盜的炮火之下。
伊恩看了他一會，點點頭，又坐回了沙發上。
“你放心，我不會把這件事洩露出去的。”
伊恩道，“我會為你進行手術，但需要幾天時間準備。等一切妥當了，我立刻聯系你。”
顧瑾颔首，道：“謝謝你。”
“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還用得着謝謝。”
伊恩笑道，“放心吧，等你恢複了精神力，別說淩霆了，整個星際的alpha都得倒追你！”
顧瑾：“……”真糟糕，那更不放心了。
從研究所出來，顧瑾調出了智腦。他在進研究所之前就将智腦關閉了，為的是切斷自己的信號，讓其他人無法在短時間內通過星網查到他的位置。
智腦一打開，光屏上瞬間彈出幾十條通訊，它們都來自一個人，一個顧瑾十分熟悉的人。
顧瑾看着那一連串相同的名字，微微挑起了眉頭。
林落蕭，他的表妹，雖然是個beta，卻是林家第一美人。
——同時也是傳聞中，淩霆的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