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幾個欺負夏目的孩子，在一起扮了鬼臉之後，就大笑着飛奔離開，像是從欺負同學這件事上得到了滿足感和愉悅感。

夏目卻依舊愣愣地站在那裏，看着岩石上一派悠然的醉月。

醉月卻并沒有看他，像是想到了什麽高興的事一樣，鮮有地勾起唇角，露出一個轉瞬即逝的笑容。

“那位大人真的太美了……”白天躲在樹影間的妖怪們偷偷看着岩石上的醉月，時而露出癡迷的眼神，時而露出堅決的表情，“今天一定要為大人找到更好喝的酒！”

山下雜貨店旁的孩子身影越來越少，漸漸就只剩下了那個姓夏目的孩子。那孩子依舊這麽站在那裏，靜靜地看着岩石上的醉月。

有好幾次，夏目都捏緊小拳頭，似乎想要鼓起勇氣對醉月說些什麽，但最後都洩氣地松開了手。

反複掙紮了這麽幾次後，夏目終于鼓足了勇氣，用很輕小的聲音說——

“夏目玲子，是我外婆的名字。”

岩石上的醉月輕笑了一聲，低頭看着小臉漲紅甚至緊張到閉上眼睛的夏目：“小鬼，你是很少主動和妖怪說話吧？”

那孩子瞬間看起來更緊張了。

“你剛才說，你是夏目玲子的孫子？”醉月看見那孩子睜開眼睛，警惕的眼神中竟然帶着些許不應該存在的渴望，所以醉月話鋒一轉又說，“但你并不知道我說的是哪個夏目玲子，你和她完全不像。”

醉月就這麽看着孩子眼底的渴望淡去，整個人像是洩了氣的小氣球。

其實眼前這個孩子和醉月記憶中的夏目玲子有很多相似處，相似的發色，相似的眼瞳，甚至五官也像是縮小了的夏目玲子。

但他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

“夏目玲子可不會傻乎乎地站在那裏被人砸石頭。”醉月将那會麻痹人的酒推到一旁，向前俯身讓自己離那孩子更近一些，“她是十分出色而且十分強大的女性。”

也許是因為和醉月說了話，夏目眼底的害怕又退去了一些，甚至敢于擡頭和醉月對視。當孩子看清楚傍晚霞光天色映襯下，岩石上這位大妖怪的臉時，他像是看見了好看的花一樣，靜靜地多看了一會兒。

反應過來自己在盯着怎樣的存在看之後，夏目又慌忙轉移了視線。

“被人欺負的小鬼，你叫什麽名字？”醉月挑眉問道。

“夏目……夏目貴志。”眼睛看向別處的夏目貴志下意識地回答了自己的名字。

“真是不出色啊，和我認識的夏目玲子完全不一樣。”醉月半眯起眼，叩了叩身邊的岩石，“小鬼你要記住，別輕易把自己重要的名字告訴妖怪，下一次說不定會丢掉性命。”

醉月原本想要吓唬那孩子，卻發現夏目貴志回頭看向自己的眼神又多了一些好奇。

“那些讨厭的迷你人類為什麽要欺負你？”醉月指的自然是剛才向夏目貴志丢石頭的其他小學生。

“……”夏目貴志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醉月，然後扭過頭去。

“和我可沒有什麽關系。”醉月在岩石上側身卧下，“我對你這樣的小鬼完全沒有興趣，倒是你自己來找我說話了，不是嗎？”

醉月的話似乎讓夏目貴志想到了什麽，他又有些慌地向後退了幾步，待遠離岩石之後才擦了擦被石頭碰髒的小臉，轉身撒腿離開，一會兒就跑不見了。

“那孩子，好像過得并不好。”想起夏目貴志破舊的書包和不合身的衣服，醉月輕喃了一句。

月光再次灑落在岩石上，醉月輕輕閉上眼睛，身後岩石上原本殘破的蝴蝶翅膀影子已經愈合了大半。

似乎只要再過一段時間，就能重新翩飛起來。

醉月是妖怪，不知道活了多少歲月的大妖怪，時至今日已經很少有人能夠發現他的本體究竟是什麽，也幾乎沒有人意識到他其實是一個男性妖怪。

模糊性別之後與人類結交，是醉月的一個小愛好。

或者說是他在沉睡和蘇醒之間徘徊的漫長歲月中，自己給自己找的一點小樂子。無論是人還是妖怪，想要一直向前走的話，總得給自己找點事做。

醉月結交過許多出色的女性朋友，這倒并不是說他從沒見過和自己一樣出色的男性，只是他認識的男性要麽別有所圖，要麽就對他絲毫不感興趣。

醉月游走徘徊過許多混亂的時代和糟糕的世界，倒是見到了許多出色的女性，有的如同螢草一般看似柔弱實則堅強，有的披着堅硬的外殼卻有着柔軟美麗的內心，她們也真的能夠如朋友一般與醉月結交，一起賞花賞月，一起喝酒劃拳，一起暢談未來，一起逛街添置漂亮的衣裳……

夏目玲子就是其中之一。

想起自己當初被喝醉了的玲子強拽着拜把子的場景，醉月不禁莞爾。

“玲子，如果那孩子真的是你的外孫，又為什麽會一直生活在惶恐中？”想到剛才那個和玲子很像的孩子，醉月又很快收斂了笑容，正了正色。

“這個時候，你又在哪裏？”

“難道也像其他的人類一樣，留在了歲月的流逝中……”

“沒有那麽巧吧？”醉月轉而又輕笑着搖了搖頭，頓了一下，和夏目玲子結拜的畫面以及夏目貴志的臉不斷在醉月的腦海裏回閃，他突然想到了一件糟糕的事情。

“等等……”

“如果夏目玲子真的是那個孩子的外婆。”醉月的表情糾結，看向之前夏目貴志跑去的方向，“那他……也算是我的孫輩？！”

卧在岩石上的醉月瞬間石化，有那麽一瞬間似乎與身下的岩石融為一體，僵住了。

他還這麽年……不，他看起來還這麽年輕，至今還是單身……現在孫兒繞膝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應該只是巧合……吧。

想到夏目玲子可以把妖怪揍趴下的強大靈力，和那個能看見妖怪的孩子身體裏還隐藏着的靈力，醉月沒什麽底氣地自我安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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