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橫海私高是橫海市唯一的一所私立高中,招生受衆就是那些家大業大的官商子弟,所以學校的硬件設施,環境風景,以及教師資源,沒有一處不好。
林清時,家族聯姻的附屬品,從生下來開始就沒有人對他有過全心全意的疼愛,大概半分心意也是沒有的。
林先生和林太太都是一個德性,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表面上維持着被外人欣賞的相濡以沫和恩愛日常,事實上,也就是演戲演得好而已。
林家再往上的長輩也是例行公事一般的詢問,不光如此,連家裏的保姆,對他也只是三心二意的奉命行事。
誰都沒把林清時當過一回事。
小時候的林清時會忍不住想:我是家裏的小朋友,你們為什麽不愛我?不愛我你們把我生出來又是要幹什麽呢?
再大一些的時候他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其實很明顯,就是用來聯系兩家經濟利益的“籌碼”罷了。
林家把他藏得很“好”,好到幾乎沒人知道他是商界著名集團“林岳”的…少爺吧。
林清時在橫海私高的身份和那些狗血情節一模一樣——一個成績好,靠着學校補助和“好心人”支持才上得了橫海私高這樣私立名校的普通人。
可姚澤知道他的情況,所以才那麽肆無忌憚。
沒人會管林清時,所以他幹什麽都可以。
…
這一次,林清時身上的擦傷比淤傷更多,動了動羸弱的身子,他還是決定先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口。
縱然日子不好過,但他還是愛惜自己的身體,勝過愛惜自己的羽毛。
橫海私高籃球場和體育館隔得很近,近到只是兩扇門的距離。
體育館有一間偏僻的器材室,存放着學校的一部分全新的體育器材。器材室打理得很幹淨,平常沒有人去,只有到固定整理時間的時候才會有專門的負責人員來進行清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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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領着學校補助的普通人,這就是林清時的勤工儉學,所以他有這間器材室的鑰匙,
器材室很小,東西很擠,牆上也只有一扇很高的小窗,隐隐約約透了光進來。
林清時越過屋裏擁擠的器材,來到器材室角落的儲物櫃,儲物櫃裏有他給自己買的各種外傷藥,以備不時之需。
在只屬于林清時自己空間的時候,他會難得地放松下來,沒有緊繃,沒有壓抑,甚至也沒有那麽冰冷,他只想安安穩穩地平靜着。
林清時脫了自己的校服襯衫,襯衫背部顯而易見地沾上了傷口的紅色血痕,鮮血已經凝成了鐵鏽色,有幾塊的顏色很深,透過血跡也讓他感覺到了背部相同位置的痛感。
林清時自己沒有把門關緊,也或許有風的緣故,器材室的門縫開得有些大,空間足夠讓外面的人把裏面的景致看得清清楚楚。
池冉就站在門縫外,眼裏全是林清時白得晃眼的背脊和漂亮的蝴蝶骨,還有上面深淺不一的血痂。
林清時從儲物櫃裏拿了消毒棉球和用于外傷消腫止疼的噴霧,但因為看不見背部,消毒和噴霧都弄得很是沒有效果。
“要幫忙嗎?”
池冉的聲音突然在這片小空間響起,驚得林清時手中的噴霧碰着擦傷掉在了地面上。
器材室很靜,所以噴霧掉在地上的聲音十分明顯。
直到金屬外殼叮叮哐哐的聲音停下之後,林清時才似乎回過了神。
池冉不像林清時,他的名字在橫海私高一向讓人如雷貫耳——有顏有錢有背景,脾氣倔,不服管教,很有人氣。
池冉的出現很意外,從林清時剛才在籃球場看到他的那一眼起就很意外。到現在他出現在器材室門口,對林清時來說就是萬分之一的可能。
回頭淡淡地瞄了他一眼之後,林清時就把自己的噴霧撿了回來,繼續沒有章法地夠着自己的後背。
“不用。”林清時說話一點不客氣,也客氣不來,因為待人處事他都沒學過,也可以說是沒有學好。
但他的表情裏還是有一點松動,畢竟池冉剛才幫了他。
說完這句話之後林清時就沒有再搭理他,但池冉也沒有離開,只是繼續立在門縫外看着。
無例外的,林清時也感覺到了對方停滞的視線。
大概只過了半分鐘,池冉就擠進了這件略顯逼仄的小空間,順帶關上了器材室的門,在許許多多器材的幹擾下一步一步走到了林清時身後。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手長腳長的池冉一進到器材室,屋裏那剩餘的一點點空間就完全沒有了,這讓林清時沒由來的覺得煩躁,身體甚至還下意識地往前躲了一躲。
不被任何人關心的時候,林清時不怕,姚澤打他的時候,林清時也不怕,可僅僅是現在的一個背面,林清時卻怕了。
池冉是林清時長這麽大第一眼就感到強烈威脅性的人。
光長相,就極富侵略性,氣場又很強勢,還有一種天生帶有的壓制感。
在彼此雙方沒有任何熟悉度的這種情況下,林清時第一次怕了。
可池冉卻沒管他的害怕。
他從往前躲的林清時手裏接過噴霧和消毒棉球,強硬地摟着他的腰腹,把他從幾乎緊貼着儲物櫃的身體撈了回來。
被觸碰的林清時下意識地就握住了池冉伸過來的左臂,冰涼的手指和手心貼在池冉的小臂上,兩人差異很大的體溫讓林清時非常緊張,動作裏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池冉把林清時撈回來之後,左手扶着他腰背上唯一沒有血痕的幹淨部位,右手則拿過他手裏的消毒棉球對他的傷口進行消毒。
池冉左手微微用了力,就為了固定住林清時,結果不小心在他的腰背上留下了淺淺的指痕,是看起來非常不可言喻的痕跡。
被幫忙的林清時後來也不動了,在他心裏,大概從被扶住腰背的那一刻開始,池冉的威脅性就沒有了。
緊繃的左手緩緩放松,還是貼着池冉的小臂,林清時開始乖乖地承他的情。
他腦子裏想了很多東西,但最多的還是池冉這個情要怎麽還。
在林清時的潛意識裏,他不想和他不主動的人有任何交集,但被幫助的感覺又有點微妙的好,是他從前從來沒有體驗過的。
處理完傷口之後,林清時套回了自己的校服襯衫,背對着池冉扣齊扣子之後,勉強轉過頭正面和他道謝。
“謝謝你幫忙。”
“還有剛才,也謝謝。”
林清時的道謝又幹又硬,因為生理性害怕還導致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就像是一盆結了冰碴的冷水。
“不客氣。不過不小心惹了姚澤的人,下場都應該蠻慘。”明明只是陳述句,林清時多少還是從池冉的話裏聽出了想要後續的意思。
想了想,林清時皺眉道:“我請你吃晚飯,在一食堂。”他還是缺錢的,所以最多只能請食堂了。
池冉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等着他站起身離開。
…
離開體育館的兩個人一前一後走着,隔了大概三五米,又不說話,根本就不像是那種一個人要請另一個人吃飯的感覺。
走到教學樓和食堂岔口的時候,林清時轉向了教室的方向。
池冉在這時候開了口,兩個人才變得像是在正常交際的樣子。
“不是說要請我吃食堂麽?”
池冉問得純粹,但林清時的臉色還是多少帶了變化的。
他想了想之後盡量平淡地陳述着:“明天晚飯可以嗎?”
然後繼續補充:“你剛才看見了,我現在沒太多錢,而且馬上要上晚自習了,我就算是劃賬也來不及吃晚飯的,所以明天晚飯,可以嗎?”
他的現金被拿姚澤走了,飯卡上的錢也只夠到他一個人吃到月底。
今天要請池冉的話,他是沒錢的,劃賬也沒有,得去銀行轉他之前存下的稿費才有的用。
總之,今天這頓晚飯就是請不來。
池冉的神色一直都是平和的,到這個時候,他的表情才難看了起來。
連應付他一頓晚飯的移動資金也沒有?林清時到底過的什麽日子?
他皺着眉,也不動,就只是光看着,就把一貫冷硬的林清時看得又要怕了。
面對池冉,林清時總是很容易怕。
他又沒說不請,只是今天不請,就要惹他發脾氣了嗎?
不等林清時往後退,池冉就強硬地拉拽住了他的胳膊:“不用你掏錢,就吃今天晚上這一頓。”
林清時立時搖了頭,正色道:“還是不要吧,馬上就晚自習了,而且…”
他大概沒意識到,在和池冉說話的過程中,他的語氣不由自主就慢慢軟了下來。
“怎麽?這點小要求也做不到嗎?”
池冉本人是倔慣了,從來說一不二,就算只是疑問的語氣,話語也帶着不容抗拒的強勢和光熱。
而剛好的是,唯獨怕他的林清時屈服了。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謝謝大家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