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林清時被綁住的兩只手緊緊地攥着扶把，手背上的青筋也若隐若現。
兩個月的時間裏，他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發生焦慮的可能，但現在，恐怕真的是不行了。
一時間，兩眼發黑呼吸困難都迅速而猛烈地侵襲着他的大腦，恍惚間，林清時察覺到塗襖襖已經掙脫了出來。
塗襖襖下狠手的時候從來不手軟，趁着姚澤不注意的時候掙脫開繩子，幾下就卸了他的胳膊。
看到林清時這邊的情況後，塗襖襖又趕緊過來。
屋內溫度偏高，塗襖襖看他喘氣又很難，果斷地脫了他的外套，解開了他襯衣領口的扣子，盡量冷靜地給他喂藥，控制他的情緒。
就這會兒的功夫，姚澤已經趁機跑了。
塗襖襖沒再顧他，更加擔憂林清時的情況，她剛才多少是聽見了。
“…別多想，先不要急，一切都慢慢來好嗎？”她一邊給林清時順氣，一邊觀察他現在的狀态，這一看卻更加生氣了，生出一種恨不得立刻把姚澤和池冉弄死的沖動。
林清時臉色白得不像話，從哪裏看都沒有血色，他虛虛地站起身，卻根本站不住腳，又只能跌回原來的位置，他雙手無力地垂在兩側，靠着跪在他身邊給他支撐的塗襖襖肩膀上。
“襖襖…我是不是喜歡他了啊？”
“…”
這大概是林清時活着以來最要命的一次脆弱。
喜歡上了一個不能被他喜歡的人，一個可能辜負他信任的人，也是一個男人。
…
池冉在教室裏到底還是沒坐住，上課才五分鐘就和老師請了假，沿着林清時以往的行跡在學校裏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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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找到宿舍區樓下就被姚澤攔住了。
姚澤剛被塗襖襖卸了胳膊，疼得要死，右手和僵屍一樣垂着，可看到池冉，他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找那個三無産品？可別費那心思了，人家和女朋友如漆如膠黏得很啊。還有，要我說啊，你這個朋友當的未免也太不盡職了吧？一天到晚跟着他，你還要不要讓人家談戀愛啊？”
“你看看，這才多久，十五分鐘都沒呢，你就出來找人了，他們就是光脫褲子打炮，這時間也不夠啊！你說是吧？”
看見池冉難看的臉色，姚澤忍住手臂的疼痛，更加添油加醋煽風點火：“剛不小心撞見的，13幢的A號影音室，啧啧，真是勁爆，小三無硬起來也是蠻快的哦！”
話說到這份上，池冉是真的沒法忍了，推開擋路的姚澤就直奔那間影音室。
被推開的姚澤眼神暗了暗，随即扯出嘲諷的笑。
味道這麽重的影音室，林清時，你這下要什麽都沒了吧？
可沒一會兒，姚澤的臉又沒了表情。
視頻裏的池冉一句話都沒說，可實際的那天，池冉回應了。
那天的姚澤和幾個狐朋狗友混着，就在隔壁的卡座，也因此才拿到了剛才的那段視頻。
視頻最後的池冉推開了所有的酒杯和人，語氣裏有一種莫名的自信：“夏彌？那白癡直男又說了什麽會引起誤會的話給你們？夏彌能和他比嗎？”
“別去打擾他，也別在他面前瞎說話，追不上我寶貝你們就等着死吧。”
“我等着他為了我彎呢。”
明明和前一刻的張狂慵懶沒有任何分別，可姚澤就是莫名看出來了，池冉那個樣子，分明是很喜歡林清時的。
可那又怎麽樣呢？林清時知道的那些真真假假已經足夠讓他崩潰了。
…
池冉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趕往影音室，卻在距離門邊幾米的時候頓住了腳步。
他等會，會看見什麽？
心底不自覺地生出一股懼意，可其他所有的一切又在推着他前進。
池冉拍了拍自己的臉，努力裝出只是随便路過的姿态，語氣看似輕快，卻還是無法掩藏他聲音裏的微顫：“林清時，你在哪？下午的課已經開始上了，你又不請假又不說，曠課影響全獎的，你不知道啊？”
池冉一邊說一邊靠近那間影音室，打開門之後，迎面而來的就是那股甜膩得要命的氣味，還有汗水和荷爾蒙的味道…
屋裏一片黑，投影儀的燈也已經暗了下去，只有那條泾渭分明的光還在。
池冉一遍又一遍地勸自己平靜，他沒顧及屋裏兩個人的呼吸，輕輕地走到窗簾的位置，拉開了那幾層厚重的擋光窗簾。
給自己做了足夠的心理建設，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然後他才回了頭。
饒是池冉心理建設做了一萬遍，可眼前刺眼的一幕，還是讓他絕望了。
塗襖襖跪在林清時身前，一邊握着他的手，一邊幫他擋住刺眼的光線，兩個人的校服外套扔以及各自的蝴蝶結和領帶，都扔在地上。襯衣扣子也解開了幾顆，兩個人臉上都有汗，喘氣的聲音也比平常重上幾倍，加上影音室的味道，池冉整個人震得腦子都疼。
尤其在他看見林清時下身疑似凸起的部位時，他的臉色立刻變得可怖起來。
曾經在林清時面前保持的沉穩溫柔全都成了碎片，暴躁的戾氣夾雜在陰冷的目光裏，和剛才視頻裏張揚的池冉，很像。
什麽呀…林清時，我這麽捧着你寵着你，你就回報我這個？
下午明亮的光線照進屋內，和光線一起的還有暴怒的池冉。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塗襖襖的眼神也沒有一點退縮，她把林清時的臉和耳朵捂得更緊，只說了一句話：“池冉，你能不能滾啊？”
“塗襖襖！你他媽抱着我的人還想讓我滾？！”
池冉兩大步就走近了他們，惡狠狠地就想把塗襖襖甩開，只是他才剛剛靠過去，一只絲毫沒有力氣的手就輕輕地阻止了他。
就在池冉因為林清時而分神的時候，塗襖襖适時地踹翻了池冉，怒火被平息在力道上之後，剩下就只是無言的諷刺：“你不走，我們走，麻煩池大少爺以後別再來招惹他。”
林清時的阻止和塗襖襖的武力讓池冉眼睜睜看着兩個人離開，憋屈堵在心眼上，讓池冉更加暴躁了。
…
林清時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宿舍，塗襖襖只能幫他在學校邊上的快捷酒店開了房。
躺了整整一下午加一晚上，他才把自己想了個清楚——托了池冉得福，讓他真真正正明确了自己的情感性向。
過程中的甜蜜和痛苦勢均力敵，但最終卻也只給了一一個讓人無可奈何的結局。
一個替身的爛梗，一個讓人感到非常不愉快的理由，碎掉了林清時對池冉的希望。
走在回校的路上，林清時疲憊着——如果信任這麽輕易就被辜負的話，那麽池冉對他來說也終究是一個僅僅止步于“同學”的身份了。
他以前一個人，不是也過得挺好的麽？
回校之後的幾天，林清時對待池冉就和其他人沒有什麽區別了，平靜淡漠，比陌生人都不如。
第一天，池冉給他時間，不打擾他，而且等他。
第二天，池冉開始焦躁。
第三天，池冉到底還是忍不住了。
周一的影音室是池冉這幾天紮在心髒大動脈上的一根刺，是要幹脆利落地拔下刺，讓他不停地流血，還是告訴他，那根刺只是你的幻覺？
主動權只在林清時那。
池冉覺得自己的思想要被割成兩半了，一半忘不了林清時和塗襖襖的那一幕，嫉妒和占有欲讓他紅了眼睛，而另一半，則害怕那就是事實。
解釋沒有等來，質問沒有等來，池冉只等來了林清時的調宿舍申請，那個人用無聲的沉默提醒他，不管是哪一種結果，都不是他想要的那一種。
…
調宿舍神情是林清時在周四放學提的，整整三天，他和池冉彼此之間被“空氣”堵得嚴嚴實實。
班主任聽到林清時要求的時候有些驚訝，疑惑地向他詢問：“你和池冉後來關系不是蠻好的麽，我們都挺開心你能找到一個合得來的朋友，怎麽才兩個月就不行了呢？”
林清時聽到這話的時候晃了下神，只能無奈地敷衍班主任：“也沒有很好。”
一開始就不坦誠，怎麽會好呢。
辦公室的門關得不嚴，這邊班主任剛想繼續找理由勸他，池冉就直接帶了門進來。
他的臉色是林清時不曾遇到的黑沉，态度也是最最可怕的陰沉。
他不由分說地把林清時拉起來，留下一句“老師，我們自己談。”之後就拽着他往外走。
池冉的手勁很大，林清時一路上光想着怎麽掙開，壓根沒有注意池冉把他帶到了哪。
“砰”地一聲，廁所隔間的關門聲喚回了林清時的思緒。
直到這會兒被堵在男廁裏，他才後知後覺了現在這麽個狀況。
因為不常有人來，男廁的環境并不差，可還是讓林清時的臉色唰地白了下來。
林清時瘋狂地掰開池冉的手，滿腦子只想逃。
這一間廁所是林清時的噩夢，是他握着碎玻璃幾乎要和人同歸于盡的絕境。林清時原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來這個地方了，可現在，他卻發現這又成了另一個人給他的刑場。
池冉把他按在隔間的門板上，力道重的時候幾乎能捏碎他的肩膀，輕的時候又全是溫柔。
“你躲我？你為什麽躲我？”他聲音裏是林清時之前從未聽到過的狠厲，卻又帶着挫敗的軟弱和咬牙切齒，甚至還有一丁點兒遙不可及的期望。
“好不容易快把你心裏放的都是我了，你憑什麽說走就走？憑什麽要找別人就找別人？！塗襖襖哪兒比我好了？”
“林清時，你是不是忘了？是你先依賴我的！”
“你躲什麽？”
林清時的眼睛紅了，身體微微發抖，而當他聽到池冉這麽問的時候，更是覺得悲哀起來：“池冉，你憑什麽兇我啊？”
是你先騙我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謝謝大家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