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高三年級組的辦公室裏，各班班主任都在，他們面對林清時的表情說得上是迥然不同，厭惡的有，擔憂的也有，但卻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說一句話。
原因無他，正是會客間裏兩個挺拔冷峻的兵。
進辦公室之後，先前還冷硬的班主任兀地便頹敗起來，深深吸了一大口氣才把林清時帶到了會客間，并沮喪地抹了把臉。
班主任剛才去教室領他的時候，林清時看得出來他在生氣，可在這兩個陌生人面前，他的語調是絕對硬氣的：“兩位同志，作為林清時的老師，我希望這只是一次普通的見面，請不要對我的學生做任何有辱他的事情。”
兩位兵哥點了點頭，并沒有多做回應，在林清時身前站定後，朝他敬了禮，直截了當地表明來意：“您好，林少爺！我們首長夫人想見您，請跟我們走一趟！”
“首長夫人…”
他差點都要忘了，池冉是大院裏出來的孩子，兩情相悅哪裏會那麽容易呢？
…
池冉雖然恢複得快，出院之後也立刻返校繼續學習，但他這畢竟是個骨折，再加上他池家獨子這個身份，該休息還是要休息。
姜芷把他送回學校那天就和校長班主任商量過，這學期還有一個多月就要期末了，幹脆就停了他的晚自習，讓他好好養着。
青雅準高考生的晚自習得九點半才結束，池冉靠在宿舍床上，一邊慢慢悠悠地做自己的作業，一邊擠着時間倒數林清時回來的點。
而林清時剛走沒半小時，大廳敲門聲便響起來。
整個廳的四間宿舍都是池冉班上的，這個點所有人都去上晚自習了，也就他在。
敲門聲很急，也很響，大有一種不達目的是不罷休的氣勢。
池冉只能下床，漫不經心地應着：“誰啊？”
門剛一打開縫，兩個穿着迷彩服的同志就擠了進來，在不傷到池冉的情況下手腳利索地把他扣住。
Advertisement
“幹什麽你們！你們是誰的兵？有沒有點秩序和命令意識了？！”
措手不及就被抓住的池冉一意識到不對就開始掙紮，但他畢竟還傷着，對方又訓練有素，一時半會兒之下他根本掙脫不開。
就在他氣急敗壞地喝完之後，一道比他威嚴百倍的聲音沉沉地響了起來：“誰的兵？是你老子的兵！”
“給我帶走！真是出來放肆幾年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池父向來是說一不二，态度語氣又是如此強硬，剛被壓住，池冉就知道有什麽不對了，當即他便喊道：“爸，你幹什麽控制我，你…”
誰料到他還話沒說完，池父的臉色就越發難堪起來：“幹什麽？你也不想想你幹了什麽？！”
“喜歡男人我們不管你！但你保護不好別人就捅出這麽大簍子？我和你媽打廢你都不為過！池冉，你就是這麽做事情的？！”
被扣住的池冉前一秒還為他爸的第一句話驚喜，下一秒就不解起來：“發生什麽了？”
“你自己看看！”池爸氣急敗壞地把青雅論壇點開給池冉，在他越來越差的臉色下沉聲道：“我和你媽商量過了，你現在立刻轉到黎安的軍校去，後續事情我和你媽會處理。”
池父對池冉一向寬容，難得才會教訓他，可這難得要是開了頭，必然是就是選擇武力鎮壓，任憑池冉怎麽翻天都不管用。
一開始還極力抗拒的池冉在聽到他爸的話之後，出現了難得的失神，之後便是更加厲害的掙紮。
“你們別動他！別欺負他！”他不知道自己和林清時的關系是怎麽被家人知道的，可這時候池冉只想一件事，別欺負他，什麽都別對他做。
看見池冉崩潰的神情，池父依舊沒有任何動容，反倒是加重了語氣裏的諷刺意味：“我們說了要動他了？還有，動不動他，和現在的你又有什麽關系？”
池冉，你沖動之前，有想過自己能不能保護他嗎？有想過現在的你擔得起那樣的責任嗎？
…
會客室的兩位同志把林清時帶上了車，全程一言不發，連眼神也沒有多給他一個，很快把他帶到了青雅附近一家私密的茶樓。
甫一進包廂，不管是氣質還是神态，屋裏那個女人都給了他巨大的壓迫氣勢。
明明在溫和地笑，但她的氣場就是讓人無法忽視。
林清時在她面前站定，恭恭敬敬地稱呼：“池夫人…”
“孩子，坐吧。”
與林清時猜想的語氣淩厲不同，池母只是看上去的強勢，實際開口之後，她的語氣非常溫柔。
語氣是溫柔的，但闡述的事實卻是讓林清時不得不承認的。
“池冉已經被他父親押到黎安的軍校去了，至少呆一年。他那邊就算是解決了，那我們來談談你，談談你們，好嗎？”
“我們不反對你們的性向，即便小衆，那也是個人自己的選擇。我們反對的，是你們的未來，和你們即将承擔的責任。”
池母并沒有趾高氣昂地點評他和池冉的人生，她只是站在長輩的角度，選擇把所有一切都理智地剖析給他看，道理是有，情理也有，但還是一下子封死了他和池冉在目前所有争取的可能。
“如果是五年之後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或許不會介入，可偏偏是現在，讓我們知道了這件事情。”
“來之前，你和池冉發生過的事情我們都知道，正是因為這樣，我和他爸爸才采取了果斷的措施。清時，你們兩個才多大？還有你和池冉的家庭背景，這些都是需要考慮的東西。”
“路不是有了就能走下去，為了保證走得順暢，未來所有可能都要考慮進去。”
“你在林家這樣尴尬的地位，你敢保證你父母不會為了‘林岳’來利用你，從池家獲得利益？或者，你有十足的把握離開林家，擺脫他們嗎？清時，你還只是個高中沒畢業的孩子，池冉也是，某種程度上，你們根本無法用自己的雙手扛起未來。你無法決定自己的下一步是什麽，他也沒有保護你的能力，為什麽要在這種沒有安全感的時候那麽肆意消耗你們難得的感情和勇氣？”
林清時心口一顫，壘砌的心牆頓時被瓦解。
盡管很殘酷，但這确實是他和池冉今後最大的問題。
“我和池冉的父親會為你們的勇氣驕傲，可是絕不會眼睜睜看着你們永遠停留在路口最初的地方。你和池冉，都需要時間，來證明你們的感情，也為了之後能走得更好。”
…
林清時回校後的整整一周，池冉再也沒出現在青雅。
其實在他被迫離開的當天，池冉的所有行李就已經被打包，那些他想要的他不想要的都帶上了，唯獨沒有他最愛的林清時。
青雅論壇的那體論壇以最快的速度遭到了處理，但即便如此，它還是給林清時帶來了一定影響。
周六早上，林清時回了林家，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從來不在這棟房子生活的林先生和林太太居然都難得地在家，甚至還擺脫了以往對他視而不聽而不聞的态度。
“回來了？坐吧，一起吃早飯。”
光從林先生和林太太一絲不茍的着裝來看，林清時就知道他們不過是趕回來做個過場，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後，林清時坐在了主桌離他們最遠的地方。
林先生放下了手中的報紙，打量了幾眼自己所謂的兒子，竟也不自覺勾起了一抹冷笑——同性戀？真是丢人的東西。
他雖然這麽想，可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地擺着“慈祥”的态度：“怎麽樣？在學校還好吧，有沒有不适應的地方？”
為了不落下乘，林太太也搶着找存在感：“是啊，最近有沒有交什麽朋友的，和爸媽一起說說啊。”
林清時不說話，最嘴角卻勾起了一抹冷嘲。
事情還沒發生多久，這兩個人就要這麽迫不及待了嗎？
林清時冷淡地切着盤裏的早餐，說出話也是沒有絲毫感情：“不要在我面前演這種慈父慈母的深情戲碼，你們蹩腳的演技，我不信。想說什麽，請直說，不過多半我也不會聽。”
這兩個人的演技在外面騙過了所有人，在家裏，卻是一次又一次挑戰着林清時的底線，既然目的都這麽直白明了了，幹脆直說，何必這麽麻煩？
就像林清時沒有想到林先生和林太太會出現在房子裏一樣，這兩個人也沒想到他們一向不被重視的兒子原來也是這麽不近親情的人。
事實上，他們難道沒有想過為什麽林清時會是這樣一個人嗎？
林先生聽完他的話之後旋即變得不耐煩起來，很快将就撕開了自己僞裝的表象，帶着顯而易見的鄙夷直白地命令他的兒子：“聽說你攀上了池家的少爺？別的不會，見不得光的手段倒是會挺多？”
“既然你要明說那就明說吧，你最好能攀住池家這顆大樹，以後‘林岳’不會少了你的好處。”
“你既然是林家的人，就乖乖地做好那顆棋子，有的沒的別想，你沒那資格…”
“…”
那兩個人的話比冰更冷，比刀更硬，卻比其他任何東西都要更無恥。
林清時又一次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帶着滿身的艱難離開。
暈倒的時候，林清時只堅定了一件事情——池冉，等我擺脫了他們，我就立刻去找你。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謝謝大家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