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雷霄醒了，第一天只有五分鐘，第二天就有一刻鐘，第三天就醒了兩個小時。到了第四天，安歌訓練結束時，正好碰上了醒過來的他。

只不過，安歌碰到的，并不僅僅只是他，還有雷夫人，以及傑尼管家。

而安歌的狀态相當不錯，整個訓練才持續了一個星期，她已經十分适應。從修複艙出來，她體力充沛，精神抖擻。就算讓她再繼續去訓練，她覺得，也完全能夠勝任。

因此，她回了趟她原來的宿舍。雖然她已經在雷霄的病房休息室住了好幾天，但她的行李，一直沒拿過來，雖然只有一個包，雖然裏面的東西，她一直也沒機會拿出來。

因此，她過來的比平常晚，晚了五分鐘。

早就不再需要有人領路，或是允許才能進門。她也沒想到，在這進時候，雷霄會清醒着，更還有訪客。

所以，她的突兀到來，引起了室內所有人的側目。

她成了焦點，這讓她不自在，有些不安，還有些尴尬。

因為房裏的氣氛很好，而她像個闖入者。他們臉上的笑容凝滞，他們的談話停止，他們看過來的目光，顯得那麽讓人尴尬。

她站在房門口，猶豫着。本能告訴她，既然格格不入，那退出是最好的。且也正合了她之前的想法，擺好自己的身份位置。可理智和禮儀告訴她，那樣就太失禮了。而且，她沒做虧心事，實在沒必要落荒而逃。既然要擺好位置，那就不必害怕這些。

她早就告訴過自己，不論面對什麽，都要迎難而上，絕不退縮。只是一群人而已，她沒必要逃跑。

所以，她猶豫了一下，便端出最得體的笑容，堅定的走了進來：“希望我沒有打擾到各位。”得體的跟所有人打招呼：“很高興再次見到您，雷夫人。唔，還有，管家先生。”

“不，一點都不打擾。事實上，我們非常歡迎……”雷夫人輕笑着，毫無芥蒂。好似曾經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她的手上，甚至還拿着安歌送的扇子。管家用的領巾也是安歌送的那一個……

可惜，安歌不如這兩年活了上百年的老人家沉着，她做不到讓往事如煙，風一吹就消散。

“那就好。”安歌再次行禮：“幾位可以繼續，我要工作了。”她坐到琴前，開始認真彈奏。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不與這些人親近。便是對長者的敬，也被她十分克制的表達。似乎，這就只是一份工作。

雷夫人跟管家自然看得出來，但他們只以為，這是安歌小小的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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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的情況，他們當然不會真的忘記。可事發有因，在她唯一的孫子生死存亡之時，忘記一下孫子喜歡的人，這很正常。

當然，她也能明白小女孩的心思，知道小姑娘們總是會耍耍小脾氣。她沒将這些放在心裏，人生是很漫長的，何況，她孫子看重的人，如果這麽小家子氣，那也就不值得她更多接觸了。

因此，雷夫人覺得，她完全能夠明白，安歌為什麽是這樣的反應。當然，看到她雖然有怨氣，卻依舊為她的孫子如此付出，她還是很高興的。

到是管家先生，看出了些許不同。

這位小姐，并沒有怨。她很平靜，但對于與雷家的一切，她都退縮了。她将她自己與雷家之間，劃了條線，她站在線的另一邊……不願跨過。

她做的一切，也許出自以往的交情，也許是無法拒絕，也許是別的什麽原因。可絕對不再是因為，她對少爺的愛。

更甚至，他懷疑，這位小姐，跟他的少爺之間。從來都還沒有達到愛的程度……而現在，他們之間的距離，更遠了。

但管家先生跟他的夫人态度極為相似。他也認為，這都是小孩子之間的游戲。他們這些長輩，完全可以當樂子看。

至于主動去做什麽，讨好？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們長輩的身份，他們自身的驕傲，都注定了，他們不會這麽做。

怎麽把這位小姐再追回來，讓她主動戴上那枚戒指，成為雷家的媳婦，那是雷霄的事情。

安歌不知道他們的這些想法，她的琴聲依舊，可琴聲卻缺少了往日的，讓雷霄在最狂暴狀态下，也能安靜下來的安适。

這讓一直聽着的雷霄抿緊了唇，從看到她開始，這動作就沒變過。反而越抿越緊，現在已經近似一條直線。

從她進來，她就沒看他一眼。比之他初見她時的憤怒，還要生疏。

他非常确定，因為從她出現，他的注意力，就一直在她的身上，不可能漏掉她任何的動作。她的視線确确實實未觸及到他。

而現在，她的琴音，也帶着煩躁。

她在為什麽而煩？她為什麽不看他？而緊接着，他終于注意到，“戒指呢？”這句話，他問出了聲。

安歌今天實在靜不下心來，她沒看他，卻也感覺得到那抹讓她如芒刺背的視線。

聽到聲音，手上的弦發出一聲嗡聲，使得她不得不停下來。擡頭看過去，對上的，是一雙帶着些惱意，可大多，還是清冷無情的雙眼。

果然，精神世界裏的那個雷霄，跟現實裏的雷霄，并不相同。那一個是被他藏起來的，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的。

果然，人最不了解的，是自己呢！

對上那雙眼睛，安歌難得的倔強起來。人果然是不了解自己的，她以為，她是一個怕死的，很懂得識實務的人。可這會兒，她卻如此不識擡舉。

若是以往，她必會順着他這句話，搭着臺階就下來了。

可此時，她不願。

兩人四目相對，沒有電閃雷鳴。只一個冰寒，一個倔強。全然的旁若無人，只是，這裏面卻實在看不出半點溫情。

便是雷夫人跟管家這兩位老人家，也有些擔心起來。這兩人，應該還能走到一起的吧？

“少爺，安歌小姐每天要參加訓練。身上戴着飾物，十分不便。”雷一左看看，右看看，出聲打圓場。

可惜，雷霄的固執，非一般人能比。視線膠着在她身上，她若不屈服，便誓不罷休。

偏安歌這一次，也是鐵了心的不屈服。

兩人就這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镪了起來。

其他人左看看，右看看。竟是絲毫不知要如何圓場……勸雷霄？那根本不可能。從他懂事開始，他的腦子裏就沒有屈服這兩個字。勸安歌，到是可以勸的。只是，若當真勸動了，難免有欺負人的嫌疑。

憑什麽退讓的總是人家女孩子？本來之前那事，便已讓她不快，再欺負她一回，她跟雷霄之間，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來。以已度人，他們還是願意的。

于是，幹脆，什麽也不做，走吧。

雷夫人，管家直接的走人，連借口都沒找。雷一到是不想走，卻被管家一個眼神，給逼走了。白大褂笑眯眯的跟安歌打了聲招呼：“雷霄剛醒，精神還有些不穩，你別刺激他。”這話，其實還是勸了的。

安歌抿唇，幹脆又低頭繼續彈琴。

雷霄還坐在修複艙裏呢，見她不理他，便要起身。可惜，他身體卻無力的很，試了好幾次，連站也站不起來。

“過來。”

安歌只當聽不到。

這樣的無力，讓他越發狂躁。他何曾有過如此虛弱的時候？越是站不起來，越是要站起來。結果就是，當他用盡全力，終于爬起來的時候，後力不繼，直接從修複艙裏摔了出來。

“啪”的一聲，直接摔倒在地，又暈過去了。

安歌琴音一頓，剛要起身，門已經開了。

雷一沖了進來，小心翼翼的又将人搬回修複艙。

白大褂緊随其後，修複艙裏注滿了修複液，修複艙再次啓動。只是：“不行，他的精神力又開始不受控制了。”轉向安歌：“安歌小姐，又要麻煩你了。”

安歌再次拔動琴弦，這一次，卻不敢再随意亂拔。靜不下心，那就動行功法，排除雜念。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看……

半個小時之後，他的精神力終于平複下來。

安歌松了口氣，一擡頭，卻對上雷一複雜的神色。

“少爺那時候是因為……”

“天不早了，休息的時間不足，會影響我明天的訓練。”她站起身，越過雷一，回了房間。門的控制權限在她手裏，當然，她不會傻到以為，那是最高權限。可至少，他們不會真的破門而入，撕破那層表面的皮。

一門之隔的外面，雷一有些複雜的看着白大褂：“我怎麽就覺得，這位小姐是不準備跟少爺再有什麽了呢？”

白大褂不在意的聳了聳肩：“她是個聰明人。”聰明人自然能從一些小事裏，看出一些大問題，并且，在需要選擇的時候，為自己選擇一條最好的路。“她對雷霄看起來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多的情義。當然，也許之前有一些，但這一次，她很可能選擇放棄。”

“少爺不是故意的。”

“其實這事吧，跟雷霄沒什麽關系。而是，你們所有人都在排斥她，別反駁，你們當時的情況是如何的，我不知道。但這一個多月的事情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對雷霄有幫助，你才讓她到這裏來。而且，招呼也不大，直接決定了她的一切。固然，對她也是十分有好處的，但态度問題擺在那裏。而她到這裏來，你最初給的權限可不高。但當雷霄開始好轉之後，你給的權限就變高了……你知道，這樣的行為，細究起來，實在很像是交易。”

白大褂笑得很随意：“由此可知，你們之前，包括雷霄那個傻子，跟她相交的過程大抵也逃不過這樣的模式。你想想，如果在她的心裏，你們之間的這一切，全都只是一場交易。甚至于，雷霄向她求婚，都只是交易。那麽，她現在所做的一切，全都無可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