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太子遇刺此事事關重大,震動朝野。這其中牽扯的彎彎繞繞查起來盤根錯節, 牽連甚廣。且不說繼後王氏為此大發雷霆, 聯合王家上下緊咬不放,隆德帝也感到極為震怒。下令大理寺徹查, 務必一個月內查出這背後動手之人。

周卿玉作為太子少傅,與東宮早已算作一體。雖不必事必躬親參與查案, 但也是務必跟進, 實時知曉。只在府中歇息不到兩日便忙得不見人影。

夏淳這才信誓旦旦說她還會再來的,結果第二天連人影兒都瞧不見。

如此光速打臉,夏淳都萎了。蔫噠噠地賴屋裏躺了幾日屍, 都沒怎麽出門蹦跶。

還別說, 玉明軒驟然少了根攪屎棍,冷清了不少。張嬷嬷等人突然回歸冷清的院子都不大習慣,還特地使人來詢問夏淳。夏淳懶洋洋接受各方的安慰, 某日下午背上她心愛的小竹簍, 問張嬷嬷拿了個小鋤頭,興致勃勃去少傅的竹林裏葬花。

畢竟從小沒怎麽哀怨過, 印象中人生至哀至怨的事情大約就是黛玉葬花。她雖然不是林黛玉,但心情跟黛玉是一樣一樣的。

夏去秋來,天轉涼。初秋許多花過了花期, 都謝了, 沒有別的花可觀,就屬這滿院子姹紫嫣紅的菊花最耀眼奪目。

夏淳薅了一簍子五顏六色的菊花,打算把玉明軒東西南北各個角落都葬了一遍。

東宮裏頭, 少傅忙裏撥冗,難得分出心神來問起府中境況。

然而在得知夏淳這作死的玩意兒短短幾日內禍害了他好幾十種極品的菊種,手中筆一擱,氣得他差點沒當場駕馬回府将手頭的這些案牍砸那蠢貨的腦門上:“不過三四日的光景,那蠢貨到底又在折騰什麽幺蛾子!”

少傅雖然愛竹,但不會獨愛竹。四君子他多有些偏愛。不過到有些涼的初秋,菊花也算他格外偏愛的一項事物。

淩風淩雲絲卻毫不意外,腦筋缺根弦兒的人指望她能幹出什麽靠譜的事兒?那姑娘可是敢一袋子巴豆藥倒太子殿下以及所有世家子弟的馬的人,如今幹什麽他們都不覺得意外。

淩雲眉眼不動小聲嘀咕:“可能是公子不在府中,那丫頭無人可折騰吧……”

盛怒中的少傅一眼橫過來,淩雲立即閉嘴。

周卿玉兀自氣了一場,次日就黑着臉命人去尋了東宮的管事過來。這蠢貨不打要上天!

少傅冷笑,他人不在府上不要緊,卻絲毫不妨礙他收拾人。于是當日下午,東宮的馬車到達周家的角門,夏淳就多了個特別嚴苛且特別難講情面的教導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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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了小半月花的夏淳突然窒息:“……”她自覺自個兒大小禮儀就特別好,完全不需要教導。

宋嬷嬷表示想把她送回宮也行,三日內将《資治通鑒》《中庸》《大學》等七本書全部背誦出來,她便可以回宮裏向主子交差了。

夏淳一臉震驚:你說的這是人話嗎?

宋嬷嬷微笑:姑娘莫為難老奴。

夏淳在看到一堆象形文字強行掩飾文盲的事實并尴尬地表示,自己當真非常歡喜公子百忙之中竟然還記挂着她,特地請宋嬷嬷回府來糾正她的體态,請宋嬷嬷日後務必嚴苛地指導于她。宋嬷嬷老懷安慰,當場就給夏淳來了段大康世家女子處事規訓背誦。

“姑娘,少傅大人用心良苦,姑娘萬萬要珍惜。”

夏淳:“……”

宋嬷嬷說幹就幹,因着周卿玉特別交代,她當即住進了夏淳隔壁的屋。每日天還沒亮就來敲門,一臉‘我在盯着你’的表情一絲不茍地督促夏淳早起。不起就站在她床邊,聲情并茂地朗誦宮廷女子的言行規範。

賴床分子簡直苦不堪言,再也沒有閑情去葬花了。

夏淳:……算你狠。

自從院裏多了個人,還是多了住在自己身邊。夏淳如今不僅早晨不能賴床,吃喝玩樂都不快樂了。宋嬷嬷簡直跟個背後靈似的跟在她身邊,每日用平整的語調一口氣不帶歇息地對着夏淳絮叨重複各種規矩禮儀規範。

夏淳終于吃癟,痛哭流涕地跑到張嬷嬷跟前表示她真的真的再也不會禍害院裏的菊花了。

少傅在得知她終于頓悟,冷哼一聲,宋嬷嬷方才停止了無休止的跟屁蟲任務。只是這任務雖然停了,宋嬷嬷卻沒有走,仍舊住在夏淳的隔壁。也不知周卿玉這厮是怎麽想的,宋嬷嬷開始嚴苛地按照大康禮儀規範起了夏淳示的行徑。

不僅如此,她示範了各種場合該行的禮,且要求夏淳當場絲毫不差地複制出來。

夏淳一臉懵逼地看着這個人,破天荒地沒跟上這節奏。

若非宋嬷嬷戒尺拿出來,一戒尺敲在桌案上打得震天響,夏淳至少地懵個一炷香。等她精準地複制完所有的禮儀姿勢又順利得到了宋嬷嬷的肯定之後,欣喜之餘,腦袋頂上緩緩地冒出了一個源自于靈魂的問號。

……她為什麽要學這個?她夏淳為什麽放着好吃懶做的日子不去過,要學這些?她就是一個小通房,連周卿玉的妾都算不上。往後周家後宅都不一定能出的去,有毛機會搞這些花裏古哨的?!

不過對上宋嬷嬷一雙嚴厲得仿佛能吃人的眼睛,夏淳想起被背後靈支配的恐懼,委屈巴巴地叫幹嘛幹嘛。

古代禮儀學起來其實不難,比某些舞蹈動作卻要容易的多。夏淳雖說自小不求上進,但她有一對格外金字塔尖的父母。拖父母的洪福,她的童年時期和少年時嚴格按照精英的标準長大。她爹她媽在她還沒有定型之前,對她這可朽木還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後來被現實的冷雨狠狠地在臉上拍,以至于自暴自棄,祭出棍棒,至少小時候的夏淳還是很優秀的。

換言之,舞蹈、體育、音樂、詩歌各方面都有涉獵,且接受過一對一精英教育的夏淳即便學藝不精,應對其宋嬷嬷的初級教程卻游刃有餘。

宋嬷嬷見夏淳學起來迅速,如此有慧根,以為自己遇到了可造之才?教導了約莫小半月,宋嬷嬷莫名其妙留在了夏淳的身邊?

夏淳無辜地眨眼,對周卿玉的這項安排表示不敢說話。

按理說,她一個沒名沒分的通房是不可能有這份殊榮的。但目前夏淳的情況,雖不是正經主子,她身邊不僅有丫鬟伺候,還有了宮裏出身的嬷嬷。這般不懂規矩的行徑竟然是素來端方的大公子的安排,着實令人大跌眼鏡。

別說小樓那邊的三個羨慕嫉妒的眼睛都紅了,時刻盯着玉明軒的楊秀娥氣得砸了一屋子的瓷器。因着溫氏和周老夫人睜只眼閉只眼默許了,她們不服也得憋着。

宋嬷嬷當真是個十分盡責的嬷嬷。

原本只鬧着玩兒還各方面糾正夏淳的舉止。這會兒确定主仆關系,宋嬷嬷的工作熱情前所未有的爆發。每日不僅出面替夏淳應付起各院的關系,分析利弊,還絞盡腦汁地替她單制食譜。嚴格地規範起夏淳的體态和克扣起她的嘴巴。

夏淳別的都挺适應,就是在吃東西這裏翻了車。

她自問這身段極美,該胖胖該瘦瘦,每一處都恰到好處的。但宋嬷嬷卻覺得她體态不夠雅美,膚質不夠剔透,若不從年輕時候嚴格管控,長期以往必定壞了這一幅好骨相。且她不知從哪兒弄來一本說是宮裏女子練體态的書,跟監工頭子似的每日監督她練。

宋嬷嬷笑得那叫一個意味深長:“姑娘信奴婢,宮裏娘娘私藏的好東西,總不會害你的。年輕時候多吃些苦頭,往後方有好日子過。”

夏淳:“……”哭都沒有眼淚。

人精裏出來的人精,宋嬷嬷堪稱玉明軒第一精。短短小半月,不僅把周家上下關系摸清楚,還把夏淳的底子也摸了個透。

宋嬷嬷發覺,她的新主子別的問題都不大,最大的問題是不識字。

輪到沐休這日,周卿玉從東宮歸了府。宋嬷嬷得空便去了主屋,親自彙報這段時日夏淳的種種,并嚴肅提及教導夏淳認字。

“姑娘的身份畢竟不足,延請女先生入府未免過了規矩。姑娘十分聰慧,學什麽都一點即通。這段時日老奴從旁看着,沒有比姑娘更聰慧的女子。只是老奴力有不逮,教導不好姑娘。”宋嬷嬷立在外間眼觀鼻鼻觀心,“若是少傅大人得空能指點一二……”

周卿玉從淩風淩雲的口中得知了不少夏淳學規矩苦不堪言的樂子,倒是對宋嬷嬷很有幾分好印象。聞言沉吟了片刻,擺擺手示意她退下。

宋嬷嬷這一提,夏淳優哉游哉的日子自此一去不複返。

周卿玉扔給夏淳一本千字文,冷酷道:“每日瞄三十張紅,晚間我親自查。”

“公子,為什麽?”她不懂事态怎麽就發展成了這個樣子。不就薅了他幾朵菊花嗎,怎麽就變成了全面教導她?別的她都可以,但看書寫字真的要人命。夏淳一把撲到少傅的書桌前,不明白為什麽她都穿越到古代來了居然還得寫大字?!

少傅從案牍中擡起頭,一雙略帶血絲的眼睛暈染的眼角通紅:“再吵一句,六十張。”

夏淳瞬間閉嘴。

作者有話要說:  床前教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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