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彩蝶的一聲瞬間叫涼亭中針鋒相對的四個姑娘閉了嘴。幾人面面相觑,姑娘家到底大家出身, 一個個臉都漲得通紅。顯然沒料到她們都躲到這角落裏嚼舌根, 竟還會被人給抓了個正着。尤其率先開頭的柳家姑娘,此時捂着嘴都沒臉見人了。

“誰在那裏?”王嬌又羞又惱, 厲喝一聲,“光天化日之下, 誰鬼鬼祟祟躲着偷聽!”

小彩蝶脖子一縮, 頓時知道自己辦錯事兒了。她眨巴眨巴着眼睛,看向面色不大好看的四個嬌客,再扭頭緊張地看向夏淳, 不知如何是好。

夏淳猶豫了下, 緩緩從灌木後頭站起了身。

如今已過了午時,秋日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細碎地灑在她身上。仿佛一只只紛飛舞動的光蝶,圍着她翩翩起舞。纖細的腰肢, 風流的體态, 眉眼中靈動不羁,均是世家貴女裏十分少見的。飄逸的紅底兒灑白花馬面裙流水般垂落下來, 遮住了女子的腳面。明明是一幅乖巧做派,偏偏藏不住骨子裏的神采飛揚。

清涼的午後,灌木叢後頭陡然站出來一個容色絕豔的女子。涼亭中的四個姑娘在看清楚夏淳的瞬間都屏住了呼吸, 一個個的都愣住了。

“奴家湊巧在此處打盹兒, 并非有意驚擾,還請各位姑娘見諒。”偷聽是絕不會承認的,她真的是湊巧聽到, 不能怪她。

王嬌眼睛微眯了起來:“姑娘是?”

“奴家夏淳,不巧,大公子身邊伺候的。”夏淳微笑。

姑娘們:“……”

場面陷入一陣死寂。

曹月姚雲兩人的臉上又青又紫的,煞是好看。顯然才嚼完人家的舌根就撞見了本人,任她們再端得住也不好意思擡眼與夏淳對視。尤其王嬌方才還字字句句的鄙薄人家。她們素來是以品性高潔自诩,此時只覺得面皮子猶如火燒。

正當幾人心裏想着,夏淳果然又微笑地開了口:“姑娘們說的是,奴家生得也就這般粗淺,自然比不得姑娘們清雅出塵。承蒙公子不棄,奴家便小心伺候。”

話音剛落,四個姑娘的臉色就漲紅到發紫。

這般相貌若只是粗淺,那她們豈不是醜陋不堪?

曹月的臉色最為難看,其他人尚且算俏麗,只她是四個姑娘中最其貌不揚的。若非妝容精巧,當真是扔到人群裏也無人可知。她的眼圈兒驟然發紅了,只覺得夏淳說的每一個字都在嘲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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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又羞又惱,更多是震驚夏淳竟生得如斯美貌。方才她們還說若當真進了周家,将夏淳這等伺候過周卿玉的通房當個玩意兒打發,此時只覺得威脅甚重。畢竟這等傾城的美人兒,整個大康都找不出一手指數,哪個男人舍得撒手?

王嬌犀利的目光從上到下打量起夏淳,那眼神,恨不得将夏淳刺穿。

此時哪怕她嘴上不多言,心中卻大感威脅。越是打量越覺得眼前女子無論容貌、體态還是氣度,無一不美。若非出身低微,怕是顧家那賤人都比不得。

不僅王嬌這般想,曹月姚雲也都是這個心思。

姑娘們越看心裏危機感越重,面對夏淳大膽的諷刺,卻只能幹巴巴地露出一絲笑。

她們身份雖貴重,畢竟只是上門做客。夏淳哪怕只是個通房,也不是她們可以随意呵罵的對象。況且今日之事明顯她們不占理。

小彩蝶左看看右看看,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看眼前情況,顯然感覺到這幾個不知哪家的姑娘對她家姑娘不大友善。

她咳了咳,昂着小下巴就繃着一幅頗為傲氣的姿态插了一句嘴道:“姑娘,公子派人送了一籃紫晶葡萄來,剛才送到院裏了。聽淩雲哥說是番邦特有的品種,快馬加鞭送進京的好東西。少傅得了兩筐,一筐分別送去了老夫人和大夫人的院子,一筐留下。公子知你最歡喜吃一口酸甜的,特地勻出來給您的。”

夏淳不由眼看向她,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真的?

小彩蝶驕傲地昂了一下小下巴。

涼亭裏四個姑娘聞言,頓時臉都酸黃了。

憶起周卿玉那冷冷清清的模樣,幾人此時再看夏淳是怎麽看怎麽嫉妒。不過一個玩意兒罷了,少傅大人那麽英明神武,竟也過不去美人關。

王嬌心裏不大舒坦,又酸又失望,更多是不服氣。當下起了身道了一句還有事兒先走。

她一走,曹月緊随其後。

姚雲與柳佳大眼瞪小眼,姚雲一手扶鬓,也袅袅婷婷地起身走了。

“你莫得意!皮相好算什麽?再美的美人,也總有遲暮的時候。”被落在最後的柳佳羞惱地瞪了一眼夏淳主仆,說完便嘟着嘴就跑下了涼亭。

夏淳沖着四人的背影翻了一對白眼:“那也總比你們長得醜好。”

特地追來看美人兒的顧城易懶散地靠在不遠處一棵樹後頭,不由挑了下眉。

夏淳撩起裙邊的絲縧繞在手裏打個了轉,眼珠子咕嚕嚕轉。周卿玉會議親,她絲毫不意外。這男人翻過年也二十三了。這個年歲在現代或許還年輕,在古代卻早已是大齡剩男。便是周卿玉自己不急,周家人也該着急了。

唔,不過管他呢!反正那男人現在她占着,什麽時候讓位,親事定了再說!

絲縧繞手轉了一圈,夏淳又笑了:“真送葡萄來了?”

小彩蝶飛快地點了頭。

說起這個,她就覺得自己充滿幹勁。果然她們家姑娘是整個府裏最有前程的主子,跟着她肯定沒錯!小丫頭于是一手攥着夏淳的袖子一手畫圈兒快快樂樂地比劃:“公子可是送回來好大一筐呢!水靈靈的,烏黑發亮,顆顆粒大又飽滿。”

“有葡萄吃,公子居然能想到我?”夏淳不由地發出了靈魂的質問。周卿玉那厮那麽愛吃,該不會打着她的名頭弄來回來自個兒吃的吧?

想了想,夏淳蹲下撿了個石頭往不遠處的樹枝上一砸。

就見不遠處樹枝撲簌簌地晃動了幾下,忽然影子一閃,一個黑長的身影一躍落地。不遠處顧城易臉色微變,不成想,夏淳的身邊竟然還跟着一個人。他以袖遮面,閃身掩藏到樹的後面,眯着眼打量起樹上落下來的男子。

淩雲緩緩站起身,額頭頂着一個新鮮的包,面無表情地垂眸凝視夏淳:“……姑娘何事?”

“公子是不是快回來了?”

淩雲頓了頓,嘴角沒忍住一抽:“……是,也就這一兩日的功夫。”

夏淳了然地點了頭:“果然。”

淩雲:“……”

不知想到什麽,夏淳忽地嘿嘿猥瑣一笑。周卿玉回來了,她就有人玩兒了。夏淳拍了拍淩雲的胳膊,忽然心情大好:“走,回去吃葡萄!”

說罷,拉着小彩蝶就興沖沖地回了院子。

周卿玉一行人是次日上午到府門口的。不知出去辦了何事,看起來風塵仆仆。不過即便塵滿面,少傅依舊是那個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夏淳一早得了消息就在大門那巴巴地等着,遠遠看到周卿玉的身影,她頓時就跟一只脫缰的瘋狗似的沖了出去。

張嬷嬷等人拉都拉不住,就這樣眼睜睜看着她在衆目睽睽之下直接撞進少傅的懷裏。并且毫不知恥地環住他的腰,整個兒挂在了少傅的身上。

門口不止玉明軒的人,蒹葭院的下人和松和院的嬷嬷也在候着。光天化日之下,夏淳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叫門口的一衆倒吸一口涼氣。

冷不丁懷裏多出一俱溫軟軀體的少傅:“……”

“公子,你總算回來了~”夏淳嬌滴滴地仰起了臉,翹着一手蘭花指,表情要多矯情有多矯情,“你不在的幾日,奴婢好想你呀~”

周卿玉僵硬地低下頭,對上夏淳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反應過來,只覺得一股燥熱沖上的腦門兒,面紅耳赤。身邊此起彼伏的吸氣聲兒,雖壓得低,但少傅自幼耳聰目明,聽得清楚。于是更加難捱。

“夏淳。”他咬牙切齒。

夏淳攥着他的手,環到自己腰上,無辜道:“幹嘛?”

“給我放……”

“咳咳。”周卿玉還未開口,松和院的桂嬷嬷走過來。

桂嬷嬷是老夫人身邊伺候的老人,看着周卿玉長大,在主子跟前很有幾分體面。只見她單手拄着唇咳了咳,一臉含笑道,“老夫人和大夫人早就在松和院等着了。大公子先回屋梳洗,來松和院用午膳。”

說罷,領着松和院的人先走。

蒹葭院的下人也識趣,意味深長地瞥了好幾眼抱在一處的兩人,笑眯眯地告退。

周卿玉白玉也似的耳垂都要燒化了:“……”

人一走,周卿玉再低頭看向懷裏人,眼眸幽深地瞪了她一眼。意思很明确,晚上回去收拾你。夏淳咧着嘴嘿嘿地笑,特手欠地在他精瘦的腰肢上掐了一下,扭頭就跑。

也不知那麽短的腿是怎麽跑這麽快的,眨眼間,那人就消失在眼前。

少傅只覺得臉快冒煙兒了,素來平靜冷清的面孔上難得有些赧然羞愧,渾渾噩噩地進了府。

且不管夏淳這一壯舉在周家激起了多大的水花,就說周卿玉梳洗後去到松和院,陪着祖母和母親用罷了午膳,兩人果然提起了議親之事。

周卿玉神色冷淡,抿着唇,未置一詞。

溫氏一見兒子這模樣就頭疼,多少年了,一攤上這事兒就不冷不熱的。她素來性子寬和不假,但自打周大爺三年前去了,她便時刻感覺到自己老了。幼子姑且不論,長子這個頭總得要開好。不然那她怕再不替兒子謀算,百年後都沒臉下去見相公:“你也不小了,親事早議晚議都是要議的。你如今也并非不能靠近女子,那夏淳你不是養得好好兒的?”

周卿玉眉頭微微一蹙,有些不大高興。但見母親這模樣,他又不願開口解釋其中緣由。

于是,不發一言。

“女子身上多少有些味兒,忍一忍也不是多大的事兒。”周老夫人這次也不慣着孫子了。他是正統嫡支一脈的嫡長孫,周家的宗子,将來可是要當周家家主的人,“況且議親也并非一兩個月就能議好的。周家的宗婦總不能馬虎,挑也得挑個一兩年。”

“孫兒知曉,只是如今太子正……”

“玉哥兒,母親知道你正務繁忙。教導太子也确實費心費力,”溫氏捏着眉骨,難得強硬道,“只是自古這人倫大事是為人子女的孝道,你如何忍心母親為此寝食難安。”

溫氏從前從未提過一句苦,今兒這是第一次,卻說得周卿玉啞口無言。

“議親吧,玉哥兒。”

杯蓋相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室內一片安靜。

須臾,周卿玉淡淡地點了頭:“勞煩母親費心。”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奮起!!我要努力!!懶惰是可恥的!不做懶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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