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轉眼三日,一大早周老夫人便攜溫氏少傅去了。

定北老王妃親自出來迎, 周老夫人有些赧然。雙方寒暄着去了老王妃的院子, 蘇家的二兒媳婦親自下去張羅。蘇皖聽說周家人上門就激動得靜不下來心。不想顯得不矜持,哪怕心裏急得跟貓爪似的, 也沒打發人來探一探。

雖說上門退親有些不地道,但事已至此也避免不了。周老夫人猶豫幾息, 便委婉地提了出來。老王妃笑容一頓, 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話說得再委婉,退親本質上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說出口就戳了人心肺。尤其周卿玉是蘇家上下都中意的孫女婿, 哪怕通房之事有些小瑕疵, 但瑕不掩瑜,不枉費蘇家人覺得少傅人中龍鳳。老王妃前些時候還嘴上罵兩句嚷嚷着上門讨公道,心裏其實是十分認可他的。此時見周家人面色堅決, 一顆心陡然就沉下去。

“老身想知道原因, 是我蘇家哪裏做的不妥?”兩家結親并非結仇,好好的一樁親, 若沒有緣由輕易不會退。老王妃壓住心裏的不快,克制着詢問原因。

周家自然不會說蘇家的不是,将錯處攬在自家身上:“哪裏, 是卿玉這孩子。”再是說周卿玉的不是, 也不能實話實說。周老夫人只含糊地說周家因通房有孕之事覺得對不住蘇皖,自家有錯在先,這張親事還是算了, 莫耽擱了蘇皖。

話說到這事,老王妃反倒心裏好受許多。夏淳懷孕之事蘇家人早就知曉,甚至還特地上了周家說道過此事。至于溫氏私下去過夏宅,老王妃也打聽了。周家人能毫不避諱地提及此事,足以見态度誠懇。

老王妃的臉色柔和下來。

周家人态度誠懇,她也不介意做個好人,于是道:“若是為那通房之事,親家老姐姐也莫要太心煩。不過一個通房而已,哪家公子屋裏沒個伺候的?皖皖是個大度的孩子,且等她進了門,做主将這有孕的通房提了妾便是。”

“這……”這不是納妾的事兒,她總不能說玉哥兒如今連妻都不樂意娶了。

“老姐姐你有所不知。”周老夫人料到了蘇家人不會輕易斷了這門親,看着芝蘭玉樹的長孫,心裏既驕傲又頭疼,于是将來時準備的借口說給老王妃聽。

這話半真半假,自然是令人信服。

老王妃見周家婆媳俱是一臉肯定,略緩和的态度也冷了下來。

她擡起頭,滿頭的銀發在窗外陽光的映照下泛着白。她眯眼看着同樣半邊身子沐浴在光照之下清隽出塵,凜冽不可侵犯的周卿玉,心裏驀地湧出一股不甘心。這太子少傅周家卿玉,無論是才學相貌還是品性家世,哪一樣都是卓然于衆。她家皖皖雖說差了些,但品性家世卻是不虛的。這麽好的孫女婿人選,不能說飛了就飛了……

她默了默,打發了一個婆子去找蘇皖過來。

周家人做好了被刁難的準備,此時自然是等着。約莫一炷香,蘇皖頂着一臉濃妝匆匆趕來。她如今總算是尋到了何時的上妝方法,此時仔細打扮過後瞧着不像往日那般不倫不類了。只是她扶着丫鬟,走姿還是有些粗狂。

遠遠看到周卿玉端坐屋中,蘇皖那顆不争氣的心又失了序。若是心跳的聲音能被人聽見,她此時怕是能震聾屋裏人的耳朵。蘇皖微微低着頭,嬌羞地別過臉小碎步走過來。

周家人和老王妃都在看着,不得不說,單論相貌,兩人同處一屋都覺得格格不入。周卿玉的容色太盛了,旁人跟他在一起被襯得跟米粒塵埃似的毫不起眼。溫氏原先只覺得蘇皖相貌上不算上層卻也嬌俏可人,此時真真切切看到兩人戰在一起方看出了差距。

這不是兒媳婦,這是洗腳婢啊!

溫氏心裏一梗,默默與周老夫人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有着後知後覺的震驚。

老王妃一直留意着周家人的臉色,自然将這點小變色看在眼中。她握着玉杖的手緊了緊,僵着臉看着蘇皖從門口走進來。就這麽眼睜睜看着蘇皖經過周卿玉身邊,矜持沉靜的少傅沒忍住,小小地打了個噴嚏。

蘇皖腳步一頓,扭頭看過去,老王妃臉色瞬間鐵青。

少傅并非是故意,方才一陣香風經過,香粉吹進了鼻子方打了噴嚏。他一手哪怕掩住唇鼻,立即致了歉。蘇皖這才明白少傅是被她的香粉給熏着了,臉驀地漲紅。

老王妃看着局促粗黑的孫女,又看了沉靜潔白如天上雪的少傅,再說不出挽留的話。不是她妄自菲薄,自家孫女這皮相就算是嫁入周家,怕是也要吃不少苦頭。尤其看到蘇皖在少傅身側坐下,少傅臉上又白了一個度。

周家婆媳一聲不吭地看着,兩方僵持了許久,老王妃低了頭:“罷了,這樁親事就此作罷。只是老身在此事先說清楚,這樁親事是你周家有錯在先,并非我蘇家背信棄義。若是外邊人說道,別怪我蘇家。”

“自然。”退親一事自然是男方承擔惡名,況且本就是周家之錯。周卿玉沒辯駁就認下了這惡名。

蘇家也算通情達理,事情說清楚,信物交還,這樁親事便算是了了。

蘇皖來這一趟還沒弄清楚什麽緣由呢,到嘴邊的美人兒就飛了?她慌張地看看祖母又看看周卿玉,一時間不知該怎麽反應。周卿玉在臨走之前,掏出了一樣東西交到老王妃手中,道了一句:“希望老王妃查一查。”,轉身便走。

等着周家人離開,蘇皖才撲到老王妃懷裏,驚慌地哭了起來。

老王妃摸着她的腦袋,捏着手裏的玉牌眉頭擰得老高。蘇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的親事就這麽沒了,一顆待嫁的心摔得細碎。老王妃雖疼她,卻也沒那麽多纖細心思,當下就原原本本将事情始末給蘇皖說了一遍。

蘇皖聽完許久反應不過來,對什麽生辰八字更是嗤之以鼻。但想起那日在詩會上見到的絕豔女子,哭泣都湮在了喉嚨裏:“說那麽多,他其實就是看不上我罷了。”

說罷,不必老王妃打發,她郁郁寡歡地回了院子。

老王妃看她這個模樣心裏直嘆氣。別說她貶低自家孫女,方才兩人站在一處,确實有些不相配。不過再不相配,也輪不到旁人來嫌棄她蘇家的姑娘。老王妃兀自氣了半天,捏着玉牌又看起來。周卿玉說了那話是何意?難道退親之事還有隐情?

有了這個疑問,她自然得去查。

且不說老王妃再查出這中間還有蘇哲毅動的幾次小動作如何震怒,如何惱恨自己最得意的孫子行這等後宅婦人之舉,就說蘇皖再府中悶了許久,某天突然溜出府尋到了夏宅來。

夏淳這段時日正在忙着奶茶店開張之事,十幾種奶茶方子她一一命人試着做了。不可否認,經典絲襪最得人心。其他的有些偏甜些的奶味兒重的,姑娘家和孩子會更喜歡些,茶味較重的略帶一點點苦澀味道的,男子會更喜歡。

奶茶本就是甜飲,本就是狙擊姑娘和孩子,夏淳決定初步投入市場就三種口味。甜度也選了十幾種中最甜的,最不甜的,和甜度适中的。區間卡得比較極端,但也算是實驗大康百姓的口味。等這三味慢慢打開了市場,店鋪在逐漸增加口味和品種。

蘇皖來到夏宅之時,夏淳正在實驗紅豆芋泥和奶泡加成的奶茶。

她原本是來興師問罪的,等嗅到空氣中誘人的甜香都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夏淳對她印象不錯,招招手就叫她過來試試味道。

蘇皖在北疆是喝過奶茶的。北疆苦寒,一些草原上過活的游牧民族也會煮奶茶和奶酒的。她小時候與長輩去那等草原騎過馬,嘗過一兩回,只覺得又腥又膻吃不習慣。這回嘗了夏淳改良過的奶香濃郁甜滋滋的奶茶,恨不得舔杯子底。

“味兒還不錯,”蘇皖有些尴尬,這會兒反應過來自己是找茬的,只是過了那個點她有點接不上,“我喜歡那個芋泥,糯糯的好吃。”

夏淳又給了她一杯,甜度更重。

蘇皖喝完眼睛更亮了:“那杯黑乎乎的也給我嘗嘗呗。”

焦糖口味的甜度很夠,夏淳本人是不大樂意喝太甜的飲料,覺得膩。焦糖的給蘇皖,蘇皖抱着杯子自己去罐子裏到。嘗了十來種口味,蘇皖愣是喝了個肚子溜圓兒。

這會兒她已經完全忘記了夏淳對她的奪夫之恨,滿腦子都是夏淳的奶茶鋪子不日內便要開張了:“你還缺銀子不?我手裏有不少閑錢。不如多開幾個鋪子,你覺得定北王府旁邊盤個鋪子怎麽樣?銀子不夠我可以借給你。”

夏淳:“……先開一家試試水,生意紅火的話再另開分店。”

“哦,”蘇皖很是遺憾,“那你的鋪子可以入股麽?我可以少分點紅利,你每日給我各個口味兒單做一份送去定北王府如何?”

夏淳:“……”好了,她現在可以肯定,她的生意穩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夏淳:真吃貨,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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