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池淵最近很忙。

最忙的時候甚至要一天飛三個城市,連喘口氣都覺得費事, 倒也不是瞎忙, 說起來都是正經事。

近年來醫療産業逐漸能在大行業潮流中分一杯羹,池淵正好對這塊感興趣, 恰好肖孟又在做這方面的項目,他就跟着一起去考察了。

肖孟手下有個醫療公司, 肖老爺子親批的分公司, 雖是挂名在他手底下,但肖孟也只是空有這個名頭,公司大部分實權都在肖老爺子指派的副總手上。

他手裏算是一點實權也沒有, 什麽事情都得自己來。

跑項目累到睡在機場, 談業務喝到吐都是常事,不過好在肖孟也有那個實力,從畢業到現在, 也做成了好幾個大項目。

這些都是池淵曾經沒有經歷過的事情。

他是國外名校工科畢業, 回國後池父暫無放權的意思,他沒有繼承家業的壓力, 也沒有什麽生活之憂,手下雖然也有公司和産業,但大多都是搬不上臺面的小打小鬧, 花了人生四分之一時間積攢的學識, 在池淵身上并沒有體現出它該有的價值。

除夕那天和池母聊過之後,池淵也意識到自己這些年其實都是在荒蕪度日,表面上看着光鮮亮麗肆意潇灑, 但比起那些有事業有能力的同齡人,他不過是徒有其表,實則一無所有。

聯姻這事給池淵敲了一個警鐘,他不想再這麽渾渾噩噩過下去,不想再當個成天無所事事只知道吃喝玩樂,就等着到了年紀回去繼承家業的公子哥。

跟着肖孟在外跑業務的這段時間,見多了商場上那些爾虞我詐和觥籌交錯,池淵深谙自己沒了池氏太子爺的名頭,不過也是泯然衆人矣。

肖孟的新項目是針對失聰兒童的康複治療,正在全國各地找合作醫院和投資方。

半個月下來,有合作意向的醫院只剩下平城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溪城第一人民醫院以及湖城省立醫院。

從湖城抵達平城後,池淵和肖孟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又馬不停蹄地趕去見了平醫附院辦公室項目負責人鄧從海。

合作并不是一次就能談成的。

在飯桌上,鄧從海并沒有給出明确的答複,只說還要回去和院領導再商量商量。

Advertisement

池淵和肖孟都清楚這只是表面上的說辭,也沒戳破。

肖孟拿出随身帶着的禮物,笑着說,“前兩天聽說鄧總令郎要結婚,我們來得匆忙,只備了一點薄禮,還望笑納。”

肖孟這話說得滴水不漏,鄧從海不收就是嫌棄他禮物給得廉價,可是收了這禮……

猶豫再三,鄧從海還是收了禮,但是也沒白收。

他從包裏拿了兩張請柬遞了過去,笑道:“兩位來得巧,犬子的婚禮就定在明日,不知道二位到時候有沒有時間過來吃個喜宴?”

肖孟輕笑,“那這時間當然有。”

……

送走鄧從海後,池淵和肖孟回了和吃飯在同個酒店的房間。

池淵窩在沙發上随便翻看着請柬,目光輕掠過邀請詞,接連幾天的奔波讓他的神态有些疲憊,“和生意人打交道還真是累。”

肖孟中午喝了不少酒,一回來就進浴室洗了把臉,出來聽到這話,像是習以為常,“是我有求于人家,累一點談成一個項目,多值當。”

池淵抿唇,晃了晃手裏的請柬,“明天我也要去?”

“不然呢?”肖孟挑眉,“你不去,到時候婚禮上我一個人都不認識,多尴尬。”

“……”

聞槳的航班是十二點一刻抵達平城新橋機場,從出艙到取完行李出來花了十幾分鐘。

江沅在T3出口等她。

這是畢業之後,兩個人第一次見面,也是聞槳第一次回平城。

随着人流走到外邊,聞槳看到江沅四處張望的身影,後者顯然也很快看到了她,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槳槳!”

聞槳笑了笑,快步走了過去,“什麽時候到的?”

“剛到沒一會。”江沅把手裏的桔梗花束遞給她,發自肺腑道,“歡迎回來,聞槳同學。”

“謝謝。”聞槳忍俊不禁,“你的儀式感也太足了點。”

“那可不,沈漾都沒這待遇。”

“深感榮幸。”

“……”

沈漾的比賽在下午兩點,他被教練留在基地開會,沒能和江沅一起來機場,聞槳是中午吃飯的時候才見到他。

還有他的幾個隊友。

大學時期,聞槳和江沅是王者榮耀的資深玩家,因着江沅的原因,也來現場看過幾次比賽,和沈漾的隊友都認識。

吃過飯後,沈漾帶着隊友先去了比賽所在的體育場,江沅和聞槳回了趟酒店放行李。

江沅對于聞槳之前提起的結婚對象十分感興趣,“你和你那個結婚對象相處的怎麽樣了?”

“還好。”聞槳說,“比之前好。”

“……”

聞槳看着她,“就還是沒什麽話聊。”

“有代溝?”

“同齡人哪裏來的代溝。”

江沅眉眼一挑,“我說的是你的心理年齡。”

“……”

那确實有代溝。

到酒店放完行李之後,聞槳和江沅又匆匆趕去了比賽場館,今天是春季賽半決賽,現場氛圍很熱鬧。

比賽開始前,沈漾和隊友都在休息室,聞槳和江沅坐在舞臺正中央的VIP區,視野開闊敞亮。

江沅拍了兩人的合照放在朋友圈。

聞槳留完言,順勢往下劃了劃,然後又看到池淵發的那條帶着定位的朋友圈,猶豫片刻,她擡手點了個贊。

之後比賽開始,聞槳就收了手機。

兩點鐘開始的比賽,到下午五點鐘才結束,沈漾所在戰隊以三比二的微小優勢贏得了勝利。

晚上同學會的地點在聞槳下榻的酒店。

六點鐘的時候,班長鄧維說他和一部分同學已經到了,聞槳和江沅回酒店收拾了下,也趕了過去。

班上三十二個同學,全員到齊。

快兩年的時間,足夠改變一個人,畢業之後的大家都褪去了學生時代的稚嫩,男生變得成熟而穩重,女生變得更加精致靓麗。

坐在一起時,聊得也不再是游戲和愛豆,大多都是工作和家庭,好像離開了學校這座象牙塔,每個人的生活裏都只剩下這兩件事。

聞槳前陣子的醫鬧事件傳得沸沸揚揚,當時大部分同學都給她發了消息,但具體情況都不得而知。

這次碰面,免不了被抓着問。

聞槳失笑,“真的都處理完了,醫院方面也沒有為難我。”

鄧維:“那就行,還好事實真相被調查清楚了,要不然你這職業生涯可就毀了。”

“可不是嗎,現在的人啊,對醫生這一職業惡意太大了,稍微有一點不對,就能被放大千萬倍。”

“是吧。”

……

酒過三巡,包廂裏氛圍熱鬧,聞槳平時職業性質,鮮少喝酒,但這次也難免被灌了幾杯。

她有些不勝酒力,三杯酒喝完就已經開始上臉,鄧維再給她倒酒,江沅攔了一下,“班長,你看聞槳這臉色,再喝估計就要醉倒在這裏了。”

“那就最後一杯,聞槳,行不?”

聞槳無奈點了點頭。

喝完這最後一杯,聞槳臉紅得更徹底了,人也覺得有些暈,江沅扶着她出去透氣。

聞槳和江沅去了走廊盡頭的陽臺。

四月份的平城氣溫要比溪城高一點,哪怕是夜晚,風裏都帶着淡而薄的暖意,隐約能從中嗅到一點夏天的氣息。

酒店對面是平城最大的CBD商圈,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的街道,交織出這座城市的繁華。

透了會氣,聞槳還是覺得頭暈,甚至還有些想吐。

江沅又扶着她去洗手間,等她吐完,才問道,“我記得你以前酒量沒這麽差啊?”

“大概是太久沒喝酒了。”聞槳抄了把涼水撲在臉上,冰冰涼涼的溫度使她舒服了不少。

江沅抽了張紙遞過去,“感覺怎麽樣?”

“好多了。”

“等下你先回包廂,我去吧臺給你要杯蜂蜜水。”

“不用麻煩,我已經沒那麽暈了。”

“別廢話,走。”

“……”

包廂和吧臺是兩個方向,聞槳揉着額頭往前走,腳下踩着軟綿綿的地毯,總有種不是踩着平地的不真實感。

白酒後勁太強,她其實還有些暈,眼皮懶懶地耷拉着,沒注意拐角處來了人。下一秒,整個人一頭紮進男人的懷裏。

耳邊聽見有什麽東西掉落在地毯上。

“……”

聞槳踉跄着往後退了一步,擡眸的同時開口道歉,“不好意——”

話音戛然而止。

走廊處的燈光明亮,男人臉上的表情變化格外清晰。

從驚訝到平靜不過一瞬間的事情。

池淵穿着簡單幹淨的白襯衫,下擺被一束黑色皮帶紮進褲腰裏,襯得腰身精瘦有力,西裝褲熨燙妥帖,褲管筆直,質地良好的黑色西裝外套被他對折搭在手肘處。

他彎腰撿起掉在腳邊的手機,放進西裝褲的口袋裏,随後擡眸看着聞槳,“這麽巧。”

聞槳雖然事先知道他也在平城,但沒有想到會這麽巧碰上,有些沒怎麽回過來神。

池淵看着她怔愣地模樣,又聞見她身上的酒味,以為她是遇見什麽壞事,眉頭微蹙,“聞槳?”

她回過神,笑了笑,“我沒事,就是有些意外在這裏碰見你。”

“是挺意外的。”池淵看着她,“你在這裏做什麽?”

聞槳實話實說,“同學聚會。”

池淵想起她是在這座城市讀書的,沒再多問,“那你忙,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好。”

走了幾步,池淵像是想起什麽,又回頭叫住她,“聞槳。”

聞槳停住腳步,回頭看過來,“怎麽了?”

他往她面前走了幾步,眼皮微垂,眼睫卷翹濃密,遮住眼底的情緒,語氣淡淡地,“伸手。”

“嗯?”

聞槳雖然疑惑,但還是依言伸出手,手指蔥白細長,掌心的紋路錯綜複雜。

池淵沒多看,伸手從西裝外套口袋中拿出什麽,然後放到她掌心中,擡眸對上她更加疑惑的視線,輕聲解釋,“解酒藥。”

聞槳恍然,大概是自己身上的酒氣被他聞見了。

她笑了笑,一雙漂亮又動人的桃花眼被酒精浸染,水光潋滟,看起來格外多情,“謝謝。”

江沅端着蜂蜜水回到包廂,卻沒看到聞槳的身影。她放下水杯,問坐在旁邊的女生,“看到槳槳了嗎?”

“啊,沒注意诶,她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嗎?”

“……”

江沅一瞬間以為聞槳在自己走後醉倒在了洗手間,忙不疊出門就去找,卻在走廊附近看到她和一個陌生男人站在一起。

靠。

竟然趁人之危。

“槳槳!”江沅急沖沖跑過去,神色嚴肅地看了看面前的男人,又偏頭問聞槳,“沒事吧?”

這話一說出來,聞槳就明白江沅可能是把池淵當成了什麽心懷不軌的人,握了握她的手,“我沒事,給你介紹一下。”

“這位是池淵,是我在溪城那邊的朋友。”

“……”

聞槳又扭頭看向池淵,簡單介紹了江沅的身份。

池淵應了聲,側眸朝江沅點了點頭,語氣溫和有禮,“你好。”

江沅自知剛才是誤會了人家,笑容有些尴尬,但也沒怎麽失禮,“你好,剛才不好意思了。”

“沒關系。”池淵看着聞槳,聲線略低,“我還有事,先走了。”

“好。”

等他走遠,江沅挽着聞槳的胳膊,語氣有些懊惱,“剛剛真的太尴尬了,也不知道你這個朋友會不會介意了。”

“不會。”聞槳笑着安慰,“他不是這麽計較的人。”

聞言,江沅挑着眉湊過去,語氣戚戚,“我怎麽感覺自己好像嗅到了什麽八卦的氣息。”

聞槳也沒隐瞞,眼眸微垂,眼裏閃過一絲笑意,“他就是我家裏安排的結婚對象。”

“……”江沅喃喃道,“是我有眼無珠,竟把正主當流氓,實在是罪過罪過啊。”

聞槳沒忍住笑了出來。

池淵回到自個的包廂。

他今晚和肖孟約了平城醫大的幾位教授吃飯,中年人都喜煙擅酒,肖孟中午才喝過一輪,晚上這頓喝到一半人就有些扛不住。

池淵替他喝了幾杯,然後借口去洗手間繞去了酒店外面的藥店,買了些解酒藥。

回來後,他在桌底把解酒藥遞給肖孟。

肖孟攥緊,兩只手從桌面挪到桌底撕開包裝袋,欲蓋彌彰般地看着池淵,把桌上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他那裏,“你怎麽去了這麽久?”

包廂裏空氣沉悶難聞,池淵擡手扯了扯襯衫領口,又動手解開袖口的扣子,将衣袖往上卷了幾折。

他端着酒杯,修長的指節輕扣,眉眼清俊,神情莞爾,“路上碰見個小酒鬼,耽誤了點時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