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吃吃吃吃
直到高中那會,遲鹿還堅持認為,上幼兒園的時候,他往池舒臉上招呼的那口,是親,不是咬。
——他從小就抄他的作業,巴結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咬他。
池舒涼飕飕:我媽說我當時一路哭回去的,你還不是咬?!
遲鹿仰頭目光放空,藍天白雲,一望無際,想了想:……要不是感動的?
池舒:……
幼兒園、小學、初中和高中,遲鹿和池舒都在同一所學校的同一個班的兩個相距不遠的課桌上學習。
幼兒園的時候,午休也是睡同一張床墊。十次裏有九次,池舒總是被遲鹿踢醒。然後哇哇大哭。池舒小的時候起床氣十足,能哭得全院小孩都随聲激動附和。不過也是奇了怪了,這個時候遲鹿總是睡得口水橫流。
午休起來一般就是吃點心和搭積木。
遲鹿從小就聰明,一般孩子花幾分鐘,十幾分鐘造出來的小房子,遲鹿一推就倒,然後,在同班同學積蓄聲勢,準備大哭一場的時候,遲鹿轉手就能給搭個二層小樓,還得意洋洋。到最後老師也不好說什麽。
池舒不一樣。從小性子就慢吞吞,十幾分鐘的小房子說的就是他。但是遲鹿一般不敢在池舒醒的時候去搗蛋,因為池舒真的會打他。不過仔細想想,池舒從小到大也就真正揍了遲鹿一次。
那是因為遲鹿抄了他的ABC課的答案。
幼兒園老師教英語也不會教一些實質性內容,背單詞也是十分小兒科。比如:apple裏扣掉一個字母,問你填什麽。
池舒雖然做什麽都慢吞吞,可是很少有出錯的時候,也特別有耐心,不懂的總能問懂。所以一般ABC課的作業交上去,全班滿分的小朋友裏一直有一個池舒。遲鹿就不一樣了。倒數的幾個作業裏總有一本是他的。
慣例老師是要拉去辦公室單獨修改作業的。遲鹿長得漂亮,眼淚一汪汪,總能糊弄過去。可這個對遲爸遲媽就不管用了。
連續五次小測驗都吊車尾,遲爸嘆了口氣,頗為無奈地說道:“周末采草莓我和你媽去了,你去爺爺家寫作業。”
遲鹿的眼淚随着最後一個字說來就來,當下哭得驚天地泣鬼神。遲爸笑死了,但孩子總要管。在遲媽趕過來問怎麽了的時候,與兒子達成協議:下次測驗進前十,不然真的沒有草莓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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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鹿一雙眼可憐兮兮,蓄着淺淺淚水,抽抽嗒嗒,最後點頭發誓。
池舒發現遲鹿抄他的作業的時候,腦子裏還沒反應過來。
原因在于那個家夥抄得實在明目張膽。
作業本直接被拉過去不說,還指着banana這個單詞,好學求問:這到底幾個a啊……
那個時候正好是冬天,遲鹿挂着鼻涕一抽一抽,實在吸不住了,就問池舒讨手帕。那模樣要多搞笑就有多搞笑。
池舒腦子實在反應慢,遞了手帕,說:三個a。
遲鹿點點頭,接過來堵了堵鼻子,哦,三個啊,怎麽這麽多……a好難寫的。
池舒頗為認同。
後來。
池舒明白了,一把抽走自己作業本,怒氣沖沖:你抄作業!你抄我的!我要告訴老師!不許抄!
遲鹿猛地擤了擤鼻涕,又把作業搶了回來,嘟嘟囔囔,有點心虛:這又不算抄……
池舒氣死了:不是抄是什麽!
遲鹿不理他,抓緊最後幾個……
後來。
遲鹿被壓着打了好幾拳,老師老師地嚎,手裏還攥着手帕,哭得那叫一個悲慘世界。
兩個人一起被班主任叫了家長。
那是遲鹿第一次見池舒媽媽。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優雅”兩個字咋寫,後來會了,自動等于:池舒媽媽。
遲媽剛剛從單位裏趕過來,滿頭大汗也顧不上自己,護兒心切,直接把遲鹿攬懷裏揉來揉去,生怕有什麽閃失。池舒媽媽一臉為難,只能道歉,自己的兒子卻沒有看第二眼。班主任對遲鹿沒辦法,一邊唬着臉警告抄作業是不對的,一邊讓遲媽別擔心。
其實池舒根本沒下重力。
池舒站在一邊看着被三個女人圍着的遲鹿,其實是有點羨慕的。
遲鹿臉上被揍了幾拳,加上之前死命地哭,現在滿臉通紅,一雙烏黑的眼亮得驚人,看老師,看媽媽,看池舒媽媽,就是不敢看池舒,他發誓他再也不惹池舒了。池舒發狠打他的時候,他都怕丢了小命不能回家。
他還要回家吃晚飯的!
而且!
他再也不要和他說話!和他坐一起!和他睡一起了!
遲鹿在放學的時候指天發誓。
可是第二天,當池舒帶着她媽媽囑咐的一袋零食從前門走到後門,扔遲鹿小板凳上的時候,遲鹿想了想,覺得零食居然有這麽多,但是池舒也沒打自己幾下……于是自動把板凳從後門拖到前門,拖到池舒旁邊,拿出一個果凍條,“你也吃”。
池舒簡直看都不想看他。
“你吃。”
煩死了。
“吃吃吃……吃吃吃……”
池舒接過。
遲鹿眉開眼笑。
遲鹿小時候就好看。憑這一點能糊弄不少人。池舒也不例外。
池舒看着那天使一樣的笑容,想,只要他下次不抄我作業,我就……
後來遲鹿确實沒有再抄池舒作業。
後來,再後來。
都是池舒主動把作業給幾次三番大難臨頭的遲鹿。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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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天,遲鹿從頭到尾也只給了池舒一根果凍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