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誰也不給

扈曉緊緊環住陳嘉遇腰身,不肯松手,直到對方輕拍她的背,急速的心跳才随着大掌沉穩而緩慢的節奏逐漸歸于平複。

臉頰貼着他冰涼的衣服,還能感受到冬夜寒風的氣息,如此凜冽、真實,扈曉戀戀不舍般蹭了蹭。

陳嘉遇瞥了眼在自己懷裏拱來拱去的小腦袋,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無奈,他擡手覆上對方的後腦勺,将人固定住。

“喝醉了?”他輕聲問。

已經緩過勁來的扈曉,頭一遭覺得臉丢大了,當衆投懷送抱,被誤會成情侶沒關系,有關系的是,看陳嘉遇的反應顯然是已經察覺到她的恐懼。

醉,倒是個很好的退路。

想到此,扈曉點頭輕哼,“嗯。”

得到回答,陳嘉遇擡頭,迅速在人群中鎖定管言,後者被他眼神一掃,什麽都交待,“挂電話的時候,她已經喝了三杯,我根本沒——”

不等管言把話說完,黎子旭已經從扈曉的反常舉動中回神,并認出了陳嘉遇,“又是你!心黑手狠的混蛋,放開扈曉。”

話落,他氣沖沖地走上前似是要動手。

這一變故讓扈曉倍感頭疼,擔心兩人再次打起來,她迅速退出陳嘉遇的懷抱,站穩後說,“應該是我放開他。”

陸可昕見狀趕緊接過話頭,“曉曉,他就是陳嘉遇吧,對你可真好。”

扈曉揉了揉太陽穴,“哪裏好,害我喝那麽多酒,後勁真大。”

“想抱就抱,說松開便松開,默默地站在你身後随時準備扶一把。”陸可昕笑得意味深長,“曉曉,恐怕也只有你享受這樣的待遇,如果換個人……”

點到即止的話大家都懂,尤其是趙邱彤,陳嘉遇突然出現,她震驚萬分;陳嘉遇回抱扈曉,她如遭雷擊。陸可昕的話她更覺得是在說自己,心裏格外難受,趙邱彤木雕一般站着,直到被點名。

“邱彤,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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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愣地擡起頭,“啊?”

平素跟自己默契配合的人關鍵時刻掉鏈子,陸可昕心底懊惱,只得再直白點,努力把扈曉和陳嘉遇往一塊湊。

“邱彤,你竟然裝傻,那肯定知道內情,陳嘉遇是曉曉男朋友對不對?”

黎子旭聽不下去了,在他眼裏,陳嘉遇就是個嘴毒心狠的混蛋,他大聲反駁:“狗屁男朋友,他也配?”

“瞎了你的狗眼,我看就很配。”比嗓子,管言從沒輸過。

眼看場面即将失控,扈曉可不想室友的生日聚會變成争吵現場,她小手往側後方探出,輕扯陳嘉遇衣角,示意他勸說管言。

陳嘉遇垂眸,看着她親昵的小動作出神。

半天沒有得到回應,扈曉急得扭頭看,猛然對上陳嘉遇黑白分明的眸子,她覺得自己仿佛墜入極晝極夜下的冰川,深邃又純粹,無邊無涯。

她本能地覺得危險,正要移開目光,那雙清冷的眸子突然笑意湧動,很淺,卻也足夠她停駐。

陳嘉遇突然擡手攬過扈曉,對着衆人道:“我過來,只是接喝醉的扈曉回學校,你們繼續。”

話落,也不管大家的反應,他摟着扈曉直接往外走。

黎子旭見狀擡腿就追,沒走出幾步,被人一把拉住。

管言笑呵呵地,他說:“小黎總,今晚的游戲屬你最幸運,壽星有大禮相送哦。”

陳嘉遇攬着扈曉大步往前,不松手也不說話,直到拉開車門,才冷冷地蹦出兩個字——低頭。

扈曉感到莫名其妙,陳嘉遇是在演變臉嗎?在餐廳的時候還好好的,甚至眼帶笑意,這會如北風刮過,瞬息結冰。

是自己又摟又抱占他便宜,要秋後算賬?

扈曉自覺理虧,老老實實地矮身上車,剛坐定,陳嘉遇便“砰”地一聲帶上門。

“師傅,去C大。”

車子啓動,陳嘉遇雙手環抱閉目養神,依然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扈曉微微側身,盯着他看,毫無效果。

她擡手,食指輕戳他胳膊,“陳嘉遇,被罰喝酒的人是我啊,你生哪門子的氣?”

“為什麽喝酒?”他猛然睜開眼,“為什麽不回消息,不接我電話?”

“……為什麽來着,頭好暈,我想不起來了。”扈曉煞有其事地揉着腦袋,試圖蒙混過關。

陳嘉遇冷哼一聲,“我會信?”

扈曉身體傾斜,腦袋直接往他肩頭靠,“真醉了,坐都坐不穩。”

見她軟骨頭一樣靠過來,陳嘉遇沒敢躲,生怕像上次那樣,肩膀移開會導致扈曉撲在自己大腿上。

感受着肩頭的重量,他一動不動,努力維持身體的平衡,就在扈曉以為自己成功轉移注意力,瞞天過海的時候——

陳嘉遇平靜道:“真正喝醉的人不會承認自己醉了,更遑論反複強調。”

扈曉:……

演過頭了!

她迅速坐直,擱在腿上的手指無意識地繞着圈,半晌才慢吞吞地道:“我是沒醉,但為什麽喝酒,還不是因為你不肯來。”

察覺到她的小動作,陳嘉遇心如明鏡,他沒有反駁,只是目不轉睛地盯着扈曉,二十秒不到,撒謊的人開始心虛。

扈曉有自己的驕傲,她想藏起恐懼與脆弱,心虛也要強撐。

“就是因為被罰才喝酒,不然誰願意?”

“你願意。”

陳嘉遇答得飛快,并一字一句地補充,“當時的場景,包子臉肯定百般維護,你如果不願喝,誰敢勉強?”

毫無防備,內心被解剖得清清楚楚,扈曉驚訝、慌亂,不知如何應對,只是下一刻,她突然笑了起來。

“陳嘉遇,你是在吃醋嗎?”

扈曉再次往他肩頭靠去,“吃醋直說嘛,繞這麽大一個圈子,把我當犯人——”

一只大掌抵住她腦袋,并使力将人往回推。

陳嘉遇冷聲低斥,“你別想扯些有的沒的,插科打诨。”

扈曉嘴角上揚,眉眼盡是笑意,“沒有嗎?虧我還跟管言一樣,覺得我們倆挺般配的。”

看着她像往常一樣,嬉皮笑臉挑逗自己,陳嘉遇心底輕嘆,決定不再計較今晚的事,但有些話還是得說。

“扈曉,如果家裏的事讓你不快,還有其它發洩方式,沒必要喝酒。”

一句話讓她臉上的笑戛然而止,原來陳嘉遇看得這麽清。

扈曉扭頭對着車窗,“不要你管。”

話剛落,消息提示音響起,她逃難一般快速從大衣兜裏摸出手機,看過之後,急急忙忙給扈清打電話,關機;再給雲楚打,同樣關機。

陳嘉遇本來還在反思,暗道自己管得太多,這會見扈曉神情焦急,他又忍不住問:“怎麽了?”

“為什麽?”

扈曉吸了吸鼻子,“為什麽我的事,你們都要管。而你們的,我連知道的資格都沒有?”

她聲音裏飽含委屈,一副随時會哭的架勢,陳嘉遇何時見過這樣的扈曉,心底突然就亂了,他趕緊道:“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扈曉癟着嘴,一頭紮進他懷裏,“陳嘉遇,我該怎麽辦啊?”

冬夜星辰,亮着寒芒。

C大圖書館的天臺,扈曉跟陳嘉遇背靠背席地而坐,周遭寂靜,一個滔滔不絕地說,一個安安靜靜地聽。

“從小到大,一年到頭,爸媽多數時候在外地出差,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我小時候不理解,哭着鬧着要離他們近點,所以常常轉學。”

扈曉搖頭輕嘆,“想起來真好笑,我再怎麽轉學又哪能跟上他們的腳步,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我依然鬧着轉學,要去他們到過的城市看看。”

“後來漸漸發現,初來乍到,重頭開始,好累啊,而且身邊連個交心的朋友也沒有。呵,我是哭着覺悟的,其實爸媽也累。”

“我一懂事,家裏安靜和諧了,仿佛只有美好,直到高三,我跟阿媽說自己的夢想是當演員,要報考表演系——”

扈曉突然停了下來,手肘輕碰身後的人,“你覺得我的夢想怎麽樣?”

陳嘉遇看着天上的星星,答:“很好,你具備閃亮、耀眼的資本。”

“這說法挺新奇的,是在誇我好看嗎?”

“沒誇,只是陳述事實。”陳嘉遇轉過頭來,“家裏不同意,所以你能考入電影學院,是鬧着争取來的?”

察覺他的視線,扈曉再次強調,“你不準回頭,不準看我。”

沒有辦法,陳嘉遇只得繼續看星星。

“嗯,阿媽極力反對,好說歹說都沒用,後來老爸提了個折中的辦法,如果我能考入表演系的研究生,他們便全力支持。”

陳嘉遇疑惑,“考上研究生,便能把極力反對變成全力支持,這有點奇怪,他們在乎學歷?”

扈曉搖頭,“他們在乎的不是學歷,阿媽說,娛樂圈不缺花瓶,我沒必要去添磚加瓦,如果真的愛表演,那就該沉澱打磨。”

“道理雖不錯,但與你考入表演系并不沖突。”

“他們是在保護我,怕我過早曝光。”

她深吸一口氣,“推遲夢想,不參加表演系的排練,我都可以忍住、退讓。唯獨有一點受不了,無論發生什麽,吵架也好,生病也罷,他們都以保護的名義讓我置身事外。”

“阿媽總說,你聽話。爸爸則是,我們好着呢你別擔心。”

扈曉吸了吸鼻子,突然爆粗口,“好個屁,阿媽生病去醫院的消息,我都要從別人口中得知。”

陳嘉遇突然起身,捏着扈曉手臂試圖将人拉起,“打電話,或者直接回家。”

她搖頭,聲音變得哽咽,“沒用的,爸媽都關機了,而且我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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