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的信
下午放學,我給班主任請了假,他向來不問我理由,只要我想休息,他就允許,只是在我臨出校門時,告訴我,要好好學習,雖然高二的學習壓力不比高三,但仍不可松懈。我點了點頭,送他一個和善明媚的笑。
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一個人,沿着馬路慢慢的走,我喜歡這樣的日子,不被打擾,安然無恙,幸福來的悄無聲息卻擲地有聲,我心有感應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閑。
夏日的陽光,下午五六點的樣子,總給人一種頹廢和放浪形骸的感覺,懶懶的一绺绺砸在身上,靡靡的,慵慵的,教人以貪睡。
這個時候,我本應該想很多,但是一想到王羽蘿告訴我,她戀愛了,我就覺得內心有種難以名狀的心酸。
沒有愛情滋潤的女人,枯槁的肌膚,枯萎的眼神,無不在宣召着自己的形單影只,落落寡歡,就像一只沒有腳的鳥,一直飛呀飛,只有找到男人的肩頭,才可以靠上去,要不,一旦觸地,即将面臨的就是毀滅;而沒有愛情滋潤的女生,只覺得生活像是一潭幽藍的死水,散發出一種詭異,古怪的味道,沒錯,我給別人的感覺就是這樣。
詭異,古怪,不合群,這是大家給我臉上貼上的标簽,不過自從王羽蘿走進我的生活後,這有一定的改觀。但是,當暮色四合,我還是會撕破臉皮,露出自己真實的一面。
晃蕩到回家的那條路時,腳下的路,再也沒有剛開始離開校園時的那般輕快,有點步履沉沉,我心不在焉的慢慢踱着步,內心卻在暗示自己,再慢一點,慢一點……
我家住的是破舊的小區,破舊的六層小樓,其實,父親已經買了新房,但是母親寧死不搬離。母親信誓旦旦的說,“這是我們愛情的發源地,根據地,是我們愛情的根,在這裏,我們有了兩個孩子,我怕,一旦離開,愛情拔了根,就死掉了……”母親一向說話都是這麽文藝,而富有文采,哥哥遺傳了她的特質,從小寫的一手好文章,而且說話文采飛揚,是個聲情并茂的演說家,而我卻詞藻匮乏,每次寫作都被點評:情感真實,語句通順,就再無其他的評語。
可是,家沒有搬,他和父親的愛,還是走到了盡頭。
父親外遇的那些天,母親每晚都要做一大桌子的飯菜,然後對我們說,“等你爸回來一起吃。”結果,從晚上7點到8點,再到9點,甚至到了0點,父親還是沒有回來,這期間她就不停的在廚房和客廳穿梭,菜熱了又熱,湯溫了又溫。
望眼欲穿,半開的防盜門,聽到聲響,母親忙不疊的顧不得去解圍裙,就去開,卻只見樓道內,破碎的玻璃窗,流瀉進來的風,吹動而致。她重新關好門,而且在關門的那一瞬間,她有一絲的發愣,之後再次看向樓下,望穿秋水,不見還家,潸潸淚似麻。
轉身的那一刻,她有點難過的說,“你們吃吧,你爸是不會回來了。”
我賭氣去了房間,從冰箱裏取過餅幹和牛奶,故意咀嚼出很大的聲響,然後,靠着枕頭,昏昏睡去。一覺醒來,客廳的燈還醺亮着,聽到我打哈欠的聲音,燈倏的一下子就被摁滅了,黑暗中,我看到母親手中拿着的正是一個相框,我走過去,抱住她,她倒在我的懷裏,她眼睛裏液體濕了的手背,一直到手心,然後,濕了我整顆心。
可憐的女人,自此我更恨爸爸,我多想,他現在死掉,我也不會內疚,因為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在我居住的一號樓的青色郵箱裏,我正要打開取出今天的晚報,結果看到一個白色的信封夾在了裏面,拿出來,看了又看,再看看,不可思議的我一直看了三遍,沒錯,是哥哥,哥哥給我來信了。隽秀的筆跡,飄逸的柳體,連信封都帶着一種淡淡的清新怡然,張怡梵(親拆)。
每星期,哥哥給我來信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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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怡健就是我的哥哥,他像父親,生就一個模特身材,人高馬達,遠遠看去,十分威武強壯。從小我就特別依賴他,有人欺負了我,第二天,欺負我的那個保準親自向我道歉,而且還拿出很多好吃的來讨好我;我的寒暑假作業都是他代勞的;我的作文競賽一等獎是前一夜我背誦他兩個小時的現場佳作;我的第一次來例假,衛生棉是他送我的;我的第一次發燒,第一次打針,第一次就醫,第一次輸液……人生中很多個第一次都是有他的參與。
可以說,自從父親離開母親後,他是我生命裏,唯一一個靠得住的男人。
但,我升高二,他卻考入了北京大學,自此沒有他在身邊,我由開始的不習慣,變得歇斯底裏,變得抓狂,變得亢奮,精神都變得如每個月按時來的大姨媽,開始沒了穩定。但是,每星期,他會給我寫封信,收到他的信,就覺得他一直沒有走遠,就在我身邊,只不過他給我玩了個捉迷藏而已。
拿出小剪刀,小心翼翼,輕輕的拆開信封,裏面是北京大學的校園稿紙,上面印有北大兩個字,信紙質量很好,細聞,上面竟有隐隐綽綽的筆墨香。
就着燈光,我開始閱讀上面的每一個字,閱讀哥哥的信,是一件十分虔誠的事情,是神聖而莊重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