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站在系主任門口的蘇陶年,再次看了眼手機——依舊安靜如雞。
她“啧”了聲,正了正身,敲了敲門。
“進來。”
蘇陶年推門而入,看向正在辦公桌前看書的系主任,揚了點禮貌的笑意:“系主任,您找我?”
系主任推了下眼鏡,示意桌前的沙發:“坐。”
蘇陶年不明所以,從善如流坐下。
“找你來,有兩件事。”系主任也沒賣關子,開門見山,“一是在音樂節演出時,出現的意外事故。”
指她表演前,琴弓被人動手腳的事。
她原本打算自己細查,但因為心情有點受影響,就先将這事報告給學校了。
本以為按學校暧-昧的态度,會是個懸案,也沒指望有交代,沒想到這麽快有了結果。
蘇陶年看向系主任,輕挑了下眉,稍顯意外。
“經過調查,是李菲菲做的。”系主任說得直白坦蕩,并沒有為專業課第一名遮掩的意思,“學校已經決定給她記過處分,你有沒有意見?”
蘇陶年心裏更顯意外,但面上不顯,搖了搖頭,淡淡回複:“沒有。”
“那好,我們說第二件事。”系主任單手取下眼鏡,将其放在辦公桌上,大有長談的趨勢。
蘇陶年微微直了下背脊,下意識呈現防衛狀态。
她覺得,李菲菲的事能公正處理,應該是有原因的,接下來才是要打的硬仗。
系主任露出點和藹的笑意,語氣也溫和不少:“你是不是認識宋衍?”
蘇陶年的心一凜,防備心更重。
“哈。”她輕笑一聲,看向審視她的系主任,笑着說,“系主任真會說笑,我怎麽可能認識大名鼎鼎的衍神呢。”
系主任垂眸,點點頭,也沒追問。
蘇陶年卻不敢放松,整個人都處于随時戰鬥的狀态。
“那周景行呢?”系主任犀利的目光又投向她,這次沒松口,“網上可是有你跟他在西餐廳吃飯的照片啊,就昨天。而且周教授那麽器重你,你跟周景行不可能不認識吧?!”
尼瑪!
蘇陶年在心裏哀嚎,系主任的葫蘆裏到底賣着什麽藥?路都給她堵死了,這叫她怎麽答?
“認識。”硬着頭皮,蘇陶年點頭。
系主任立刻露出笑容,拍了下桌子,異常激動地道:“好啊!”
蘇陶年:“……”
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系主任将眼鏡重新戴上,語速加快,道出原因:“是這樣的,我們學校準備舉辦音樂大師課,想邀請宋衍或者周景行,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蘇陶年一臉懵圈。
什麽玩意,就交給她了,她答應了嗎?!
“不是,系主任,您找周景行上大師課,幹嘛不直接聯系周教授啊。”蘇陶年有些坐不住了,直接起身,笑着建議。
系主任微微瞪了她一眼:“你以為我沒找嗎?宋衍我連人都聯系不上,就不提了。人家周景行聽了我的請求,一口回絕了,我有什麽辦法。”
蘇陶年無語:“那我也沒辦法不是!”
“沒有條件就制造條件,沒有辦法就想辦法。”系主任也起身,定定地回視蘇陶年,寄予厚望,“年輕人就該有敢闖、敢拼的的沖勁。
今年我們搞‘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主題教育活動,就是教育我們要敢于擔當、甘于奉獻!
你放心,只要你能請到他們中的任何一位,組織不會虧待你的。”
“什麽玩意?”蘇陶年覺得今天進系主任房間的方式有點不對,怎麽有點像在上思想政治課呢?!
系主任“啧”了聲,“你不是想入黨嗎?只要你把這事辦成,組織上就給你加分,讓你通過考察期的幾率大大增加。”
我特麽沒想入……黨?
蘇陶年正在心裏咆哮呢,腦海裏突然浮現宋衍清越冷漠的聲音。
“你入黨了嗎?”
“上幾堂思想政治課,就不迷信了。”
霧草,系主任為什麽說她想入黨?宋衍這貨走之前還特意跟學校打招呼了?!
蘇陶年清亮的眸子眯了眯,恨不能将宋衍怼到系主任面前,讓他也聽聽思想教育課。
“叮咚”一聲,她手機進來一條微信。
大腿:【好。】
蘇陶年微暗的眸子一下子亮了。
整個人精神煥發,嘴角的笑容綻放開來,明媚的青春氣息撲面而來,當真是五好青年的模樣。
宋衍居然答應她,讓周景行去《古典大師》節目了!怎麽肥事,過了一晚,宋衍變得如此好說話了?罪過罪過,還是不讓他聽系主任的思想政治課了,他覺悟還是不錯的。
蘇陶年又把自己發過去的那句話品了品。
【老公,你就答應人家嘛,好不好啊,求你了,嘤嘤嘤!】
果然,男人還是喜歡嬌滴滴的小女人嘛!
在蘇陶年暗自感慨的間隙,目睹她神色變化的系主任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予以重任:“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蘇陶年正沉浸在宋衍突然答應她請求的震驚與喜悅中,沒留神,點了點頭。
于是,她莫名其妙、猝不及防地領了一個艱巨的任務出辦公室。
走在學校的路上,時不時學生對她行注目禮,三三兩兩交流讨論,其中也不乏拿出手機拍她的。
沒辦法,昨晚周景行又帶着她上了熱搜,現在的她緋聞滿天飛,熱度一升再升。
從錢進,到宋衍,再到周景行,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是沈大頭。
蘇陶年目不斜視朝前走,在心裏打趣自己一番,才開始思考系主任交給她的任務。
能夠參加《古典大師》,周景行一定很高興,如果她這時候去請求他,他答應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只是……她想稍微劃清界限的打算,就前功盡棄了。
蘇陶年搖搖頭,否決了這一想法。
相比周景行,她更願意求宋衍,即便不成功,她也更心安理得。
蘇陶年垂頭打字。
【謝謝老公,我還有件事想求你……】
還沒打完呢,蘇陶年趕緊給删掉了,将手機揣到兜裏,去中文系找林深深去了。
時間退回到二十分鐘前。
山裏信號不好,宋衍收到蘇陶年的微信是半個小時後。
看到那條充滿語氣詞和助詞的信息,他都能腦補蘇陶年想“打爆他狗頭”的樣子,可他不知為何會回她一個“好”字。
也許單憑一個“年”字,又或許,在聽到縣長秘書說那女孩還活在人世時,他心裏的妄念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然後,手機就一直很安靜了,車子出了山,也沒聽不見響。
她似乎對他的承諾特別放心,從不擔心他會反悔。
車子彙入市區主幹道,容越回頭,小心試探,“宋總,最近雲城音樂學院有試圖聯系您。”
其實,他想說的主題并非在此,但卻找不到合适的切入口。
“嗯。”宋衍打開平板,垂着頭輕輕應了聲,是讓他繼續的意思。
容越如實彙報:“他們想舉辦大師課,想邀請您參加。”
宋衍頭也沒擡,拒絕得幹脆果決:“不去。”
容越點頭,仔細觀察宋衍的神情,卻三緘其口,沒敢吱聲。
“說。”宋衍似有所察,冷冷吐字。
容越硬着頭皮上:“那女孩的事,要我去查嗎?”
他并不知道女孩是誰,但見自家總裁剛才失态的模樣,也知道對他很重要。
身為秘書,他有義務幫總裁分憂辦事,但又不敢僭越,只能請示。
聞言,宋衍揉了揉眉心,往後座上一靠,微仰着頭,閉上眼睛假寐,聲音淡淡的,聽上去悠遠又疲憊,“再去一趟綠地。”
容越沒得到答案,也不敢再問,偷偷往後看了一眼,繼而跟司機小聲重複:“綠地墓園。”
書店裏,蘇陶年撿起一本小提琴有關的書翻了兩頁,沖對面書架認真選書的林深深擡了擡下巴:“深深,你說送男人什麽禮物,他會高興?”
林深深抱着幾本書,扶了扶眼鏡,一本正經地建議:“年年,這個問題,問沈嶼更合适。”
“我想聽聽你們小仙女的意見。”蘇陶年伸出食指,剛準備将書放指尖旋轉,突然發現環境不合适,趕緊将書塞回書架,走至林深深身邊。
畢竟,經過試探,宋衍對小仙女更感興趣!
林深深眨了眨眼,認真分析:“那要看你送禮物的對象是誰。如果是沈嶼這種纨绔子弟,那肯定是吃喝玩樂有關;如果是周景行……”
說到這,林深深瞟了一眼蘇陶年,眼神暧-昧,“是不是周景行?”
不待蘇陶年回答,林深深繼續,“像他這樣從小被音樂熏陶的藝術家,肯定偏向浪漫。”
蘇陶年摸了摸下巴,點頭,忽而看向林深深:“那,如果是宋衍呢?”
林深深以一種看怪物的眼神,打量蘇陶年兩眼:“年年,衍神是你男神,他喜歡什麽,你問我?!你要是問我巴金或者魯迅喜歡什麽,我倒是可以給你說說。”
宋衍何止是她男神,還是她老公呢,可他的百度百科上只寫了讨厭的東西,喜歡那一欄為空,她有什麽辦法。
“追愛豆,你随心情就好,反正他連你是誰,都不會知道的。”林深深拍了拍蘇陶年的肩膀,轉身去另外的書架選書去了。
蘇陶年“啧”了聲,還沒反駁,就收到兩條微信。
大腿:【位置-徽城綠林縣】
大腿:【來過嗎?】
徽城綠林縣?
蘇陶年靠在書架上,歪了點頭,眨了眨眼,思忖片刻。
這不是李菲菲那貨的老家麽!她沒事去那轉悠什麽,嫌李菲菲沒有機會陰她嗎?!
【沒去過】
字沒打完,蘇陶年又給删掉。她沒太懂宋衍給他這條信息的意思。
在蘇陶年思考怎麽回信息,才能恰好答在宋大總裁心坎上時。
同一時間的徽城一家飯店包間裏,李菲菲沖推門而進的青年男人瞪了一眼:“表哥,你再來晚一點,都趕上吃晚飯了。”
青年男人沖一桌人笑笑:“抱歉,剛陪縣長接待完一個重要客人。”
“你這孩子怎麽不懂事,小馬忙嘛!”說話的,是李菲菲的父親。
被喚作小馬的人,就是早上對宋衍說女孩沒遇難的青年秘書。
小馬入桌,先幹了一杯:“我自罰一杯,給表妹賠罪。”
氣氛起來,家庭聚會開始,大家圍繞兩位優秀的小輩,李菲菲跟小馬展開了話題。
“菲菲是要參加什麽比賽嗎?怎麽這時候回來了?”小馬跟長輩們喝了一輪後,舉杯跟李菲菲碰了下,輕聲交談。
提到這事,李菲菲就心煩,直接将一小杯白酒一飲而盡,臉色不虞:“還不是因為傻逼學校。”
“我們學校有個綠茶婊,以前就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垃圾,不知道怎麽就勾搭了幾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讓她搶了我在樂團的首席位置不說,因為她發揮失誤,學校還把錯強加在我身上。
讓我背了一個記過處分,氣死我了!”李菲菲說完,将筷子往下一拍,怨怼的眼神像是要射出毒來。
小馬拍了拍她的肩膀:“表妹,這處分可不能随便背,你有沒有跟學校說清楚?學校不可能不講理吧?”
學校有證據——因為她的失算,監控拍下了她弄壞蘇陶年琴弓的畫面,她沒辦法申怨。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記得音樂城那邊後臺是沒監控的,今年資金充足到這種地步了?!
“我跟學校鬥,能贏嗎?學校肯定覺得綠茶婊認識大佬們,比較牛逼,想給她臺階下,拿我開刀做墊背呗。算了,總能讓我逮着機會證明我比她強。”李菲菲憤憤不平。
“多厲害的大佬啊,還能讓學校颠倒黑白?”小馬沉下臉色,眼裏有憤懑。
談起大佬,李菲菲立馬調整了個崇拜跟仰慕的神情:“是衍神,大二就在春晚表演鋼琴獨奏的宋衍。
這事跟衍神肯定沒關系,關于綠茶婊認識衍神也是網上的捕風捉影。”
李菲菲收起眼裏的柔情和傾慕,換了個嘲諷的神情,“我猜學校給我記過,是因為周景行吧。一個處處學衍神的人,也好意思出來丢人現眼。
人品真是差了衍神好幾個雲城呢!”
小馬對這段話的關注點在:“宋衍?恒達集團的總裁嗎?”
李菲菲立刻切換崇拜模式,點頭:“是啊,是啊!原來,連一心只讀聖賢書的表哥也知道他!果然是國民男神呢!”
小馬微微訝異:“我中午接待的重要客人就是他!”
李菲菲倏地起身,看向小馬,聲音猛然拔高,臉上的驚喜如煙花,瞬間炸開:“表哥,你居然見到了衍神,他在哪?我要去見他,表哥,你快帶我去見他!”
上次,在音樂界,她本來打算表演完節目,去找衍神簽個名的。可誰知道,她們表演完,衍神就離場了,害得她期待了一整場,卻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一桌人的目光都被李菲菲吸引,爸媽肯定是勸她冷靜,別的親戚有好奇宋衍是誰的,有知道的就開始解釋,整個包間叽叽喳喳達到小高-潮。
“小馬,衍神來我們綠林縣幹嗎?”
在所有人都被普及了宋衍是哪位了不起的大神後,所有人的關注點變成宋衍來這的目的。
提及此,小馬想起臨行前縣長交給他的任務,他放下筷子,拍了拍李菲菲的肩,讓她稍安勿躁。
“綠林縣的避暑山莊項目,就是宋總投資的。”小馬看向大家,說了點能說的信息,“說到這,各位長輩還記不記得綠林鎮的綠林道武館?”
“不是被前些年的特大山體滑坡事件給掩埋了麽。”
“是的。但我記得館長的女兒逃過一劫,有人知道她的去向嗎?”小馬露出點期待的目光,“衍神好像在找她。”
“那個假小子?”李菲菲被小馬強行安撫在座位上,聞言,不屑地挑了下眉頭,“父母都死了,不是應該被丢在孤兒院麽。”
小馬搖搖頭,“附近的孤兒院,我上午都電話咨詢了一圈,沒有。我看衍神對那女孩很重視的樣子,恐怕不好找了。”
“衍神很重視那個假小子?”李菲菲眼神一亮,“他們認識?”
小馬知道的有限,沒能回答上李菲菲的問題,但被她死纏亂打,最終還是透露了宋衍在徽城下榻的酒店。
李菲菲在酒店外面等了整整一個下午,在夜色漸濃的時候,一輛黑色的高檔商務車停在了酒店大門口。
因為纏着小馬說了不少宋衍的事,李菲菲清楚的知道,這是宋衍在徽城的車。
她提着包往酒店走,裝成剛剛抵達的樣子。
車門自動打開,被高定西裝褲包裹的,筆直的大長腿落在地上,離大門越來越近的李菲菲,感覺心髒砰砰直跳,像是要起飛。
男人低了下頭,從商務車上下來——颀長筆挺的身形,精致俊朗的五官,矜貴淡漠的氣質,哪怕他手腕上帶着的那塊低調奢華的表,無一不透露着致命的誘惑力。
李菲菲覺得腿有點軟,眼神也不受控地往宋衍身上瞟。
前面就是酒店旋轉門,李菲菲聽着撲通撲通的心跳,趕緊快走兩步。
就在此時,宋衍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李菲菲早就在心裏琢磨了千百遍的計劃已經開始實施,哪裏能因為一個電話停下來的道理。
她閉了閉眼,直接沖上去。
宋衍掃了眼來電名稱,眼神示意容越離開。
容越點頭應允,帶着一衆秘書等人先進了酒店,宋衍獨自一人立在大門口,接起電話。
他未開口,電話那頭的人也未開口。
“衍神,我腿軟,能麻煩你扶我起來嗎?”開口的是,突然朝他撞來,被他一個閃身,直接撲倒在地上的李菲菲。
李菲菲扯了扯裙子,露出盈盈的目光,扮了個楚楚可憐的神情,仰頭看向冷漠接電話的宋衍。
她明明是算好了角度,撞上去的。
怎麽這門轉的速度不精準,害她直接被門彈回來了,不過撲倒在地上,丢臉是丢臉了些,她也能強行挽救回來。
蘇陶年聽到的,就是這樣一句令人浮想聯翩的話。
而且,聽聲音,她莫名覺得耳熟。
“老公?”蘇陶年試探性喚了一聲。
宋衍冷冷地觑了眼躺在地上的女人,收回目光,軟了點聲音,應了聲:“嗯。”
呦,連喊老公都答應得如此幹脆了!做賊心虛?
蘇陶年坐在房間,一邊撸狗,一邊腹诽。
“我在外面。”忽而,宋衍補了一句,語氣雖冷漠,卻有刻意裝正經之嫌。
蘇陶年又在狗頭上薅了兩把,輕笑一聲:“玩得這麽開啊?”
宋衍動動嘴唇,最終認真回了句:“我晚上回去。”
見宋衍擡步就走,李菲菲急了,她趕緊爬起來,喊了聲:“衍神,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年藝音。”
宋衍腳步一頓,将手機裝進口袋,轉頭看向身後的李菲菲。
李菲菲心中一喜,趕緊站到宋衍面前,也不管剛才的失态了,揚起點笑容:“衍神,真的很抱歉,冒昧找上門來。
我是從縣長秘書那裏聽說,你在找我的。我就是年藝音,我爸爸是綠林道的館長,媽媽是綠林小學的音樂老師。
當初,我幸免于難,被收養在……”
她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宋衍冷漠地打斷她:“年輕人,多腳踏實地,少投機取巧。”
語畢,他繼續往酒店走,行至容越等人身邊時,他臉色沉沉道:“讓經理加強安保。”
容越轉頭就讓秘書去辦了,自己膽戰心驚跟上去。
唯有留在寒風中的李菲菲,愣在原地。
表哥不是說衍神在找那假小子麽,她為什麽失敗地這樣徹底?其實她也知道自己的計劃拙劣了點,可表哥說過衍神跟假小子十多年沒見過了,應該不至于上來就揭穿她吧。
“聽到了?”進了電梯,宋衍重新将手機舉至耳邊,淡淡問。
蘇陶年原以為是撿漏,聽到一場“碰瓷未遂”的戲碼,正覺得好玩呢,就突然被宋衍質問。
搞了半天,不是他忘了挂電話,而是他故意讓她聽的。
蘇陶年的興致少了大半,恹恹地點頭:“聽到了,老公是清白的。”
宋衍這人真無趣,非得證明一下,有意思麽。
本來,她還想拿這事作為籌碼,換他去學校上大師課的呢!
但,知道宋衍特意向她證明清白,她心裏又莫名其妙有點小開心。
蘇陶年琢磨一下午,沒想到宋衍那條位置信息是什麽意思,還是決定在他下班之際去個電話,直接問清楚,也順帶試探一下大師課的可能性。
誰曾想,電話剛接通,就聽了這麽一出大戲。
“還有呢?”宋衍的聲音很冷,冷得如同屋檐下凝結的冰棱。
蘇陶年不知道自己哪裏錯了,有些莫名,問:“還有什麽?”
“年、藝、音。”宋衍一字一頓念出這個名字,“熟悉嗎?”
年藝音?
蘇陶年沉默片刻,冷靜回答:“沒聽過。”
電話那頭的宋衍沉默幾秒,挂斷電話。
全程,蘇陶年都覺得莫名其妙——宋衍的問題莫名其妙,宋衍的反應更莫名其妙。
她聳聳肩,将小狗舉起來,與它對視:“生氣的不該是我?宋衍搞毛?男人果然陰晴不定!”
“汪。”
蘇陶年又撸了兩把狗頭,放它去找琴姨,而她自己照例吃完飯,按照規定時間去樓上練琴,絲毫沒因為這個電話産生異樣。
既然報名了國際大賽,不管是曲目量還是曲子的技藝都要加強練習,否則很可能初賽就被踢出去。
雖然知道自己很可能因為心理原因,沒法站上舞臺,但既然報名,蘇陶年還是全力備戰。
時針指向十一點時,她放下小提琴,晃了晃僵硬的脖子,回了樓下。
将琴盒放在客廳的固定位時,門口傳來指紋開鎖的聲音。
蘇陶年下意識往後一瞥——門打開,修長挺拔的宋衍立在門邊,帶着外面的寒氣,岑冷森然。
感知到她的目光,他瞥向她,眼神靜默幽深,像黑洞,看不明裏頭的情緒,卻莫名讓人覺得害怕。
蘇陶年轉身,沖他眨眨眼:“老公?”
=初~雪~獨~家~整~理=
宋衍收回目光,像是沒聽到她的問好,穿上拖鞋,目不斜視進了書房,留下自作多情的蘇陶年。
不是該跟她解釋一下年藝音的事?一副她綠了他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蘇陶年落得無趣,癟癟嘴,邁步往自己卧室走,路過書房時,她頓住腳步,朝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
周景行參加《古典大師》那事,宋衍雖然微信給了答複,但看他現在的模樣,蘇陶年有點放心不下。
她深吸一口氣,轉身,走至書房門邊,擡手輕輕敲了三下,用軟甜的語音喚他:“老公。”
屋內,一片寂靜。
“老公?”蘇陶年又敲了三下。
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尼瑪,宋衍這貨搞毛呢,人明明在裏面,卻對她避而不見。
她到底哪裏說錯話,犯了錯,要用冷暴力對付她?嗯哼。
你們藝術家都是如此傲嬌嗎?!
蘇陶年動了動腳,一腳将書房門踹開的沖動在體內暴漲。
她捏緊雙手,閉了閉眼,強行将蓬勃而出的武力壓下,轉身,往卧室而去。
沒辦法,她怕自己踹開門後的下一個動作,就是踹宋衍。
她暫時還有求于他,不能跟他離婚,所以,要忍!
“我忍,我忍,我忍……忍忍忍忍……”蘇陶年一邊往房裏走,一邊小聲做心裏建設。
直到房門被她關上,她才一下子撲上床,距離太遠,力氣太大,于是……
“咚”的一聲,床塌了。
蘇陶年顧不上嚎了,從一堆被子裏爬起來,定睛掃了眼散了架的床,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小聲嘟嚷:“這質量,也太差了點。”
宋衍聽到了敲門聲,更聽到了蘇陶年的呼喊。
電腦還處于未開機狀态,可他就是不想回應她。
他腦海裏一直回想着青年秘書說的,那個女孩沒有死。
可蘇陶年平靜堅定的“不認識”也萦繞在他的腦海,揮之不去。
宋衍閉了閉眼,起身,邁步行至門前,定神,神色平靜地拉開門。
他原以為會看到蘇陶年或面帶微笑讨好的臉,或來不及表演瘋狂嘲諷的表情,可是……沒有。
門外,一片寂靜,那個清瘦優雅的身影也不在。
宋衍擡眸,看向二樓。
主卧的門緊閉,她的主人似乎很早就回了房。
他苦笑一聲,擡步上了二樓。
立在主卧門口,他擡手,曲指,想要叩響房門,可在關節要落在門上那一刻,他又放下。
他靜靜凝視這道門,漆黑靜默的眸子裏情緒翻湧。
屋內,是他一直懷疑的對象,也是他名義上的妻子。
屋內,是不肯承認身份的蘇陶年,也是假裝喜歡他的蘇陶年。
宋衍握了握拳,繼而又擡手,剛準備敲上去時,房門猛然被拉開。
他速度快,對方速度更快,再收手已然來不及,手因為慣性做了個抛物線運動,最終落在了蘇陶年的胸口上。
“對不起。”
宋衍趕緊收回手,靜默的眸子閃躲,一時間竟然不敢直視面前的女孩。
蘇陶年還處于床被她弄壞了了,要怎麽樣小心處理才不被宋衍發現的思緒中,直到胸口一重,她才發現她害怕的人就立在她門口。
而且……蘇陶年低頭望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似乎,他剛才還對她做了一點可以讨要好處的事?
蘇陶年的眸子亮了亮,擡眸看向宋衍——他別開臉望向旁邊走廊,一副無意冒犯的紳士模樣。
蘇陶年在心裏暗笑。
她年少時跟混混打架,男女不分,也經常有肢體觸碰,更何況宋衍還是她名義上的老公,這種無意識的觸碰,她還真沒當回事。
真看不出來,原來宋大總裁醬紫純情,吼吼~
“怎麽?在外面沒滿足,準備對自家小嬌妻下手?”蘇陶年來了點興致,在心裏激動地搓搓手,準備以此打破兩人冷戰的局面。
主要是宋衍對她的冷暴力,她暫時還沒膽量不理他。
她揚起尾音,挑了挑眉,抱臂,隔着半扇門,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宋衍,準備好好試探一番。
手指上還殘留着溫度,是蘇陶年的,燙手又燙心。
宋衍面上看着冷靜自持,在聽到蘇陶年打趣的話時,卻一時間沒回過神。
他移回目光,看向面前的女孩。
她穿了條黑色針織裙,前凸後翹,眉眼帶笑,明媚又勾人。
“不是聽到了?”宋衍的眸子沉了沉,迎上她戲虐的視線,語氣低沉,隐隐帶着一絲怒氣,“我在找年藝音,有冒牌貨上門。”
這是蘇陶年今天第三次聽到“年藝音”這個名字。
從宋衍故意讓她聽到那通電話內容,再到宋衍質問她是否熟悉這一名字,還有現在,他的刻意解釋,總讓蘇陶年隐隐約約覺得,宋衍在試探她。
可試探什麽呢?她又不是年藝音,更沒害過年藝音,甚至聽都沒聽過。
思及此,蘇陶年也不打算賣關子,給了一記直球:“年藝音,誰啊?”
肉眼可見,宋衍靜默的眸子暗了下去,他垂眸,語氣冷漠輕飄:“沒有誰,一個死了的人。”
“哦。”蘇陶年點了下頭。
猜想或許是宋衍忘不掉的初戀情人,又或許是他年少時期的白月光。
怪不得他對她一直不滿意,敢情人家心裏住了人……
聽宋衍這意思,年藝音可能沒死,所以他在找她?
蘇陶年猛然看向宋衍,眸子睜大,語氣急切:“宋衍,你要是找到這人,提前說,我可不幹拆人姻緣的事。
我很感激你幫了我,但不管到時候我是什麽狀況,我也會跟你離婚的。”
宋衍望向蘇陶年的眼神更沉、更重,渾身釋放的寒氣讓蘇陶年有些招架不住。
他語氣冷如十二月的寒雪,像是要鑽進人的骨血裏:“離婚?”
蘇陶年動動嘴,沒出聲。
霧草,一時嘴快,把心裏話說出去了。
感覺周景行的節目要泡湯,是怎麽肥事?!哎,幸好,她還沒把好消息告訴周景行,不然就是自打自臉了。
她微微思考了下,最終決定半真半假地回應。
“唔,老公,雖然我是很愛你的,但如果你跟別人有約定在先,反正我們只是聯姻,有沒有夫妻之實,我是願意成全你的。
反正小-三這種事,我蘇陶年絕對不會做,這是我的底線。”
她被父母安排跟宋衍聯姻時,以為只是幫家裏度過難關,如若知道宋衍心裏有人,那即便蘇家破産,她也不幹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人在江湖混,講一個義字,宋衍好歹對她有恩,她蘇女俠才不能幹以怨報德的事。
她雖急切,但眼神清澈,沒有撒謊的痕跡。
她确實不是嗎?還是,她的演技已經達到了能欺騙他的地步。
可為什麽,那麽像?像到好幾次,他看她私底下的小動作,就會憶起他年少時那段最灰暗的時光。
像到,每一次她原形畢露,他都控制不住想要占有她。
那個女孩,是他唯一的光亮——她跟蘇陶年一樣,行俠仗義,飒爽英姿,明明是個嬌俏的女孩,卻比一般男孩活得更豪爽大氣。
他不信,這是他的錯覺。
“你是在暗示我什麽?”
思及此,宋衍突然欺身向前,直勾勾盯着蘇陶年,眸光暗沉,語氣低沉危險。
兩人距離太近,他身上的果木香瞬間包裹了蘇陶年,被他居高臨下的審視,蘇陶年有些招架不住,她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卻猛然想到房裏還有沒能消失滅跡的床。
碼垛,這都是什麽事!她真的是太難了!
宋衍又犯什麽病,怎麽突然對她的身體感興趣了,她的胸誘惑力這麽大嗎?随便一碰就讓宋衍忍不住?!
硬着頭皮,蘇陶年伸手抵住宋衍的胸膛。
她眼神閃躲,語氣微急:“老公,宋衍,老藝術家,宋大總裁,你冷靜一點,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喝點酒冷靜一下。”
“你确定?”
胸口溫熱,是蘇陶年的體溫傳遞給了他。宋衍覺得心也是溫熱的,她似乎只有在泛急時,或者私下裏才會露出真實的一面。
而酒後,是最真實的狀态,最讓他迷戀的狀态。
蘇陶年當然确定,她酒量再不好,也比滴酒不敢沾的宋衍強多了,把他灌醉,她才好脫身。
“确定!”
蘇陶年的手還抵在宋衍的胸口,擡頭望她,眼睛裏有如英勇就義一般的鋼鐵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