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這一天的魔障

萬裏滿頭滿身都是冷汗，他也不想多說話了，摁着額角歪在和熙肩上閉目養神，盡管腦中的疼痛越來越激烈，腦速卻飚得越來越快。

可樂尼樂這一舉動是什麽意思不言而喻，但路要一步一步走，人要一個一個殺。

直到現在萬裏都沒有手刃任何一個人，他不是在猶豫，而是在反思，在規劃，在催化自己內心的邪惡，讓仇恨越燃越烈，直到傷害了一切都不會自責的程度才罷休。

“你真的沒事嗎？”和熙抱着萬裏走在夜色下，低沉的聲音仿佛帶上了重量，在萬裏的心中砸下一個個溫柔的坑來。

萬裏皺了皺眉，擡頭看了和熙一眼，又把腦袋埋了回去，悶聲悶氣道：“沒事。”

完了，可樂尼樂的領域在慢慢失效，我又要變成以前那個優柔寡斷的萬裏了，完了！

萬裏的內心是崩潰的，但施術者是可樂尼樂，對方要怎麽做都是他自己的事，萬裏也無能為力。好在他經過這幾個月的心理建設，溫柔的人格應該稍微影響到了才對。

和熙抱着萬裏，一手緊緊貼在他的腰腹上，那麽遠的路，偏偏不搭車非要靠自己兩條腿走過去。

他感覺到懷中的萬裏越來越安靜，下意識問了句：“舒服點了？”

萬裏一聲不吭，勾着他的脖頸安安靜靜地靠在他肩上，仿佛已經睡着了。

目的地是布魯克林十分有名的軍事工廠，儲備着布魯克林武器庫的百分之四十軍需，對于整個康納星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什麽人，居然能把地點約在這麽個地方。

和熙走到工廠正門口的時候低頭看了萬裏極致蒼白的臉，俊秀的臉孔大半都埋進了自己的衣服裏，露出一條并不濃密卻修長的眉，他的眼睫很長，也不濃密，纖薄的包裹着眸子，像是一道黑色的薄光，熟睡的樣子看起來像個不谙世事的孩童。

“什麽人？”門口的穿着軍裝的四名守衛遙遙就看到走過來的人影，立刻警備地端起手中的粒子槍。

和熙沒有回話，抱着萬裏徑自走上前，他今天因為要出席比較正式的場合所以穿了一身正裝，配着眼眸中那顯而易見的淩厲神色，根本就看不出來還是個在校生，那雙殺氣厚重的眼睛讓他看起來有種戰場上折戟沉沙的鋒利感。

“後頸。”和熙微微低下頭，長眉弓弦般挑了一下，示意可以随意檢查。

一名守衛警惕地靠上來，其他三人立刻端着槍瞄準了他，但凡有不軌之舉便要立刻轟殺。

軍人在後頸的脊椎末端位置都有一個類似于士兵牌作用的身份芯片，為的就是在戰場上容易認屍。和熙五歲的時候就已經植入了這樣的芯片，對于這項檢查再熟悉不過。

那上前來的守衛手腕智腦飛速掃描一遍，讀出和熙的身份後吓得槍都掉了，立刻站直了身體敬了個軍禮道：“和少校！”

和熙随意往前掃了一眼，另外三名守衛也第一時間放下了武器規規矩經地敬了個軍禮。

和熙沒有搭理他們抱着萬裏徑自走了進入。

後面那名守衛有點尴尬道：“呃……少校，這個人……”

“他不用檢查。”和熙聲音裏的威壓似乎都帶着震人的重量，他頭也不回地進了軍工廠，那名守衛自是一句反駁都不敢有。

等和熙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裏，那三名守衛在放松了僵直的脊椎，走到自己同伴什麽，用手肘戳了戳他道：“他是哪個少校啊？咱們布魯克林的那什麽鬼少校不是個中老年麽，他看起來很年輕啊。”

“姓和的少校還有哪個？首都星的那個呗！”那人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精神卻還是緊緊繃着，有點不耐煩地說。

幾個人相繼沉默了一下，有人道：“不會吧，就是那個明目張膽殺了刑罰部隊總長候選人的那個？”

“不是他還能有誰。”那名守衛說道：“不過他忽然來我們這兒是要幹什麽？要不要跟上頭通報一下？”

“通報什麽？我們老大過來也沒有人家權勢大啊。”

幾個人沉默了一下，都默契地選擇視而不見了，反正也算是個上司，總不會動手把軍工廠給炸了吧？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幾個人站着愣是沒動。

夜間的軍工廠像個被遺忘的廢墟，流水線上走零件的聲音聽起來猶如外頭穿街而過的風聲。四周的明亮的，卻四下無人。

和熙雙臂用力，抛高高似的把萬裏給癫醒，“萬裏，具體坐标在哪？”

“在我嘴裏。”萬裏眼睛也不睜開地說。

“什麽？”和熙皺起長眉。

萬裏像個睡飽的餍足的貓般跳下地，甚至還惬意慵懶地抻了個懶腰，然後他深吸一口用足了胸口裏的內勁吼道：“可樂尼樂！滾出來！”

聲音裏摻雜着即興而來卻又肆意放縱的憤怒，像個桀骜不馴的瘋小子。

不能怪萬裏，他疼得幾乎快失去理智了。

他憤怒的聲音回蕩在周圍空曠的安靜裏，和熙站在一邊，眸色漸漸暗了下來。

二樓響起細微的聲響，那是由遠而近的腳步聲。萬裏眉心一跳一跳的疼，兩人一同擡頭，一身軍裝長發的青年出現在兩人的視線中。可樂尼樂的臉上是一種嚴肅的漠然神色，赤紅的雙目冰冷鋒利，一副對國家致以最高忠誠的鐵血軍人的樣子。

只是他臉上完美的神情在看到和熙的時候出現了一絲裂痕，眼瞳猝不及防的緊縮了一下。

這個神情淡漠疏離的年輕人，就是那段荒誕記憶中的，自己未來的最高長官？

身姿挺拔，傲然且遺世，眼眸中似乎轉動着漆黑的刀刃般光是對視就能感覺到迎面劈來的森森殺氣。

沒等萬裏發飙，和熙忽然看着可樂尼樂輕聲開口：“你就是對他施術的人？”

每一個字的咬音都很輕，卻透着一股磅礴的殺伐之意。

可樂尼樂心神一震，哪怕他沒有通過萬裏的記憶窺到和熙逆天的戰鬥力，在此情況下由和熙釋放出的威壓也讓他不敢輕易與之一戰。

“我和萬裏的私事，和你無關，希望你不要插手。”可樂尼樂板着臉，強迫自己不去注意和熙的存在。

萬裏低低地不屑一笑，“真的沒有關系嗎？”

和熙聽不懂他們之間的啞謎，正欲發問，忽然聽樓上的可樂尼樂聲音有些激動道：“萬裏，我覺得我們應該談談！”

“我現在所有的理智都用來控制這份因為疼痛而想沖上去把你切碎的沖動，況且我也沒什麽想和你談的。”他撥弄了一下手腕上的壓縮空間，緩緩抽出了一把機甲刀來，笑容陰森的像個地獄中的修羅，“讓維克多陪練了這麽久，也是該實踐一下了。”

可樂尼樂一皺眉，“萬裏，我希望你清楚你在做什麽。”

他眼中的紅忽然明滅了一下，解除了領域，萬裏抽刀的動作一頓，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氣般拎着刀的手臂垂了下來，他低着頭，肩膀微顫，似乎在哭又好像在無聲地笑。

可樂尼樂的能力就好像在創在人格，當一個人偏向某一方的情感尤其偏執的時候，如果壓抑了這種偏執，也不能絕對保證他就是理智的。萬裏的主人格不夠堅毅，十分溫柔，但就是因為這樣，所受到的傷害越大反彈就越猛烈。可樂尼樂能感覺到他內心深處的掙紮，所以他才會回特區找自己，帶着一個各方面情感都有着缺陷的自己重回戰場。

可樂尼樂所求的，就是他的這份掙紮，他要面對面的，和真正的萬裏的談判。

“萬裏？！”和熙緊張的将萬裏拉到身邊，對面的是一個精神向能力者，他還以為萬裏又被怎麽了，碰觸到萬裏發抖的肩膀後第一個反應就是要徒手撕了那個施術者。

“和熙……”萬裏喉間吞咽了一下，連聲音也在抖，他抓着和熙的衣擺，擡起頭時眼眶早就紅了一圈，眼中蘊着一層薄薄的眼淚，他仰臉看着和熙，急切又惶恐地說：“和熙，雖然我之前做過說過的一些好像已經把你當成陌生人的話和行為，但是你相信我，我從來沒有停止過喜歡你！”

他這突如其來的剖白把和熙砸得一愣，讓他心頭湧上一股溫水漫上來般的愉悅。和熙沒有答話，雖然也驚訝于萬裏這忽然的變化，卻也沒什麽表示，只是伸手動作溫柔地輕輕摸了摸萬裏的額發。萬裏回想起之前自己的種種冷淡，傷心難過地順勢投進和熙的懷裏，緊緊抱着他的腰不撒手。

可樂尼樂見狀也是開心的，果然他賭對了，真正的萬裏，心裏的第一位永遠是對自己愛人的感情，他想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可樂尼樂趁機說道：“萬裏，我想我們現在可以好好的談判了。你的愛人還活着，你清楚只要做出一些細微的改變就可以躲避你記憶裏的一切，你應該知道你所視為眼中釘的目标如果真的被你一一斬殺，整個帝國會掀起怎樣的動蕩！那對整個聯邦來說都是一場災難，你真的能心安理得地看着國內各局勢因為你的私欲混亂起來嗎？”

然後，可樂尼樂就看到上一秒還像小動物似的躲在愛人懷中哭唧唧的少年轉過臉來，眼瞳內塞着冰渣般冷漠無情地說：“我能。”

作者有話要說：

熬到現在V章的部分還沒寫完，想狗帶

謝謝枝上柳綿吹又少小天使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