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別花

宋郁那句“是啊”還是在季安和轉身離開時傳到了季安和的耳朵裏。

季安和的嘴唇不自覺地抿了抿,還帶着點無可奈何的意味,他腳步未停,對着門外自己的房間走去。

回了房間的他倒在自己床上,望着天花板思考起了之前陡生的那個念頭。他仿佛明白了為什麽季同一定要讓他來這裏的度假的原因。

這個地方,真的讓人放松,比他待過的任何地方,都還要令他感到舒适。

他翻身抿了抿嘴,回味起了中午這頓烤魚和美酒。

這一頓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比他在自己的城市裏吃的任何一頓都還要令他記憶深刻。

他唇微動了動,合上了眼,漸入夢鄉。

落日熔金,霞光落在窗口。從午覺裏醒來的季安和拉開了屋裏的窗簾,照舊将玻璃窗向外推開,霞光趁勢鑽了進來,慢慢在整個屋子鋪陳開來。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适時響起來。

他走上前開門,看到門外沖他招了招手打招呼的人,笑道:“宋老板,酒醒了?”

“醒了。”宋郁放下手,“那天我在花園那裏說的話……”

季安和打斷他:“是說了什麽嗎,我不記得了。”

宋郁挑挑眉,領了季安和的情:“是嗎,我也不太記得了,”他将那本原版書遞了出來,順水推舟,“但依稀記得季先生好像看上了這本書?”

“嗯?”季安和的目光在那本書上徘徊了一陣,看着那泛黃的頁腳,沒有拆穿宋郁略顯拙劣的謊話,再者他也是想看那一本的,但在沒确定宋郁的真實意圖之前,他沒有伸手去接那本書。

“我之前買來就放那兒了,留着也是落灰的。你要是喜歡就拿去翻翻?”宋郁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本書上,他夾了一把開樓頂花園這道門的鑰匙在書裏,鑰匙留了個頭,像看起來倒更像是一個書簽,“書架上還放了幾本別的,就是不是小說了,可能都已經放得發黴了。要是季先生閑了——嗯,要不就當作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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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郁的眉擰了擰,似乎在找一個好的說辭。他剛剛才說了自己不記得了,又說賠禮,好像不太好。

“賠禮道歉?”季安和聽懂了他沒表達出來的那句話,目光微動,又重申了一遍,“其實不用這樣,我說過我忘了。不過,只是曬曬書的話,也算等價交換了。畢竟喝了你的酒,也吃了你的烤魚。”

“那……季先生這是願意和我交個朋友了?”宋郁笑着揚揚下巴,遞了遞書。

“宋老板交朋友的方式真還挺別致的。”季安和跟着噗嗤一笑,擡手接過了書。

宋郁的手指點了點露出書邊的鑰匙,笑道:“那要看跟誰,我大概也只和季先生這麽別致過。”

季安和翻開書,将鑰匙拿在手上,目光不自覺往門邊別花的小藍上瞟了一眼,見前幾天都別了花的籃子現在空空如也。

他眉頭下意識地皺了皺,才低聲應了句:“知道了。”

宋郁目送着季安和回房間關了門,才瞥了眼那個空空如也的籃子,轉而撇撇嘴。

但他的心情仍舊很好,是生怕別人看不出來的那種愉悅。路過二樓樓梯轉角處的那個花瓶擺設時,他還難得地擡手将歪了的花枝扶正了,才往樓下走去。

梁好在花園裏指導着猴子去搬花架頂上放着的那幾盆花,回頭看見下樓的是宋郁,趕緊跑了過去,忽略了在花架邊問“這盆也要搬下來嗎”的猴子,殷勤而狗腿地對宋郁笑了笑。

宋郁漫不經心問道:“什麽事啊?”

“老板,明天我想請假!”

宋郁邁出屋子,替梁好回答了猴子:“搬下來吧。”才回頭看向梁好:“嗯?”

“明後天不是朝花節嘛,我和朋友約好了,去上關看花。”

朝花節是白族人原為百花仙而設的百花會,現在家家養花的習俗一直傳了下來,這朝花節也被保留了下來。

每年上關下關那幾個花海都會聯合辦些活動,宋郁是知道的。不說梁好,就是宋柚在這裏生活了二三十年了,還是每年都會轉上一圈。這些花,看不膩的。

“去吧,”宋郁将猴子搬下來的花挪了位,又交代道,“但是,老規矩,得把工作做完。”

“好的,老板。”

“要去玩兩天嗎?”宋郁拿過花園木桌上的一把剪刀。

“嗯。所以後天的工作……”梁好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猴子,猴子立馬轉開目光,裝作看不到。

宋郁看着眼前兩人眼神一追一避的,笑了一下,站出來說到:“那明早把上次那幾間房,別上新花枝了再走。後天的事,我自己來。你個女孩子,記得晚上早點回來就行。”

“好的!謝謝老板!”梁好一聽更樂了,立馬報恩似的上前接過宋郁的活兒,表現道,“我來我來。”

“哦,對了,三樓明天也別忘了別幾枝花。”宋郁把手上的剪刀交給梁好,拍拍手,通知着,“今天你忘了。”

“可是往年怎麽沒見着三樓要別花枝啊?”梁好不服氣地小聲嘟囔着,“還一別別一周。”

“今年花好,适合。”宋郁看着梁好剪下來的花骨朵,嘴邊噙着笑。

“什麽适合?”梁好跟着看向手上的花枝。

枝上一點殷紅奪目,骨朵含羞待放。

明明像極了某個人,細看卻又不那麽的像。

宋郁的笑容忽然變得溫柔了許多:“他适合。”

“它适合?”梁好把花枝舉起來,左看右瞧也沒瞧出什麽分別,“我覺得它和往年沒區別啊,就是今年開得早點?”

“話多。明天記得別完再走。”宋郁瞥了一眼那花,往廚房走去。

“哦。”梁好沖着宋郁背影癟了癟嘴。

第二天天亮得早,大概天也知道今天是個好日子。天氣分外晴朗,連樓頂的風也應景得變得柔和了許多。

季安和一向起的很早,他按部就班在樓下對門的小攤吃完早飯,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了樓頂花園,履行他的承諾,替宋郁曬曬書。

他從書架上取了兩三本,放在面前那與其說是榻其實也不過就是幾塊木板搭起來的板上。

他又一一翻看了下這些在宋郁口中要發黴的書。其實不然。每本書原先都有被翻過的痕跡,并不新,也自然不會到發黴的地步。

只是宋郁這人對他說話半假半真的,季安和不知道他到底哪句是揶揄,哪句又是真話,就不自覺地想靠近探究一下,想看看他到底哪裏是真,哪裏又是假。

季安和正回想着這半個多月他接觸宋郁的幾次,忽然“噠噠噠”的上樓的腳步聲将他的思緒打斷了。

是有人上三樓來了。季安和這樣想着。

他拿着手上的書,站起來向着門邊走過去,往走廊裏探了一眼。

這一眼,正看見一個人站在他門前的。

他不禁皺了皺眉,推了推眼鏡,往那人身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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