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明媚
“嘶——”宋郁倒吸了一口冷氣。
“知道疼了?”季安和手上捏着交費單剛走進診室時就聽到了宋郁的輕嘶,他笑着揶揄了一句。
宋郁瞥了一眼站在不遠處正看着護士替他處理額上傷口的人,他咬着唇忍過了一陣疼,才提議道:“要不你……出去站會兒?”
季安和疑惑地看着宋郁。
宋郁收回了目光,眉尾蔫了下去,帶着點委屈地重申着:“本來不疼的。”
季安和低頭看着自己手上的收費單,無可奈何地笑着搖了搖頭,他不拆穿宋郁的強詞奪理,只說了聲好,就轉身往外走去。。
他并沒有走多遠,只是站在屋外對着的窗邊,背對着診室的門。一旁給傷口進行處理的護士手上動作跟着放輕了些,等季安和出去了,她小聲才地問道:“那各似你哥?(那是你哥嗎?)”
“不是。”宋郁用普通話回答着,“是我喜歡的人。”
護士顯然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大方地誇道:“長得真好看啊,和你一樣好看。你們,還挺配的。”
“配不上的。”宋郁努努嘴,看着門外那人的背影,自嘲地解釋了句,“我就要不好看了,這傷在額頭上呢。”
門外的人面對着窗口,站了一會兒,看着高原的雲在天幕疾走,有那麽一瞬,他覺得這雲是最不适合大理的風景。
所有的東西都在留住他,除了這雲,來去匆匆。
他從身上摸出了半盒煙,他低頭往手上撣了一根的,就夾在手指間,一直沒有點燃。
宋郁等護士打完了破傷風針,才壓着棉簽走出來。
季安和聽到身後靠近的腳步聲消失,才回頭問道:“完了?”
“你在抽煙?”宋郁低頭看向季安和手間夾着一根煙,順嘴問道,“還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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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這麽……消消毒?”季安和在宋郁低頭看過來的時候,注視着他額頭上那淺淺的一道血痂。
“嗯,說了沒事的。我還想一會兒回去洗澡呢,就讓她別包起來。”宋郁一邊伸手去要季安和手上的煙,一邊解釋,“主要打那人的時候,混了一身泥。”
季安和将手往後撤了撤,把煙随手丢了,目光瞟過宋郁衣袖上的血跡,皺着眉頭,說了句“胡鬧”,又瞥了宋郁兩眼。
宋郁被他突如其來的不知道算不算發脾氣的動作,吓得愣了愣,他趕緊賠上笑臉,小心翼翼地說:“季先生,真的,不嚴重。”
大概是這句稱呼的緣故,點醒了某人。季安和突然發現自己剛剛太過關切了,是越界了。
他氣息變了變,冷冷應了聲:“嗯,走吧。”
Y、X、Z、L。 “要不一會兒喝兩杯吧?”宋郁趕着跟上季安和的腳步,讨好道,“喝魚吻也可以?”
季安和的腳步停了一下,他回頭看着宋郁,宋郁讪讪地笑着。
“你額頭有傷。”季安和言簡意赅。
“哦。”宋郁的笑容僵硬起來,心裏卻仍跟食了蜜一樣。
季安和坐上駕駛室,看着宋郁挪過來,坐上副駕,那眉尾仍然耷拉着,意興寥寥。
季安和的手搭在手剎上,遲遲沒有啓動車。宋郁一開始沒有注意到,直到他牽了安全帶,低頭給自己扣上的時候,才發現。
他不以為意地問道:“怎麽了?”
“我看看。”季安和朝他這邊偏了偏,手撩起宋郁那掩着血痂的頭發,認真地确認着端詳着。
宋郁握在安全帶上的手有點不知所措起來,甚至連胸腔裏跳動的那個心髒都不知道該怎麽安放了。
只要他目光微擡就能看到季安和鼻尖與薄唇,想到這裏,他不自禁地喉頭動了動。
“季先生,再這樣,我會誤以為你對我有別的意思了。”
季安和的手在他的話音落下時,像被燙了一下。他快速地收回手來,做賊心虛地清了清嗓子,拉下手剎,打着方向盤,一氣呵成地把車開了出去,才說:“回去喝茶吧。”
“嗯?”
季安和妥協了?宋郁想道。
“就去樓頂花園喝,可以嗎?”季安和溫聲征求着主人的意見。
“季先生喜歡那兒?”
宋郁坐起來,緊盯季安和的臉,想挖掘出什麽季安和的小心思,但那人除了臉頰上有點不知道是不是不太适應高原的紅以外,就好像和平日好像沒看出什麽分別。
“嗯。”季安和匆匆地瞥了宋郁一眼,話卻說得格外鄭重,“我喜歡。”
這是宋郁第一次聽到季安和說喜歡,雖然對象不是他,但他的眼睛還是不可控制地亮了亮,那是比車窗外道路邊盛開着的櫻花更耀眼的眼睛。
可惜季安和沒有看到。
“好。”宋郁答。
清風入庭,鳥鳴蟬唱。
當季安和把宋郁的車停進車庫的時候,猴子從庭中秋千裏坐了起來。他将手中的鮮花餅對半掰開,看着下車的兩個人,包着嘴,含糊道:“老板,茶具什麽的,我放上去了。那個柚姐讓我給你單獨備一盆洗頭的水,我也放花園了。”
“嗯。”宋郁臉上的笑容在下車的時候收斂了,他對猴子點了點頭,接過季安和遞來的車鑰匙,順嘴問道,“梁好在阿姐那兒?”
“應該是吧。她說她晚點回來來着。”猴子咽下了嘴裏的半個酥餅,“我晚點問問她什麽時候回來。”
“嗯。要是晚了就讓她明天再回來,女孩子夜裏不安全。”宋郁囑咐完,才跟着季安和上樓。
宋郁上樓後,是在自己的房門前暫時和季安和分道的,季安和聽他說了要先去洗澡的事,也只是叮囑了一句“傷口不要碰水”,就自己先去了樓頂花園。
等宋郁洗完澡,推門上樓頂的時候,他聽到了花架後的一聲輕嘆。
“這大白天嘆什麽氣啊?”宋郁繞過花架,就看到那坐在他的風棚下,拿了本書翻在扉頁,但也确實因為他的聲音,渾身抖了抖,顯然是被吓到了。
“在想什麽?”宋郁走過去,道,“書都不翻頁了?”
季安和看着從花架邊走過來的人,他穿了極休閑的一身,是棉麻的布料,清灰色,和這個古城倒是有點相得益彰。他的衣衫跟着他那半長的發一起,為陽臺上的風鼓動着。
“在想你的那盆水,該涼了。”
“應該沒有吧。我去看看。”宋郁搬了門邊排着的竹制小矮凳到另一邊擺着盆的空地上,他伸手探了探尚溫熱的水,擡頭回複道,“還行。如果季先生肯幫我一下,就更好了。”
他擡頭時,才發現季安和就站在他的身後。
“你額頭的傷口不能沾水。”這是季安和不知道第幾遍提這句話了。
宋郁看了看他,滿意地笑笑,大概是為季安和故意找的借口,他會意地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遞出了自己手上的小木杯。
季安和頓了頓,看着宋郁自覺地蹲坐在矮凳上,他蹲下來,接過小木杯放進盆裏舀水。
宋郁順從地偏了偏腦袋,湊到盆邊。
季安和看着背對自己側頭的人,生疏地确認着:“你這小杯直接舀了,淋上去就行了嗎?”
“嗯。”
宋郁應了一聲,偏着目光去看那個伸手來擋着他額頭傷口,又輕輕地舀水來給他洗頭的人。
藍天為襯,水聲為伴,這下他的眼裏,是真的只剩下一個人了,那個人的眉頭輕皺,睫毛微微顫動,嘴抿着,小心翼翼且有點蹑手蹑腳地用水淋濕宋郁的頭發,像在對待他莫名寶貝的東西一樣。
宋郁不由自主地勾了嘴角。
“你在看什麽?”季安和随口問道,“怎麽笑了?”
“看天呢。”宋郁神神秘秘地說了兩個字,又補充道,“季先生,你覺不覺得今天天氣很好。”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其實今天,無關天氣,只有關于你。宋郁暗暗想到。
“嗯。”季安和的手貼上宋郁的額頭,提醒道,“閉眼,一會兒水該濺進去了。”
“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