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民政局見
許盈盈二十三歲那年，她從韓國趕回中國。
那年冬天很冷，雪花紛紛揚揚。
許盈盈沒有直接回A市，而是來到F市的醫科大學，他所在的大學。
在韓國當練習生時，老師們都管得很嚴格，練習生寝室或者教室裏都設置監控，練習生不能使用手機和談戀愛，手機要上交，如果有急事要用手機必須打申請報告，這是一項硬性規定，倘若想從裏面熬出來，就必須遵守規則每天刻苦學習。
又因為淘汰制太過殘酷，即便偶爾放半天假，練習生們也都留在舞蹈室練習。
所以算起來，她和趙亦程已經三年沒有見面，期間也很少通電話。
F市醫科大，男生宿舍樓下。
許盈盈推着行李在雪地裏哆嗦，她上身穿一件寬大面包服，下身是一雙黑色長筒靴，露出一截細白大腿。
露出的皮膚接觸刺骨的風，一股涼意侵入身體。
在冬日裏想要穿衣好看，出門全靠抖，這是真話。
中午放學時間，男生們抱團回寝室樓，看到許盈盈帶着行李站在男生寝室樓下，一個個好奇又興奮地偷瞄她。
許盈盈長得漂亮，打扮也亮眼，幾乎每一個經過的男生都會多看她幾眼。
那時候她已經以女團“騎士少女”在韓國出道，只是在中國并沒有多少人會認出她。
迎向男生們的目光，許盈盈盡量讓自己別抖得厲害。
她想，這樣也好，等趙亦程回到寝室，肯定也會像這些男孩一樣會注意到她。
然而一個小時後，遲遲沒有等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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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內手機卡很久沒用被注銷，登錄聊天軟件密碼錯誤，她現在真的沒有辦法聯系到他。
冷得自己實在受不了，許盈盈在想要不要先離開，卻恰時遇見熟人。
這個男生叫周洪洋，是趙亦程的高中同學，現在也是大學校友。
“許盈盈？”
周洪洋好奇又驚詫地走過來，許盈盈剛開始沒認出他，看久了慢慢對他有印象。
“你是許盈盈？”
“嗯。”許盈盈揚起笑意。
“這麽久不見，你變漂亮了。”
“哈哈，真的嗎？”
“嗯。”周洪洋笑着點頭，又問道：“這麽冷的天，你站在這裏做什麽？”
許盈盈跺了跺腳，雙手環胸捂緊自己：“在等趙亦程，已經等了好久，冷死我了。”
周洪洋微愣，詫異道：“你不知道他提前畢業了麽？”
“……”
兩人來到一家奶茶店，店裏有暖氣，許盈盈身體漸漸回暖。
服務員送上來兩杯熱騰騰的奶茶，她用奶茶暖手。
“你也是運氣好碰到了我，現在大家都在各大醫院實習，只有我準備考研還留在學校，要不然你等到明天都碰不到一個老同學。”
許盈盈慶幸點頭：“我沒想到這些。”
“趙亦程去年跟他女朋友一起畢業，他女朋友比他大一屆，是一個優秀又漂亮的學姐。”
周洪洋只知道許盈盈和趙亦程關系很好，卻不知道他們原來談過戀愛，因此在聊起趙亦程大學戀情時沒有一絲避諱。
許盈盈拿奶茶的手頓了頓。
“真的，那個學姐把他吃得死死的，明明大一大二浪得要死，大三大四一遇上那個學姐，整個人就變了一個樣，他除了學習自己的課程，平時還跟學姐去聽大四的課，然後順順當當地提前畢業，最後還成為那一屆的優秀畢業生。”周洪洋感慨道。
心像被一根針刺破，有點疼，有點難受。
大一大二，她和他在談戀愛，那時他經常跑去她們學校找她，但是大三大四……
三年，不長不短，但足夠遇見一個更好的人。
對他，許盈盈很多時候都會自卑，她自覺配不上他。
“當時學校一個很有名的教授非常器重他，想要他繼續讀研究生，我們好多人都羨慕他，教授會這樣要求他擺明是想收他做學生，但他最後拒絕了，他還是跟那個學姐一起畢業。”
許盈盈低頭喝奶茶，掩飾面上不正常的情緒：“畢業之後，他們呢？”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聽別人說學姐去美國留學深造，趙亦程不願意她去，離開前兩人還在學校裏吵了一架。”
“哦。”
周洪洋下午有課要回寝室一趟，許盈盈坐在奶茶店發呆。
她低頭看自己的手機，手機上除了幾個軟件什麽也沒有，沒有一條信息，沒有一個未接來電，像是三年前她剛剛去往韓國時那樣，她像又進入到一個陌生環境裏，然後……重新開始。
迷迷糊糊中，畫面轉換。
她坐在一家咖啡廳裏，咖啡廳裏小姐姐統一穿黑色女仆制服，她們給客人送咖啡時臉上總帶着甜美笑意。
而她的對面坐着一個氣質幹淨、五官英俊的男人，那是她回國的幾個月後，第一次約趙亦程出來。
兩人的視線只短暫交彙，最後都移開了。
“最近是不是很忙？”
這是他問她的第一句話。
許盈盈點頭：“嗯，我在韓國認識的幾個中國朋友，她們也都是練習生，前段時間我們都忙着商演，最近還參加今年的《歌舞者》比賽，我們大家都入圍了。”
“恭喜。”
許盈盈喝一口咖啡，笑道：“你呢，我聽我媽說，趙阿姨給你安排相親了，哈哈，然後一次都沒成功。”
他看她笑，安靜許久道：“嗯。”
“你眼光是不是太高了？”
他用勺子撥開咖啡上的泡沫，淺聲道：“沒有，我在等一個人。”
許盈盈微愣，手下意識的捏緊，她有點緊張。
“為什麽要等？”
他擡眼，眼眸深邃：“她出國了。”
有人說學姐去美國留學深造，趙亦程不願意她去，離開前兩人還在學校裏吵了一架……
恍然想到什麽，心緒陷入紛亂。
她不知要如何回答，最後是一通電話拯救了她……
時間飛逝，一片散亂的畫面過後，她在家裏包餃子，而他就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他說：“我們沒有領證，我不是你什麽人，我們的婚禮只是一個泡沫。”
放佛間她聽到自己的心跳，心裏某一個角落在失落，而另一個角落又在釋然。
挺好的，走鋼絲的人墜落了，心不會再懸着了。
許盈盈醒來時是早上八點，打開微信，他發來了信息。
亦：九點，民政局。
他是七點發來的消息，她現在才看到。
許盈盈趴在床上盯着手機發呆。
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昨天他要是肯在她爸面前說一句話，他就會自由。
和她這場被逼迫的婚姻，或許他也不願。
可最後……怎麽決定去領證了呢？
不知發呆了多久，等意識到時間緊迫，才起床洗漱化妝。
對着鏡子勾勒眼線再描眉，手法娴熟利落，可她腦子卻異常紛亂。
很多事情她都像是被推動前行，就比如那場婚禮，又比如今天。
鈴聲急促響起，經紀人周美君來電。
“喂？”
一邊抹口紅，一邊接聽電話。
“盈盈，你趕緊收拾一下，我很快開車到你公寓樓下了。”
許盈盈微愣：“今天有事？”
“嗯，《流行之星》節目組突然給我打電話，說會提前錄制節目，叫你今天過去簽合同，只剩下你沒簽了。”
她是最後才确定下來的人選，只有她沒簽再正常不過。
“我…明天過去簽行麽？”
“那怎麽行，除了簽合同，節目組接下來還會給你們安排任務，确定好工作內容大家就要着手去準備了，聽那邊的人說因為節目要提前錄制，時間很緊，所有導師們最好都要今天到場。”
“最好都今天到場，也就是說也有人沒辦法趕到……”
“你就別想了，人家大明星陳珂都特地改行程去到現場，你一個勉強能混入節目的導師有什麽資格說不去？”
“……”
“還有十分鐘到你家公寓樓下，你快點準備。”
“嗯。”
看來今天不能去民政局了，不是她自己不願意的對麽？
看鏡中的自己，許盈盈沉寂許久，而後給自己定妝。
許盈盈：改天吧，我今天有緊急事。
發完消息，許盈盈換鞋出門，甚至來不及吃早餐。
《流行之星》錄制區在一棟大樓裏，它不像寫字樓那樣高聳，然而占地面積卻很廣，足足有一個足球場的大小，大樓的設計很氣派，是F市地方衛視許多節目的錄制基地。
開會這天來了很多人，有不少許盈盈認識卻不熟識的明星。
娛樂圈其實也是一個很勢利的圈子，有人氣和名氣的明星往往更受尊重，而沒什麽名氣的或者備受争議的明星，比如說許盈盈，都要自覺遠離會議室C位找一個不顯眼的位置。
節目總導演在上面講話，許盈盈認真傾聽。
等工作人員下發一份文件，她終于知道她接下來的工作。
作為節目組舞蹈導師，她要和其他舞蹈導師一起排演一個舞蹈節目，作為第一期節目的開場舞。
《流行之星》會在一星期後開機，也就是說她們只有一個星期的排舞時間。
正午十二點，節目組給所有人準備盒飯，幾個舞蹈導師一邊吃午飯一邊開始讨論排演舞蹈的事宜。
期間，許盈盈偷偷看過手機幾次，她說改天再去民政局，他沒有回複一條信息，而手機上有許媽媽的三個未接來電。
看那幾個未接來電，許盈盈的心莫名地凸凸直跳。
借口去一趟廁所，許盈盈回撥電話。
“喂，媽。”
“你死去哪裏了！”
一聲怒吼，許盈盈心跟着一顫。
“在工作呢。”
“你是去工作還是單純不想跟亦程領證？！”
許盈盈無奈道：“真的，我今天跟節目組簽約，必須要來一趟。”
電話那邊語氣态度沒有好轉：“你有事怎麽不跟亦程說一聲，他在民政局從早上八點一直等到中午十二點，你但凡有一點心，為什麽不告訴他讓他別等？”
“他從八點一直等……”心跳錯漏了半拍，許盈盈愣怔：“可是，我明明告訴過他了。”
八點，和他們約定的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他是提前一個小時在民政局門口等她的麽？
為什麽提前了？是害怕錯過時間，還是……他在期待着？
在這四個小時裏，他一個人默默等待又會是什麽心情？
“你真的告訴他了？你怎麽告訴他了？！”許媽媽怒火不減：“你爸爸知道你死活不跟亦程領證，還讓他在民政局等了一上午，就直接被氣出高血壓，好在亦程即時把他送進醫院。”
許盈盈慌了：“爸沒事吧？！”
“你還知道關心他？我打你電話怎麽不接？”
當時在開會。
且許媽媽每次找她都是雞毛蒜皮的事，她也就沒多在意，誰知道會是這樣。
“爸嚴不嚴重？”
“不嚴重能送進醫院？”
許盈盈感到自責：“對不起，媽媽……”
“你趕緊回來看看他。”
“嗯，我會盡快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