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相安無事
穿過繁華大街，銀色手铐引來不少人的注目，他們撐傘向四處散開，像是逃離災難一般。
天還在下雨，趙亦程全身濕透，他雙手拿着手機，低頭看手機定位迅速前行。
雨水打濕手機屏幕，往自己身上粗魯的擦拭幾下，看着定位目标一直在移動，整顆心懸起就再無落定。
距離定位目标還有800米。
快找到她了。
他只要再快一點，跑得再快一點。
“斷橋是否下過雪
我望着湖面
歲月寒月如雪
指尖輕點融解
斷橋是否下過雪
又想起你的臉
若是無緣再見
白堤柳簾催淚好幾遍……”
不知道是誰，放着當時流行的網絡歌曲，那是許嵩的《短橋殘雪》，聲音融入在雨夜裏，莫名讓人感傷。
距離她還有四百米，定位目标不動了，趙亦程反而心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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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米，一個足球跑道的長度，她就在附近。
往前，那裏有個深巷，巷子沒有路燈，巷子口漆黑得猶似食人洞口。
走進深巷，巷子的一邊是一面高高圍牆，另一面是居民住宅樓，樓房的光給道路帶來了些弱光，卻依舊朦胧得看不清周旁的事物。
一只腳踏入水窪之中，趙亦程毫無在乎，他盯着手機定位，往前左轉，距離她還有兩百米，心開始砰砰直跳。
雨還在下，雨水流入眼睛，一陣刺疼。
“盈盈——”
沒有回應，雨夜太過安靜，只有雨聲淅淅瀝瀝。
“盈盈——”
聲音沙啞，不知何時，嗓子已經變成了這樣。
手機顯示抵達定位目标，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指示了，她在這裏的，她應該在這裏的……
“盈盈，你在哪……”
腳踩入深水挖，整個人向前踉跄兩步，手被铐住，他雙手扶住一面牆險些讓自己摔倒。
“阿亦。”
低小微弱的聲音。
整顆心猛然緊縮，趙亦程環顧四周，微弱的燈光下沒有她的身影。
“阿亦。”
确實是她的聲音，趙亦程心間狂喜：“盈盈……”
許盈盈從垃圾桶後連滾帶爬地走出，因為光線太暗，他看不清她，只見她頭發披散，衣着淩亂，模樣十分狼狽。
趙亦程走過去輕撫她的臉，她臉頰微腫，嘴角邊沾染血跡，是她的。
終于找到她了，懸着的心終于落地，可越來越多的情緒卻湧上心口。
許盈盈看不清他，但她知道這個男生不是別人，他是趙亦程，和她度過青蔥歲月的男孩。
抱住他的脖子，許盈盈忍不住哭了：“阿亦，阿亦，你來了你來了……我好怕……”
緊緊摟抱他的脖子，深怕他下一刻離開她，留她一個人躲在着陌生又漆黑的巷子。
他沒有抱她，只将頭靠在她肩頭，人很安靜。
觸摸到他潮濕的T恤和濕漉漉的短發，許盈盈哽咽道：“阿亦，阿亦你全身都濕了……你會像小呆一樣生病……”
然而擡手觸摸他的臉，卻觸到一片濕熱。
他哭了。
那麽安靜。
可是為什麽哭了？是因為太過擔憂麽？
緊緊抱住他，許盈盈哭着安慰：“阿亦，我沒事了，我沒事了。”
他的手扶在她腰間，悶悶回應：“嗯。”
感受到腰側有什麽堅硬的東西纏繞，許盈盈低頭，赫然見一副銀色手铐在漆黑夜裏泛着金屬光澤，伸手觸摸，真的是手铐……
眼淚滴落在他手背上，許盈盈慌亂地扯着手铐：“警察抓你了？嗚嗚……你又不是壞人，他們為什麽抓你……嗚嗚……”
擡手将她圈在懷裏，趙亦程整個人虛脫地倒向她，許盈盈情況也不好，兩個人摔倒在許多垃圾袋上，雨水将垃圾的臭味沖淡了些，有對方在，倒也不嫌棄這味道有多難聞。
滾在垃圾堆裏，蒙蒙細雨落在他們身上，宛若新婚夜裏的白色帷幔。
他将臉埋在她肩頭，沙啞道：“以後要聽我的話。”
許盈盈哽咽：“嗯。”
“要好好對我。”
“嗯。”
“別讓我擔心了。”
“好。”
“別怕，我會陪你……”
千言萬語也抵不過這一句情話，許多年後，許盈盈每次想起都熱淚盈眶。
她的男人啊，很聰明，又勇敢，他像一個騎士，一直守護在她身旁，也像一棵向日葵，告訴她太陽的方向。
“阿亦，壞人還在附近，我們藏好別讓他發現……”
許盈盈的聲音幾乎被雨水淹沒，但他聽得見，她就在他懷裏。
“誰？”
“楊毅……他拿有刀。”
所以今夜，在他到來之前，只她一個人承受着恐懼。
趙亦程沒有回應，許盈盈觸摸他被雨水淋濕的臉：“他有刀，你又帶有手铐，我們慫一點不丢人的。”
說着，許盈盈翻身半跪在他身體兩側，她脫掉裙子的上衣，就着一件黑色內衣半跪在他身前擋雨。
看她拿衣服蓋在自己的頭上撐在他頭頂上方，趙亦程好氣又好笑：“把衣服穿上，要被人看見了。”
“天黑，他們看不見。”
她趴在他身前，皮膚白色，內衣黑色，那麽顯明。
趙亦程:“……”
忽而，許盈盈打一個噴嚏，趙亦程擡手觸摸她裸/露的腰側，冰涼手铐纏至她腰間：“趴下來，讓我抱抱。”
“嗯？”許盈盈迷糊，但還是趴下去讓他抱了。
“為什麽一定要躲在垃圾堆裏？”
許盈盈：“……”
讓他躺在垃圾堆裏，确實是委屈他了。
“書包呢？”
“在垃圾桶裏，我一會兒找找。”
之前一直背在身上，裏面沒什麽東西，所以逃跑時沒感受到它的存在。
“現在找出來，我帶你走。”
“可是……”
“別怕，有我。”
黑暗裏，兩人對視，他說有他在，她信他。
正要起身去翻撿書包，趙亦程又拉住她：“把衣服穿上。”
說什麽天黑看不見，他全看見了。
許盈盈：“嗯。”
這片區都是居民自建樓，樓房不高，錯落雜亂，前方有一戶人家敞開院子大門，屋子裏的光将院子照得極亮。
趙亦程牽許盈盈走進院子，随後關上鐵門，房子裏的主人沒有察覺。
兩人站在樓房屋檐下，許盈盈一直盯着鐵門的方向，懷疑遠處黑漆漆的地方有人在看她。
今晚發生的一切實在太可怕，她鑽進趙亦程的懷裏，而趙亦程則環抱着她，戴着手铐拿手機報警。
“等一會兒，等警車來。”
他的聲音沉郁，像是城市上方那化不開的陰霾。
“嗯。”
“我不會放過他。”
“誰？”
“楊毅。”
二十分鐘後，警車開進巷子，許盈盈和趙亦程在兩個警察的護送下上了警車。
警察局。
許盈盈和趙亦程在配合警察做筆錄，兩人中間隔有一段距離，想看對方每次都只能遙遙相望。
這邊，許盈盈和警察小姐姐面對面對坐。
“是誰約你去KTV包廂？”
“我一個朋友。”
“叫什麽名字？”
“周元若。”
“你朋友認識這些人嗎？”
“認識。”
“她現在人呢？”
“中途說去廁所，就一直沒有回來。”
“讓你吸毒的男人叫什麽名字？”
“楊毅。”
“你朋友認識他嗎？”
“認識。”
“你朋友知不知道他吸毒？”
“我不清楚。”
另一邊，趙亦程和警察男人對視。
“你不怕死？”
“怕。”
“怕你還敢逃跑？”
“我更怕她出事。”
“她是你什麽人？”
遲疑了一下。
“……女朋友。”
警察男人揚了揚眉:“你剛才說你多少歲？”
“十六。”
……
雨夜，許盈盈和趙亦程走出警局，夜晚的風夾雜着雨陣陣吹來，讓人感到寒顫。
然而這些都不重要了。
觸摸他的手腕，手铐已經被解開，他現在安然無恙。
回憶今晚種種畫面，許盈盈眼眶又紅了。
趙亦程揉了揉她的頭發，終究什麽話也沒說牽着她走進雨霧之中。
在路邊攔下一輛的士，兩人坐進車裏。
“回家只跟叔叔阿姨解釋說是遇見歹徒了。”趙亦程看向窗外，聲音異常平靜。
許盈盈點頭：“嗯。”
“別說漏了嘴，不然你又要挨打了。”
他答應過她的，以後再不讓她受傷，然而今天，他沒有保護好她。
“嗯。”
在車上兩人牽着手，他始終看向窗外，一直沒有看她。
或許一切塵埃落定，他該跟她生氣了。
“明天早上……在小區樓下等我。”
他沒有回頭看她。
“嗯？”
“你說過會聽我的話。”
“嗯。”
回到小區，在五樓過道上，他們放開彼此的手，各自走向自家的門。
再害怕，此刻也必須和他分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