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黑市鏖戰(1)
每年的夏末秋初都是曼谷恰圖恰市場地下黑市最猖獗的時候,來自各地的商人,帶着非洲平原上獵來的老虎,亞洲山區捕獲的熊罴,越南的金絲猴,印度尼西亞的豬鼻龜、新西蘭的大蜥蜴……各種各樣的珍禽異獸,無論活的,死的,還是它們的骨骼、眼珠、皮毛、髒器,只要給出足夠的價錢,沒有什麽得不到的。
來自越南的商人陳良勇帶着他在婆羅州和蘇門答臘辛苦搞到的一批盔犀鳥頭住進了恰圖恰市場附近的一家五星級酒店。在以動物的骨骼角類為主要收藏對象的古玩雜項中,有“一紅二黑三白”的說法,“黑”是指犀牛角,“白”是象牙,而排在首位的正是被圈子裏稱為“鶴頂紅”的盔犀鳥鳥頭,一般的鳥類頭骨中空,無法雕刻,而盔犀鳥的頭胄部分為實心,顏色外紅內黃,質地細膩,易于雕刻,絲毫不遜于象牙,一個用盔犀鳥頭胄雕刻而成的鼻煙壺可以輕易賣到十幾萬元的價格,所以受到熱炒,而盔犀鳥這種本就稀罕的鳥類如今愈發罕見,幾近滅絕。
陳良勇正在自己的豪華套房裏吃早餐,魚子醬配吐司面包,培根煎蛋,外加一瓶波爾多紅酒,他的心情此刻非常愉悅,他已經預感到這次來曼谷,他會賺個滿缽。
“你想把你的腦漿塗在吐司面包上還是放在腦子裏?”一個非常好聽的男聲在他腦後響起,與之一道的還有一個圓圓的、硬硬的東西抵在他的後腦勺上。
陳良勇手裏的吐司面包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一顆顆剔透的魚子醬将腳下的地毯立刻弄髒了。
“放,放…在…腦子裏…”陳良勇磕磕巴巴地說道。他的腦門上一下子全是冷汗。門一直關着,窗戶那裏有他的兩個保镖,這個人是怎麽悄無聲息地過來的。陳良勇腦門上的汗出的愈發多了:“好漢,不,大俠,有話好說,先把槍放下好嗎?”
秦亦峥這才收了槍,不疾不徐地走到陳良勇的身旁。
年輕的男人連面都沒有蒙,坦然地露出他英俊的臉孔。他只戴了一頂棒球帽,穿着迷彩緊身T恤,黑色牛仔褲,軍靴,手邊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箱子。這年頭橫的怕不要命的,這樣肆無忌憚一定是因為手段了得,陳良勇老老實實地說道:“大俠,我不算大富大貴,但這些年也賺了些錢,只要你肯饒我性命,盡我可能,多少錢我都給你。”
“我不要錢。”
淡淡的一句話叫陳良勇幾乎要哭起來,不要錢難道要命嗎大俠。
“陳老板,我暫時對你的命沒有興趣。”秦亦峥從桌上拿起一只幹淨的郁金香杯,又拿起亞麻細布慢條斯理地将杯子裏外擦了個遍,這才将醒酒器裏的紅酒倒進被子裏,優雅地抿了一小口。抿了一口後微微蹙眉:“05年的吧,味道不行。”他太知道該怎麽做戲才能将這些商人從肉體到精神都壓垮。
陳良勇果然愈發恭敬:“大俠,想要什麽年份的紅酒您盡管說,我一定竭盡全力幫您弄到。”
秦亦峥坐在陳良勇的對面,右手食指上勾着他常用的那把□□M9的扳機扣,慢吞吞地轉着。陳良勇喜慶的胖臉上簡直汗如出漿,如同泡了水的豬頭。
“大俠,槍是兇器,仔細走火炸膛。”陳良勇小心翼翼地“提醒”秦亦峥:“您有什麽要求盡管吩咐。”
秦亦峥等的就是這句話:“聽說陳老板手裏有一批鶴頂紅,這次想出手。我有個不情之請。”
原來是奔着鳥頭來的,陳良勇覺得腮幫子上的肉直抖,這批鳥頭要是如願脫手,起碼得好幾十萬美金,真是割肉啊,可是跟命一比,錢算個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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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俠瞧得上鳥頭,就當是我孝敬大俠的。”陳良勇強忍肉痛道。
秦亦峥笑笑:“陳老板多心了。我只希望陳老板在曼谷的這幾天,由我擔當你的貼身保镖。”
陳良勇起初有些發懵,不過轉瞬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節,眼前這位殺神怕是要對付這次也來交易的某個商人吧,這才拿自己當了幌子。不過他能說個不字嗎?
“這是我的福氣,呵呵,您一看便是身手了得,比我先前帶過來的那兩個酒囊飯袋不知道強了多少。”陳良勇嘴上谄媚,心底卻在嘆氣,有這麽個毛遂自薦的“保镖”,這幾天簡直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
“陳老板的那兩個保镖被我打暈了,估計也快醒了,該怎麽打發他們想必不需要我教。”
“我曉得的。”陳良勇擦了擦鼻尖上的汗,嗫嚅道:“只是大俠您的稱呼……”
“你可以管我叫安藤。”身上有四分之一日本血統的秦亦峥早年和母親顧傾城生活在日本東京,便跟着外祖母姓了安藤。
“好名字,好名字。”陳良勇不忘狗腿。
兩個保镖摸着後腦勺搖搖晃晃爬了起來,見到端坐在椅子上的秦亦峥時一齊變了臉色。陳良勇卻上去就給了兩人一人一腳。他本是粵人,後來有算命大師斷言越南是他的發跡之地,這才去了越南,情急之下便下意識的改為用粵語罵道:“你哋兩個衰仔,海中無魚蝦仔大,一旦遇到高手,人哋碾死你哋好似碾死只螞蟻咁樣,你哋倆個同我負責搬貨箱。知道未?”?”
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兩個倒黴蟲完全不知道素來精明的老板為何讓歹人做了上賓,憤憤地開門出去了。
“陳老板今天早上的安排是什麽?”
“待會兒中間商會過來看鳥頭,順便會帶點別家的消息來,大俠看看您有沒有什麽喜歡的玩意兒,就當我給您的見面禮。”
“陳老板的心意我領下了,不過現在我是您的手下,尊卑有別,還請您別露了痕跡。”
陳良勇趕緊點頭,連聲說“知道”。
有敲門聲響起。
“誰啊。”
“陳老板,是我。”粗噶的男聲在門外響起。
“是中間商,叫巴頌。”陳良勇壓低聲音告訴秦亦峥。
秦亦峥微微颔首,前去開門之前,他不忘将自己的手提箱踢到餐桌下面,又将餐桌上他喝過的那只酒杯握在手裏,然後丢進了牆角的垃圾桶裏。
門開了。巴頌狐疑地盯住秦亦峥,并沒有急着進來。
“巴頌老哥,可把你給盼來了。”陳良勇笑呵呵地迎了上來,“快請進。”
“這人看着有些眼生吶,老陳。”
“呔,這是我的貼身保镖,花大價錢從日本找來的,叫安藤,功夫可厲害了,會忍術。”陳良勇順嘴胡謅。
“はじめまして、どうぞよろしくおねがいします。”(初次見面,請多關照)秦亦峥朝巴頌微微鞠了一躬,一口标準流利的日語成功打消了巴頌的懷疑。
胡子拉碴的巴頌這才淫/笑起來,露出一嘴的黃牙:“小日本的話我可只懂 ‘雅蠛蝶’(不要)和‘一庫一庫’(要出來了)。”陳良勇也跟着會心一笑。
“鳥頭呢,快給我看看。”巴頌收了笑,有些急不可耐地問道。
“你手頭上有好的買家沒有?”
“老陳,我哪次沒給你找好的主顧?”巴頌斜着眼睛睨陳良勇,胖大的舌頭舔着齒縫,發出嘶嘶的聲音:“喬家小公子這次親自出馬,可帶了相當數量的好東西。若是能攀上喬家,別說你在越南的那四個婆姨,便是再娶四十個也成,只要你,嘿嘿嘿。”巴頌暧昧渾濁的眼光在陳良勇胯以下的部位流連。
陳良勇在心底啐了這老厭物好幾句,但面上依舊堆笑:“那還要巴頌老哥你多多費心。”說完便轉身進了內間,從保險箱裏拎了一個大箱子出來。
開箱的瞬間,巴頌的鼻息一下子就急促了起來,喃喃自語道:“好東西,真是好東西。”
黑色的絲絨底子上放着橘黃色的盔犀鳥頭胄,一共三只,大小相仿,吻部是黃色,然後是橘黃、橘紅、大紅,非常完美的顏色過渡,在吻部上方雕刻着精巧的圖案。
巴頌湊近了細看,“啧啧啧,上面刻的是八仙過海,這個再讓我瞧瞧,刻得是麻姑獻壽。”
“巴頌老哥好眼力,最後一只刻的是牛郎織女鵲橋相會。”
“你這次是賺大發了唷。”巴頌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這才拿起脖子上的相機,全角度無死角将三只盔犀鳥鳥頭給拍了下來。
“我還帶了一箱子毛料,都在八十克以上。”
“行,我待會兒就去求見喬小老板,下午給你消息。”
“辛苦巴頌老哥了。”陳良勇不忘将幾張綠金揉進巴頌的手裏。
待到巴頌離開後,秦亦峥沉默地站在窗前,直到眼見着巴頌鑽進一輛黑色的轎車裏,這才收回目光。
三個小時後,陳良勇接到了巴頌的電話,說喬賽維對這批鳥頭頗有興趣,請陳良勇下午兩點帶着貨到距離恰圖恰市場九十公裏的一處農莊見面。
挂了電話,陳良勇有些興奮地搓着手掌問秦亦峥:“大俠,您和我一塊兒去不?”
“去。”秦亦峥一面說話,一面從餐桌下拿出了自己的提箱。他擡頭看向陳良勇:“把鳥頭放在我的箱子裏。”
陳良勇心裏咯噔一下,只覺得一桶冷水從頭澆到腳:“大俠,您想要對付的人不會是喬家小公子吧?”
“知道得太多對你沒有好處。”秦亦峥語氣森冷。
作者有話要說:
綠金:美元
嗯,預告一下,下一章比較血腥.
文中粵語已經按照Limda妹的建議修改,謝謝這位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