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黑市鏖戰(3)
堂屋裏秦亦峥難得的出現了一種叫做焦躁的情緒,屋內血腥味兒因為大門的關閉而愈發濃郁,雄獅幾乎是狂性大發,獅鬃像針一般一根根豎立着,挪騰跳躍之間血盆大口大張着,簡直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下肚去。
秦亦峥不想傷了那獅子,只是一味閃躲,他的槍膛裏還有最後一顆子彈,或者給那頭獅子,或者留給自己,又或者可以送到喬賽維的心髒裏去,不過現在看來恐怕很難。他不怕死,反正活着對他而言和死去并沒有多大區別,甚至死後他可以獲得永恒的寧靜,不需要再面對左右為難的父親、放浪形骸豔名高熾的母親,羞慚以對的繼母,還有仿佛生着兩張臉的大哥。
無奈畜生到底是畜生,不通人性,那獅子利爪和鋼鞭一般的尾巴已經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不少傷痕,新鮮的人血有股微甜的氣味,滴滴答答的涎水從白牙之間落下來,熱烘烘的,帶着一種臭氣。獅子的眼睛裏滿是戾氣和狂躁,屋子裏本就七零八落的家什在它的撕扯咬拽之下已經變成了碎片。
秦亦峥的手指下意識地扣緊了扳機,然而謝靜蕙左手抱着幼年的雲豹,右手拿着奶瓶給它喂牛奶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心髒驀的一軟,秦亦峥握着□□的右手終是緩緩垂下,輕輕吐出一口氣,他對着大門平靜地說道:“喬賽維,我認輸。”
大門轟然頓開裏是喬賽維響亮的大笑聲,他笑得那麽愉快,仿佛這些年所受到的來自于秦亦峥的打壓都随着“喬賽維,我認輸”這六個字而一掃而光,不過他倒還沒有猖狂到輕視自己的性命,依然由幾個保镖保護着,站在了秦亦峥的對面。
那獅子見大門洞開,扭頭朝一幹人撲了過來,有保镖當即面白腿軟,下意識地想往後躲,被喬賽維擡手就是一槍,打在頸部大動脈上,血噴得到處都是,雄獅撲上前去,一口咬住喉管,湊在上面去舔吮還溫熱的血液,金色的鬃毛都被染紅了。
“唔?”喬賽維斜睨着看一眼身旁的金毛,金毛咽了口唾沫,端着大型的□□,趕緊給了雄獅一槍。那獅子雖然還在撲騰,但腳步很快便虛軟了起來。幾個保镖這才拿着槍托将它推搡進了籠子,又将籠子推上輪車,往倉庫送去。
“ 秦亦峥,既然認輸,就拿出點誠意來。”喬賽維陰測測一笑:“手裏還拿着你的□□,是想放冷槍嗎?”
秦亦峥冷哼一聲,單手将彈夾退出來,最有一顆子彈掉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聽說你家老頭當年犯了錯,被剁掉了一根小拇指,只剩下九根手指,所以有個诨號叫秦九。”喬賽維微笑着從白大褂的口袋裏摸出一把寒光閃閃的解剖刀:“這刀連虎骨都砍得動,想必你的手指指骨應該不會比虎骨還硬吧?”
秦亦峥只是安靜地看着喬賽維,淡淡道:“阮沅在你手裏?”
在沒有陷入窮途末路的時刻,他不好開口詢問阮沅的下落,他所關心在意的人,不僅會成為掣肘,甚至為因為他而丢了性命,靜蕙已經死了,他不能再害了阮沅。但是此刻他已經俯首低頭,阮沅是跟着她的,他必須對她的安全有所交代。
“ 啧啧,秦二少現在才問紅顏知己不覺得有些晚了嗎?”喬賽維一邊把玩着手裏的解剖刀,一面笑微微地說道。
“你放她走,我的命歸你。”
喬賽維的嘴角譏诮地歪了歪:“秦亦峥,你有幾條命可以為了女人去死?何況——”慢條斯理地頓了頓,“你以為現在的你還有和我讨價還價的資本嗎?手下敗将,何足挂齒。”
“是嗎?”秦亦峥挑了挑眉毛:“那你為什麽站的離我這麽遠?你怕我,喬賽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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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賽維傲慢地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秦亦峥,不要試圖激怒我。我從不會為了所謂的傲氣和臉面做出蠢事。要我放了阮沅可以,拿你的右手小手指來換。你知道的,我喬賽維一諾千金,從不食言。”
“好。”秦亦峥聲沉如鐵。
在喬賽維的示意下,一個保镖拿着槍管抵在秦亦峥的太陽穴上,另外一個反剪了他的左手,他的右手手腕則被金毛按在桌上。喬賽維手裏拿着刀,他的眼睛裏閃爍着一種異常的興奮之色,仿佛兩小簇火焰,連呼吸都有些急促。
秦林恩的嫡親兒子,八歲就跟在雇傭兵之王季山後面學習,十二歲便開始聲名鵲起,十六歲成為王牌狙擊手,得到了“冥王”這樣的稱號,十七歲之後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裏,二十二歲入選信號旗特種部隊……太過燦爛和華麗的履歷表,連自己的父親都對他贊不絕口。可是那又如何,“目如鷹鸮,伏如鬼魅,冷血如凝,一擊必殺”的秦亦峥此刻還不是任他喬賽維宰割,他當然不會蠢到殺了秦亦峥,秦亦峥可不是秦瑞铖,他是秦林恩的親生兒子,倘若秦亦峥死在他手裏,将會給喬家帶來無限的麻煩。可是這一刀他還是要砍,這一刀是砍去了秦亦峥的威風、尊嚴、光環……喬賽維忍不住又一次大笑起來,嘴角有狠厲之色一閃,銀光閃閃的解剖刀裹挾着風聲,朝秦亦峥的右手手指揮去。
阮沅拿着槍奔來時看見的就是這個場景。
不,不要。他該是穿着白大褂的英俊醫師,而不是少截手指的黑幫爛仔。阮沅想也沒想,便朝着喬賽維扣動了扳機。
子彈從喬賽維的氣管來了個對穿,他不敢置信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脖子,那裏血液正汩汩地流出來,熱而粘。他又費力地看向阮沅所站的方向,那女人跟打擺子一般顫抖着。他一直覺得自己對她還不錯,甚至某個時刻,他确實存了娶她回來當老婆的念頭,想着要好好對她。他想憤怒地發聲,卻發現自己只能發出嘶啞的嗤嗤聲,自己整個身體仿佛都在漏氣,他覺得自己的生命力就從這個槍眼裏一點一點流失了,中彈的喬賽維終于倒在地上,死了,死不瞑目。
變故發生得太陡然,控制住秦亦峥的三個保镖都有些吓傻了,秦亦峥卻突然發力,将負責拿槍指着他的那名保镖手腕一折,三下五除二便奪下槍來,對着那保镖額頭中央便是一槍。金毛和另外一個保镖見勢不妙,拔腳就想跑,偏偏兩腿篩糠一般,走路都有些打拐,被秦亦峥兩槍便結果了性命。
阮沅已經跪倒在地,喬賽維死不瞑目的臉就這樣直勾勾地對着她。他的眼神早已經渙散,但是阮沅卻覺得喬賽維一直在死死盯着她。無論她看向哪裏,他的眼神都無處不在。
從小到大,她最多逞口舌之利,連打人都沒打過,別說殺人了。槍她确實玩過,也不過就是跟着哥哥阮鹹去靶場玩玩而已。可是就在剛才,她拿着槍殺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對于一個一直活在健全的法制社會裏的人來說,不論被殺的是怎麽樣的人,沒有人可以随意剝奪另一個人的生命,這算是一條普世的價值觀。
□□後座力震得她掌心發麻,阮沅卻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木木的。夏末的陽光照在她身上,她卻覺得發冷,連牙齒都有些咬不緊。
夕陽西下,整個庭院裏遍地全部都是屍體,血液已經幹涸,變成一種肮髒的紫黑色,不少蒼蠅嗡嗡地叫着,在這些還算新鮮的屍體上熱切地盤旋、停留、叮咬、産卵。熱風裏都帶着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兒。
秦亦峥低頭看着面前的阮沅,她的膝蓋跪在粗糙的沙地上,仿佛感覺不到痛一般,整張臉都是怔怔的,連眼神似乎都失去了焦距。那把救了他的槍被她丢在一邊,黑色的槍身在金橙色的太陽光下呈現出一種奇異的色澤。
謝靜蕙到死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麽的,她得到了他的溫柔、善良、美好、積極的一切,可是她卻一次次被逼着去面對狀若修羅惡鬼的自己,他可以拒絕她,但是他不該讓她去承受這一切。秦亦峥覺得胸口充溢着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于是他蹲下/身,第一次主動将阮沅抱進懷裏,慢慢拍着她的背:“都過去了,哭出來,哭出來就沒事了。”他九歲那年第一次殺人,吐得一塌糊塗,結果季叔叔只是冷酷地讓他去多做一百個伏地挺身和負重多跑三公裏。他還記得自己一邊跑一邊哭,在心底怨恨父親送自己到季山那裏,怨恨母親将自己生下來,怨恨自己悲慘的命運……
阮沅下意識地反手抱緊了秦亦峥。秦亦峥這才發現她其實很瘦,抱起來都是骨頭。她在他的懷裏,像受驚的小動物那樣輕輕顫抖,然後才壓抑地哭出來。她的淚水沾在了他的脖子上,滾燙的,叫他覺得像被沸油濺到。
遠處,陳良勇看着夕陽下擁抱在一起的兩人,幾次想插話又默默咽了下去。最後實在沒忍住,小聲提醒道:“那個,大俠,咱是不是回酒店再抱,這畢竟是人家的地盤,死了這麽人,惹來警察就不好了……”
“你去堂屋裏把我帶過來的那個箱子提出來。”秦亦峥毫不客氣地吩咐陳良勇。陳良勇立刻狗颠兒似地跑進堂屋。他不知道自己此時在陳良勇心目中又多了一個阮鹹妹夫的身份,陳良勇哪敢不聽話。
阮沅還在哭,她仿佛要将自從遇到顧子夜以來所受到的委屈悉數發洩出來。秦亦峥一手攬着她,一手接過陳良勇遞過來的箱子。
他單手在箱子上按了幾下,箱蓋裏翻出一個夾層,秦亦峥拿出手機,給南嘉魚撥了個電話。
“學長,我把喬賽維在曼谷的老巢給端了,這邊的動物要煩你找人趕緊過來處理一下,我不想橫生枝節。”
電話那頭南嘉魚顯然相當吃驚:“你沒受傷吧?我馬上就讓基金會的人過去,你先撤吧。”
“嗯,我沒事。那有事再聯系。”
“好,再聯系。”
因為阮沅只顧着哭,她并不知道秦亦峥的這通電話是打給自己的表哥南嘉魚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這章寫完上卷的,事實證明我的估計水平弱爆了。
阮鹹馬上就要來了,哈哈哈~
因為明天下午有個比較重要的應酬,明晚的更新我盡量,如果更不了,就更一章《鸩之媚》做補償,放心,即使這樣,下一章我也會在下周五之前寫好貼出來的。
另外,希望這一章看完,不要出現糟心的什麽“女主好廢柴,殺個人搞得這樣,弱爆了啊,矯情啊”,“男主怎麽還認輸啊,差點挂在配角手裏真不爽”之類的評論,還是那句話,女主是凡人,不是女特工女殺手,男主的厲害也在正常人的範圍之內,別拿作者亂開金手指的爽文來要求《菩薩蠻》,謝了。
最後感謝所有給《菩薩蠻》投霸王票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