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兩處相思(3)

或許是出于某種微妙的補償心理,阮鹹在阮沅恢複健康後主動提出,如果阮沅依然想做戰地記者,他可以讓穆跟在她身後做保镖,言下之意自然是對她夙日的理想表示支持。

阮沅卻只是興致缺缺地一笑:“哥哥,我想回集團工作,你不會怪我和你搶權吧?”

阮鹹屈指彈了彈阮沅的腦門,語氣驕矜:“我倒是巴不得你接管集團才好,像我這樣的天才被迫每日和一群傻瓜呆在一幢大樓裏,呼吸着被他們污染過的空氣,要去忍受這些被我低好幾個級別的雌性生物粗壯的小腿,雄性生物肥胖的肚腩,哦,還有那些豬猡們顏色可怕的領帶。要聽他們冗長乏味的彙報,看他們提交的沉悶無趣的報告,甚至還要為他們的一些愚蠢的點子買單,你不覺得這是對天才的摧折嗎?你不覺得這根本就是暴殄天物嗎?”

阮沅有些無力地翻了個白眼。

阮鹹的一雙藍眼睛卻牢牢盯住對面的阮沅,“只是我更想知道的是你為什麽不想當戰地記者了?我記得那是你一直以來的夢想。”他藍色的眼睛像一望無際的海洋,幾乎要将阮沅沒頂淹沒。

阮沅長而卷翹的睫毛顫了顫才輕聲說道:“你知道的,我殺了人。不管是出于什麽理由,不管那個人該不該死,我都殺了人。我大學裏傳媒倫理學的教授說過,戰地記者首先必須是一個健全的人,他/她才能看見這世界上的不公、殺戮、痛苦、磨難,才不會輕視每一個微渺的個體的聲音,即使這些發聲者卑下,所求的也極為平庸。可是我殺了喬賽維,雖然他不是一個好人。”阮沅痛苦地抱住頭:“我忘不了他臨死前瞪住我的表情,忘不了他身體漏氣一樣發出的嘶嘶聲,忘不了他的那些血……”

“不要再想了。”阮鹹再也看不下去,上前将阮沅摟進懷裏,雙臂緊緊地環住她:“是喬賽維該死,在開槍殺了他這一點上你根本無需有任何自責,他該死。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純潔的可愛的完美的。”即使你不動手,我也會親自動手宰了他,這句話阮鹹沒有說出口,他永遠不會告訴她,那個企圖染指她的工廠主艾德裏現在已經變成了河裏的一句浮屍。

阮沅将臉埋在哥哥的胸口,阮鹹的衣服料子因為金貴而十分舒服,還散發出他慣常使用的香水的清香,和秦亦峥一點都不像,不一樣的,還是不一樣的,阮沅眼淚又忍不住簌簌掉落。阮鹹低頭看着懷裏眼淚婆娑的妹妹,心中對秦亦峥怨恨愈深,簡直恨不得将他挫骨揚灰才解氣。

輕輕拍了拍阮沅的臉頰,阮鹹問阮沅:“你想去集團負責哪一塊的事務?”

阮氏作為一個大型奢侈品集團,旗下分為時裝皮革制品、香水化妝品、鐘表珠寶、葡萄酒烈酒、精品零售和快速消費品以及傳媒集團幾個子集團。

阮沅吸了吸鼻子:“我沒做過管理,只會采訪寫新聞稿,要不你讓我到集團裏面當個小編輯好了。”

“開什麽玩笑。”阮鹹故意誇張地擡高了聲音:“我唯一的妹妹去自家集團當編輯,傳出去豈不又是一出豪門恩怨兄妹争權的戲碼,要我們兄妹免費娛樂那些豬猡,簡直是笑話。既然你沒有主意,那你從明日起就跟着我,做我這個執行董事的特別助理好了。”

“嗯。”阮沅點點頭。

衆所周知,阮家大小姐阮沅是貨真價實的名門之後,天之驕女,被父兄保護得極好,又不像一般一般富家千金那般熱衷于掃貨逛街夜店派對,外界對阮沅的形貌便很是好奇。此次阮氏千金高調回歸集團,一時之間便引發了外界極大的關注,從阮沅的膚色長相身高發型到她第一日上班所穿的襯衣長褲項鏈手包一一被八,當然,更多的媒體都在等着看這位大小姐到底能耐如何。

有阮鹹的保駕護航,阮沅又心無旁骛,所以對工作上手得很快,很快便可以獨當一面。

或許是因為好強的個性,或許是刻意讓自己忙碌,阮沅幾乎讓自己時刻像一顆高速旋轉的陀螺那樣連軸轉着,可能白天剛為了旗下品牌Lwe的事務從巴黎飛馬德裏,第二天又為了Drolo定制鞋事務從巴黎飛佛羅倫薩和威尼斯,一個月裏空中飛行時間達到近百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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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是那個懶散愛玩的阮家小姐,随着時間的流逝,她不再像初入集團那樣總是亦步亦趨地跟随哥哥阮鹹的步伐,發布指令時臉上不會再挂着不安的微笑,炒掉屬下鱿魚時不會連說好幾個“Je suis désolée”(對不起)。現在的阮沅可以面無表情地将不合格的稿件捏成團,丢在垃圾桶裏,讓編輯回去重寫,可以在電郵裏毫不留情地将下屬糟糕的企劃案批評得一塌糊塗,可以冷冰冰地讓自以為大牌不配合拍攝的模特滾……

所有人都說,她的工作風格變得越來越像阮鹹,一樣的冷酷,一樣的沒有人情味。

只有阮鹹看見了她冷硬盔甲下那顆蜷縮着的受傷的心。從阮沅向他說出“再也不會喜歡秦亦峥”之後,她當真沒有再提及這個名字一次,仿佛秦亦峥這個名字從未在她的生命中出現過一般。

秦亦峥,你有何德何能,配得到阮沅的一片癡心?阮鹹心中充斥着對秦亦峥強烈的妒意和殺意,只可惜他曾派穆潛入泰緬邊境秦亦峥居住的山谷,那裏除了寂寞的小院孤獨伫立,再無人煙。

一眨眼,兩年的時間過去了。由于互聯網高速發展,傳播介質的變化,紙媒式微,最新一次的董事會上,阮鹹提出全面收縮阮氏在大陸旗下的紙媒格局,甚至有從大陸撤回資金和人馬的意思。

不想阮沅卻稀罕地和阮鹹唱起了反調,堅定地認為“紙媒不死”。她從椅子上上站起來,兩眼晶亮地大聲闡釋着自己的見解,那樣的熱血和激情是阮鹹暌違已久的。阮鹹甚至必須控制自己不要流露出過于癡迷的眼神去看阮沅那張被點亮的動人面孔。

他不在乎錢,也不在乎什麽家族榮耀,更不會像那些“高尚”的企業家們所鼓吹的那樣,要對自己的員工負責。他每日裏忍受着身邊這一幫低智商的豬猡,自己給自己套上籠頭,兢兢業業地守在阮氏,只不過是為了給她提供一個最優渥的生活條件和最體面的社會地位,只要她想,他可以将集團任由她折騰。

因為看得太過入神,阮鹹根本沒有留心阮沅到底說的什麽。

“給我半年的時間,我會将集團在大陸的紙媒市場占有率擴大百分之五十。如果做不到,我願意引咎辭職。”

阮沅軍令狀一出口,阮鹹才回過神來,他近期才得到消息,秦亦峥在藺川做起了房地産生意,他如何放心讓阮沅離開自己的身邊,到藺川去工作,倘若再遇上……于是阮鹹難得的對阮沅沉下了臉,斥道:“瞎胡鬧。”

卻有董事會大佬做起了說客:“就讓阮沅小姐去試試好了,死馬當成活馬醫。至于什麽引咎辭職也撇在一邊。”傳媒本就不是阮氏的拳頭産業,只要分得的紅利不少,董事會成員們樂得做這個順水人情,于是其餘董事也連聲附和。

阮沅一雙靈動剔透的眼睛也牢牢地盯住阮鹹,她金棕色的眸子簡直比全宇宙的星光還要明亮,就那樣直直的、滿含期待地看着他。阮鹹沉默了半天,終究只能板着臉首肯:“我只給你半年時間,市場占有率我要你擴大到百分之八十,如果做不到,你必須立刻回巴黎。”

“好。我答應你。”阮沅立刻笑靥如花。

阮鹹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任命書下達之後,阮沅便開始收拾行裝,準備飛往藺川。

臨行前,阮鹹卻忽然告訴阮沅,有一人要與她同行。說完便将身後袅娜娉婷的少女阿嫚給拉了出來。

“阿嫚——”阮沅有些吃驚地看着眼前溫馴美麗的少女,許久不見,她出落得愈發出挑了:“阿嫚你越來越漂亮了。”

叫阿嫚的少女羞怯地一笑:“小姐說笑了。”

阮沅又看向哥哥:“阿嫚不是一直待在越南你的小公館裏面嗎?你怎麽舍得放她出來?”

“你不是一直跟我說,別把阿嫚當姨太太那樣養着,她年紀比你還要小四歲,這個年紀也該在學校裏念些書、見見世面。伍媚不是已經回了藺川,在外國語學院法語系當講師嗎?我和她聯系過了,把阿嫚插班進去,念大二。她的法語已經很好,念起來也會很輕松。”阮鹹一面說一面嘴角含笑、眉眼含春地睇一眼身旁的少女。

阿嫚垂着脖子,雪白的耳朵在阮鹹的目光下變成嬌羞的粉紅。

阮沅一直很喜歡這個姑娘,她當即親熱地上前摟住阿嫚的胳膊,笑道:“哥哥你可要當心,阿嫚生得這麽美,到了大學裏,還不被那些毛頭小子們把宿舍門檻都踩平了?”

“我在藺川有産業,你們倆住在一起,互相也有個照應。阿嫚廚藝又好,你毛手毛腳的,只會炒飯和煮面,我可不想你回巴黎時瘦的成了一堆肋排。”

“嘿,阿嫚可是田螺姑娘一般的人物,有了她的話,那我在藺川的這段日子真是太幸福了。”阮沅眉開眼笑。

“德性。”阮鹹屈指彈了彈阮沅的腦門,“時間不早了,我開車送你們去機場。”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把痛苦萬分的過渡章節寫完了。。。終于到藺川了。。。終于可以再遇到秦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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