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白曉是樹

白曉是種子, 但種子的力量跟生命樹本身卻有沖突——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生命樹的涅槃是力量傳承, 新老交替的生命樹的本質是同源的。

所以一旦有了沖突,那是不是就代表,其中一方的力量本源已經變更?

這個念頭從臧鋒的腦海滑過, 就像是一束光,刺入他的腦海, 驅散了所有的疑雲。

臧鋒的眼睛微微張大, 他有了一個很荒謬的想法。

臧鋒果斷轉身,大步朝國王的寝宮走去。

寝宮的門已經關上, 臧鋒敲了門,等了一會, 門打開了。

開門的是他的父親。

臧鋒的身體微僵,之前那種敵視的眼神讓他戒備, 此刻面對他的父親也無法放松。

但臧戰現在的神情卻很平靜, 他看了臧鋒一眼,問道:“還有事?”

臧鋒松了一口氣, 應道:“嗯。”

臧戰側過身,讓臧鋒進來。

進門後,臧鋒才看到, 在床周圍的空中, 有數十個魔法陣包裹着床, 魔法陣緩慢旋轉, 散發出溫柔的魔力, 全部湧向床中央的國王的體內。

這不是治療魔法, 而是補充魔力的魔法陣。

臧鋒的眼神幾變,最後露出痛色——他沒有猜錯。

臧戰站在一邊,他沒有回頭看臧鋒,但是他讓臧鋒進來,就沒有再隐瞞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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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已經不用再隐瞞了。

魔法陣的凝聚力很快消耗殆盡,當魔法陣全部消失後,臧戰走上前,扶起了古珊娜。

古珊娜的臉色紅潤了不少,她坐起來看向臧鋒,并不意外。

臧鋒看了一眼天犼,沒有再固執上前。他站在原地,開門見山地問道:“母親,生命樹到底是什麽?”

古珊娜一愣,表情似是意外,又似是釋然。就像是,她一直在等臧鋒問出這句話。

“我不知道,小鋒。沒有人知道。”

古珊娜靠在臧戰的肩上,用嘆息一般的語調,回答了臧鋒的話。

臧鋒怔住,又問:“那水晶宮裏的,又是什麽?”

“樹像。生命樹涅槃的時候,會有一棵被選中的樹,那就是樹像。契約者通過它跟生命樹溝通,生命樹的恩賜——那些神果,也是通過它結出。”

這是臧鋒從不知道的事,這是契約者和生命樹才知道的秘密。

臧鋒的嘴唇動了動,艱難地開口問道:“母親結契的生命樹,是不是已經死了?”

看到剛才的魔法陣,臧鋒才記起一直被自己忽略的細節——現在的生命樹,需要定期的魔力供養。

古珊娜笑了,笑容悲傷又欣慰,“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小鋒。”

“為什麽!”臧鋒突然激動起來,但緊接着他又用力深呼吸,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再次開口,臧鋒的聲音恢複了平穩,“為什麽不解除契約?”

作為唯一的王儲,臧鋒從小就需要學習一些知識。

比如,生命樹涅槃的時候,結契的契約者必須解除契約,等待新的生命樹降生後,再次結契;否則,違契者會被契約反噬。

生命樹的等級太高,它締結的契約等級,是靈魂契約也無法比肩的。

相應的,違契者所承擔的後果,也是非常可怕的。

但他的母親卻在背負違契者的反噬結果下,還維持着已經死亡的生命樹的生機,足足近百年!

這是何等的痛苦,又将如何折損她的生命。

臧鋒想到這裏,看了他的父親一眼。

這一眼,如之前臧戰看臧鋒的那眼神一樣,帶着敵意——要維持生命樹的生機,需要大量的魔力,這樣數量的魔力,只有魔導師及以上級別的魔法師才能做到。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真-相,為什麽不阻止她?還要協助她越陷越深?

臧戰擡頭,迎上臧鋒的視線,沒有半點退縮。

像是讀懂了臧鋒的眼神,又像是在回答之前臧鋒的提問,臧戰答道:“因為凱斯特。”

臧鋒的眼神一變,眉頭微蹙。

臧戰繼續說道:“凱斯特人,好戰、暴烈。凱斯特人臣服于國王,因為國王是生命樹的結契者,擁有最強大的力量、以及能馭萬獸的守護獸。但你有沒有想過,一旦國王失去了力量,凱斯特會怎樣?”

會亡于內戰。

臧鋒很清楚這個答案,凱斯特人的力量都來自于生命樹,獲得力量的同時,也将被加以對結契者(國王)的臣服和敬畏。

但凱斯特的星際疆域太廣,離得越遠,這種臣服和敬畏的約束就消耗得越快。

所以即使有國王統治,平均每任國王在位期間,都會經歷二到五次的反叛。而最近的一次內-亂,是在凱斯特星封閉的第二十年,也就是約八十年前——那時候,生命樹的約束力就已經變弱。

所以,那一次他的父親率領國王親衛軍平叛,并且殘酷地全殲了所有叛軍。

那一次血洗還歷歷在目,國王的威信沒人再敢觸碰,于是才有了凱斯特這麽多年的“和平”。

“你還有問題嗎?”臧戰說完之後,又問臧鋒。

臧鋒沉默。

臧戰凝視着他,問了一個之前問過的問題:“那麽,回答我。你今天去過水晶宮嗎?”

問出這個問題,就代表着臧戰已經認定,之前臧鋒的回答是在撒謊。

雖然關系不算“親近”,但臧戰了解他的孩子——這是臧鋒第一次對他們說謊。

臧鋒也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張嘴,想要回答,但是聲音再次消失。

又是那種約束。

臧鋒這次沒有等自己的聲音被驅使,他直接從空間鈕裏拿出了那盆枝桠盆栽。

小小的盆栽中,半截枯木般的枝桠像是被随意插-進去的,但它的底部卻又抽出了新的嫩芽,讓人無法質疑它的生機。

當盆栽被拿出來的瞬間,那股制約着臧鋒的力量消失了。

臧鋒吐出一口氣,這才開口說道:“我去過。”

然而臧戰跟古珊娜的注意力都沒在他的話上,而集中在了臧鋒手中的盆栽上。

“新的樹像!”

臧戰立刻要站起,卻被古珊娜一把拉住了手,扯了回去。

臧戰看了古珊娜一眼,然後抿緊了唇,沒有再說話,安靜坐着繼續給古珊娜當人形靠枕。

臧鋒并沒注意到這個插曲,他也呆住了:“這是新的樹像?”

可這不是他從生命樹裏祈求來的嗎?

“是啊,小鋒你因為魔核衰敗,所以感知不到。但它的确是新的樹像。”古珊娜笑道,“這證明新的生命樹已經誕生,而你既然能被允許持有樹像,那就證明新的生命樹認可了你,只是還未締結契約而已。”

臧鋒瞠目結舌,腦子裏快亂成迷宮了。

“可是母親。”臧鋒稍微理了下思路,然後組織了語言,才問道:“如果這是新的樹像,我今天将它送回水晶宮的時候,它怎麽會被舊的樹像排斥?生命樹的力量不是同源的嗎?”

古珊娜搖搖頭:“不是排斥,是吞噬。現在的生命樹只剩餘一點殘餘力量,那是被我禁锢的,以維持樹像的生機。新的樹像如果融合,将會取代舊的樹像。

簡而言之,生命樹涅槃潰散的力量,如今大部分已經被新的生命樹歸攏,它現在要吞噬其他的力量,才能完成真正的涅槃。”

而因為現在的樹像,是由古珊娜的魔力維系,所以這吞噬的結果就直接反應到了古珊娜的身上。

“還有小鋒你的病情。”古珊娜突然說道。

臧鋒一愣,怔怔看了過來。

古珊娜眼中又痛又愧,說道:“三十年前,我已經感覺到自己快無法再承受契約反噬的力量了,但是凱斯特不能沒有國王。所以我自私地決定要有個孩子——盡管我知道,生下來的孩子也會同我一起接受違契者的懲罰。”

“我很抱歉,小鋒。

但凱斯特必須有個未來的王——哪怕在生命樹已死亡的事情敗露後。”

臧鋒一時怔住,這話,他的母親和父親從未對他說過。

臧鋒五歲的時候,第一次運用魔力失敗,随即檢測出了他魔核的異常,他将永遠無法使用魔力。

臧鋒以為自己的狀況不會比這更糟糕了,但是到了二十歲成年,生命又給了他一次重擊——二十歲的那天,他被檢查出了魔核衰敗。

沒有魔力,意味着不會有站上頂峰的機會。

而魔核衰敗,卻意味着一生将活在疼痛之中,并且壽命也會銳減。

而這些,都是因為違契者的懲罰。

“這是我和你母親的決定,是我們對不起你。”

臧戰也開了口,他看向自己的孩子,眼中有愧,但并沒有悔。

因為無論怎樣愧疚,哪怕再次回到過去,他們還是會做同樣的決定。

臧鋒沉默片刻,卻是說道:“你們沒有做錯,這是很明智的決定。作為凱斯特的王儲,這也是我理應承擔的責任。”

所以,即使知道自己魔核衰敗,不可能成為被生命樹選中的結契者後,臧鋒還是用他自己的方法,開始“王位挑戰”。

“而且,我知道你們愛我。”臧鋒補充道。

古珊娜跟臧戰都愣住,随即古珊娜紅了眼眶,臧戰也垂下了眼睑。

他們的孩子,從來不是會自怨自艾的弱者。

古珊娜強忍住眼中的淚意,擡頭揚起一個笑臉:“不過小鋒別擔心,現在有轉機了——新的生命樹認可了你,只要你向它祈求契約、貢獻忠誠,違契者的懲罰将會被它抹去。”

臧鋒一愣,随即欣喜:“那麽,母親所承受的反噬也能被抹去嗎?”

古珊娜笑了,她點點頭:“如果生命樹能夠原諒我這麽多年的無禮的話。”

臧鋒的欣喜更甚,但是漸漸的,喜悅又從他眼中褪去。

“可是,要怎麽跟生命樹轉達?我并沒有締結契約。”

古珊娜眨眨眼,奇怪道:“小鋒你從哪裏得到樹像的?”

從舊的樹像——不對。

臧鋒的腦海裏,浮現白曉頭上那顆拔不掉的嫩芽。

臧鋒:“……”

臧鋒不太确定道:“可能,是白曉?”

古珊娜&臧戰:“???”

跟白曉有什麽關系?

臧鋒抿了抿唇,然後扔出一個重磅炸-彈:“我不太确定,但白曉很可能就是生命樹。”

古珊娜&臧戰:“?!!”

臧鋒:“所以我剛才才會問,生命樹到底是什麽。”

古珊娜&臧戰:“……”

是什麽也不可能是個人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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