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好在超綱歸超綱,題目本身還不至于太難。
易靈謠轉個眼珠子的功夫,瞎話已經嘴到擒來,“白天的時候見過,聽別人叫的。”
“你怎麽會見到他們?”結果還有附加題。
易靈謠愣了一下,随即“嘿”了兩聲,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你們教主我都見了,護法有什麽見不到的?”
話是這麽說,但依然不能抹殺疑點。能見易天璃,那是因為她們教主閑的發黴,就好這些不務正業的事情,但那兩位護法就不同了,她們手底下掌管的事務不少,盡管不用全部親力親為,但也不至于讓他們有閑工夫到處瞎溜達。
剛才的事情除外。
所以雲昭才格外的奇怪,這兩個人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此,還為了一個小丫頭處置了玄字宮和赤字宮的人?
再其次就是解藥的事情,她先前從地牢裏出來的時候就在想這個問題。
易天璃罰她鞭刑,每日二十,要麽至死方休,要麽她把易靈謠供出去。可結果卻是她莫名其妙的就被放了,刑罰也一概不論了,就好像沒這事。
她那時還以為是易靈謠被抓回來了,結果易靈謠來倒是真來了,卻跟個沒事人一樣,根本和那件事扯不上關系似的。
“你不信我?”易靈謠瞧她沉默不語,怕她想到什麽,于是又出聲打岔。她裝出一副慣用的天真無邪的模樣,看起來再人畜無害不過了,一個普通人但凡這個時候瞧她一眼,保準什麽懷疑都要抛到腦後忘個幹淨。
可偏偏玄九大人不是普通人,她一副早已免疫的模樣,萬般淡然的回視了易靈謠的視線,“不信。”
易靈謠“……”
雲昭還又特地多問了一句,“換做是你,你信麽?”
“……”對手變得難纏起來的時候,自己就會有所心虛,但易靈謠還是以自己龐大的心理素質堅守了己方陣營,“當然信啊,我騙你做什麽?”
“我見過不少奸猾狡詐之人,但比起信口開河,你似乎絲毫不輸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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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靈謠想也不想就否認,“怎麽可能呢,我從來不騙人的……”她被對方盯得心慌,“也,也就偶爾說一點善意的謊言……”
“你之前騙我的時候,就和現在的樣子差不了多少。”
“…………”易靈謠簡直被她說的節節敗退,一時半會兒竟然有點接不上話,她遲疑了半天,才委屈兮兮的嘀咕了一句,“就騙你一次,記到現在……”
這雲昭怎麽突然之間變得聰明起來了?
結果誇她聰明,她還順杆子往上爬,“是就騙了我一次,還是只被我發現了一次?”
她問完又想起來另一件事,細細算來,應該是兩次——解藥那事,至今易靈謠也沒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易靈謠湧現出了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她覺得再這麽下去,什麽秘密都要繃不住了。
“嘶——”易靈謠突然倒抽了一口涼氣,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難看起來,她藏在身後的左手在自己的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瞬間就把她冷汗給疼出來了。
她這一下使了猛勁兒,估計皮肉都得給她掐透明了。
雲昭原本還一臉“少來這套”,沒打算管她,結果看着看着真有點不對勁,易靈謠的臉色發白,額間的虛汗間接性的往外冒,不像是裝的。
“你怎麽了?”
易靈謠掐的是自己的屁股,捂得卻是肚子,她半彎着腰,像是疼的站不直了,“肚子,肚子疼……”
雲昭眉頭一蹙,伸手堪堪在她要飄倒之前将她扶住,易靈謠屬于給點顏色就要開染坊的那種,雲昭手都伸出來了,不靠上去簡直對不起她自己。
她腳步虛浮,兩腿發軟,一副“你不把我扶好了,我就能立刻躺倒在地上”。
“你吃什麽了?”
易靈謠半垂着眼,氣若游絲,說句話還得一句分作幾句來說,“也,也沒吃,什麽……”
雲昭一手托着她的肩背,一邊四面看了一眼,她在想要不要把易靈謠先帶回去,可是她屋裏什麽也沒有,離着含葉殿還遠得很。
易靈謠自己就是個大夫,出門總該帶着些傍身的藥吧?
“你住哪?”雲昭又問。
易靈謠顫了顫嘴皮子,哼哼唧唧的磨出三個字來,“蕪瑾宮。”
“我先送你回去。”正好含葉殿就在蕪瑾宮裏。
她說着便要領着易靈謠往前走,結果這丫頭卻佝着腰賴着不動,“走不了……”她用氣音說道,看起來十分虛弱。
雲昭正兒八經的想了一下,然後問,“那你打算就呆在這?”
易靈謠頗為怨念的“啧”了一下嘴,心道剛才還是個人精呢,怎麽這會兒重要時候反而笨回去了。
“你,你……”
雲昭默默等着她“你”出來。
“……背我……”
易靈謠原本是想說“抱我”,但是話到嘴邊又覺得似乎有點無恥了,免得被雲昭發現她是裝的,于是改了個口,做保守戰略。
但盡管是“背”,雲昭依然對這兩個字有點意見,她沉着臉衡量了片刻,直到易靈謠把眼淚都給掐出來的時候,終于等到了她難能可貴的妥協。
伏在雲昭背上的易靈謠瞬間轉悲為喜,心道還是會裝的女人最好命。她把下巴擱在雲昭的頸窩裏,看起來垂着個腦袋有氣無力,實則屁事沒有,反而正興致盎然的研究着對方的耳朵。
她先前沒怎麽注意,還是顏青眼尖提了一嘴,說是雲昭耳朵紅了。
現在看看雲昭的耳朵确實是那種特別容易泛紅的,好像只要稍稍吹一口氣就能瞬間從清蒸變成紅燒。
易靈謠都不用特地做點什麽,只要側着臉對着她的耳朵正常呼吸,就看到那小家夥迅速紅成一片,散發出來的熱量隔着一段距離都能湧到她的臉上。
雲昭歪了一下頭,似乎是有意躲避了一下,但幅度不大。不過僅此而已,她什麽也沒說,畢竟從現實來看,易靈謠也什麽都沒做。
總不能不讓人呼吸了吧?
“好點沒有?”走了有一會兒,雲昭感覺身後的人沒了動靜,于是問了一句。
易靈謠正睜着一雙清醒無比的大眼睛,一邊看着耳朵從白到紅,從紅到白,一邊枕着她的肩膀,透過骨骼傾聽着似有若無的脈搏。
聞言确卻是弱弱的哼了一聲,一聽就是完全沒好轉的意思。
雲昭挑了個沒人走的小路,寧可多饒了一點兒,也不想半路碰到什麽人,否則解釋都解釋不清。
她向來獨來獨往,也沒什麽朋友,這突然間背着個丫頭滿教裏溜達,算是怎麽一回事?
“你以前,是不是很少會說這麽多話?”易靈謠的呼吸均勻而綿長,直到她開口說話,才打破了這頻率。
雲昭始終覺得耳朵癢癢的,像是有什麽東西掃在了心尖上,,想伸手抓,可是那股子癢勁早就滲透進了皮膚,就算撓它也只能是隔靴搔癢,起不了作用。
她聽到易靈謠說話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趕緊把她放下來,可是小丫頭雙手緊緊勾着她的脖子,根本沒有要下來的打算。
雲昭只是停了一下,就繼續往前走了,她順便稍微思考了一下易靈謠的問題——言下之意是說她現在的話多了麽?
雲昭原本還不太覺得,可仔細一想,好像真的多了不少。
但是她不想回答,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可能是覺得點頭的話會讓易靈謠變得得瑟,因為她大部分多說的那些話,都是因為易靈謠。
不過就算她不回答也不影響易靈謠接着發問,“是不是也沒有朋友?”
朋友?用來出賣麽?
雲昭側眸用餘光瞥了一眼她的腦袋,“不疼了?”
易靈謠抿了一下嘴,識趣的沒再問了。
雲昭騰開一只手推開了易靈謠臨時住所的大門,然後慢慢将她放在了床上,相比不久之前,易靈謠的臉色已經有了好轉,這讓她莫名松開一口氣。
也正是這口氣讓雲昭自己有所警覺起來。
她管易靈謠是應該的,出于救命之恩,但是為之動容就有點在義務之外了。
她微微轉身,将情緒收斂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有藥麽?”
易靈謠慢慢搖了一下頭腦袋,“沒有。”
“你不是大夫麽?”雲昭又轉回來,帶着些瞎操心的惱意。
“……走得急,沒拿。”實質是沒病,瞎吃什麽藥。
“……”雲昭看了一眼桌上的水壺,走過去倒了杯水放在床頭,“我去一趟含葉殿。”
易靈謠翻了個身側躺着,伸手抓住了她的衣擺,“不用了,躺一會兒就能好。”
“你這床能包治百病?”
被她這麽諷了一句,易靈謠反而笑了起來,她覺得雲昭一本正經怼人的時候其實還挺可愛的,可能是和她大多數時候沉默寡言的形象不太相符,看起來能更鮮活,也更接地氣一些。
她擡了擡眼皮,勉強看到對方大半側臉,出于本能的嘴欠道,“床不能,你能。”
雲昭……?
什麽玩意兒?
易靈謠說錯話的時候一般反應也很快,她随即輕咳了一聲,扯了扯嘴角,“開玩笑的。”
“不過真不用去含葉殿了,小毛病,我自己就是大夫,知道的。”她抓着雲昭衣服的手還沒松開,仗着自己是病號,專挑無理的要求提,“要不,你陪我聊會天?”
結果這話剛說完,屋外就突然傳來一陣風風火火的聲音,聽起來鬧哄哄的。
說是鬧哄哄,但其實仔細聽着分辨一下,也就只有一個人。
齊無樂這一路緊趕慢趕,畢竟他是去帶易靈謠回來的人,結果易靈謠都回來了,他還在路上,傳出去簡直能丢死個人。
好在教主體察民情,沒怪罪他。倒是從爺爺那又聽說教主和少教主鬧了點小別扭,把親閨女攆的沒地方住,跑來這蕪瑾宮蹭地方來了。
齊無樂覺得挺稀奇的,所以第一時間不計後果的趕來湊熱鬧。
說時遲,那時快,易靈謠還沒有從瞬間的極度驚悚中回過神來,就聽有人擡手敲在了門上,嘴上肆無忌憚“少主?你在嗎?”
雲昭……?
易靈謠……
沃日你個仙人板板!老子不在!!不在!!!!!
易靈謠悔的肝腸寸斷,恨不能把自己完完整整的埋進被子裏,和床徹底的融成一體。
雲昭沒應聲,也沒去開門,只是那麽辨不清是何表情的看着床上生無可戀正在裝死的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連齊無樂都已經放棄敲門以為易靈謠不在屋內了,雲昭才冷不防的開口,接着易靈謠剛才的話,“你剛才說,想聊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