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是久違的城市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尹燭和陸桓意走在街頭,寒風不時從他們臉上吹拂而過,過往的行人很多,三三兩兩并排走着,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人本來就是宇宙中渺小的塵埃,哪怕是走在人潮密集的地方也不會有人注意到身旁走過的是誰。
尹燭的長發引起了幾個人的注意,但僅僅是注意,他們很快有将自己的眼神放到了別處。
“我送你一個東西,”尹燭說得很神秘,“別人都沒有的東西。”
陸桓意尋思半天,總覺得尹燭要把他第一次蛻皮蛻下來的那一層皮送給自己了。
尹燭的本體應該很大。
很有可能他媽的,自己拿過來能做一套皮衣和皮褲。
說不定還能做雙皮鞋。
牛逼。
“你最好給我一點兒正常的東西,”陸桓意說,“不然爸爸剁了你。”
尹燭皺了下眉,擡手在陸桓意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沒有再說話了。
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尹燭又把陸桓意帶回了之前在妖界與人界邊際線旁的山洞裏,外面的鐵門依舊要等尹燭用尾巴尖兒敲上去了才會打開,咯吱一聲推開時也擠開了堆在門外的雪。
陸桓意跟在尹燭身後走進去,看着石壁上的蠟燭一根根自燃起來。
那些個堆在角落石雕放在那兒居然還沒落灰。
估計是有個避塵珠之類的東西放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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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燭徑直走進去,在箱子裏翻翻找找,陸桓意就盤腿坐在桌子旁,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大概要找的東西非常非常難找,尹燭把櫃子拿出來,裏面的東西倒了個幹幹淨淨,最後一手穿破櫃子的木板,橫扯着把櫃子給拆成了兩半。
陸桓意震驚地瞪着尹燭又拉開一個半米高的小櫃子,将裏面的衣服一件一件拎着出來抖抖,丢到一邊,然後又徒手劈爛了一個箱子。
“不是,”陸桓意咽了口口水,“你能溫和點兒麽,怎麽說這兒……也是你家。”
尹燭蹙着眉往陸桓意那邊掃了一眼,一臉苦惱地說:“忘了。”
“什麽忘了?”陸桓意問。
“忘了放在那裏了,”尹燭說,“我記得它在一個木板的隔層裏。”
“什麽玩意兒放得這麽隐秘,”陸桓意指了指他腳旁的木屑,“再拆下去你家就沒了知道麽?這兒都會沒的。”
“可是我想不起來了。”尹燭說,“怎麽辦?”
“動動你的腦子,”陸桓意說,“使勁兒想想。”
尹燭聞言,竟然真的坐了下來,苦惱的思考了起來。
陸桓意的耳邊這才清淨了下來。
也不再有令人莫名心驚的咔嚓聲了。
尹燭坐在那邊思考,他便站起身來,在山洞裏漫無目的地轉悠了幾圈兒。
上次來的時候把這裏看了個大概,他那時候得一邊顧着尹燭一邊打量,這次便不再那麽複雜了。
尹燭坐在那兒像個沒有感情的思考機器。
直到陸桓意在洞裏轉悠了許久,連那些個石雕都湊過去仔細看了一遍,尹燭也沒有半分要動彈一下的意思。
石雕後頭,被遮了光的陰暗角落之中似乎藏了什麽,露出一截發黃的紙,陸桓意愣了愣,彎腰把那張紙撿了起來。
字都是漢字,就是筆畫搭在一塊兒有點兒讓人看不懂。
他硬是瞪着看頭那五個字看了快五分鐘,才看出來那五個字是“将櫻花洗淨”別的便看不懂了。
但這大概是個釀酒的方子。
他還是努力的在後面看出了幾個封蓋、待半年後之類的字眼兒。
又盯着看了會兒,陸桓意終于把最後兩個字讀通順了,但随之一愣,腦子裏一陣陣地發了懵。
那張發黃的舊紙上的最後一行寫着這釀造方子釀出來的酒的名字。
夜櫻。
師父曾經在年宴上給他喝的那種酒,也叫夜櫻。
是巧合嗎?
如果這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些。
陸桓意攥緊那張紙,将它揣進兜裏,還未多做思索,身後的尹燭忽然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大步走到床旁掀開底下的被褥,露出下面一塊純黑色的木塊,他伸過手去,将那塊木板握在手中,沒擡頭,“找到了。”
“找到了啊,”陸桓意回過頭去看他,“真牛逼。”
尹燭沒搭理他,手中稍稍用力,木板竟如粉末一般散開,露出裏面指甲蓋兒那麽大一塊的黑色的東西。被牆壁上搖曳的燭火照出不大明顯的光,陸桓意幾步走過來看着他手裏的東西,“這是什麽?”
“我的鱗片,”尹燭說完這句,頓了會兒,“我小時候的鱗片。”
“小時候的。”陸桓意重複了一句,盯着他手裏那小話了。
尹燭之前被劈掉的鱗片他見過——之後被師父收走了——那玩意兒起碼有他手掌那麽大一塊,但此時在尹燭手裏的卻小得可憐。
“你小時候多小啊?”陸桓意震驚地看着他,“您是個蚯蚓麽?”
“大概這麽小,”尹燭用手指比劃了下,又把手裏的鱗片往陸桓意那邊遞了過去,“送你。”
“……送我。”陸桓意下意識地接過來,都接到手掌裏了,才發現那玩意兒小小的一片卻通體生熱,又輕又薄。
這鱗片是小時候尹燭貪玩又叛逆,試圖從雪原逃出去,被那個人發現後生生抽下來的。
那人八成也沒想到小鳴蛇的鱗片這麽容易掉,他分明沒使多大勁兒,但尹燭已經奄奄一息就快要死掉了,背後的那塊鱗片更是直接落了下來。
尹燭記得那個人臉都吓白了,和他衣服一個色,白得十分驚悚,大腦似乎斷線了一刻才不管不顧地沖了出去,拉過來好幾個穿着白衣服的人替他查看,确認沒事後才松了口氣。
但這塊鱗片就這樣留了下來,怕被有心人尋到這塊鱗片,那個人用一塊靈木将鱗片封印,并且藏在了床褥下,只有尹燭才能打開。
但這些過往尹燭都不打算和陸桓意說。
畢竟因為調皮被暴揍一頓這種事兒還挺丢人的。
“我沒什麽東西能給你,”尹燭說,“只有這個鱗片,和這個家。”
陸桓意愣了下,擡起頭看着他,手猛地攥緊了。
“這些是我有的,我都送給你,”尹燭頓了會兒,到了唇邊的話仔細琢磨,不管怎麽說出口都不太對勁兒,幹脆放棄了遣詞造句,用最直白地方式,真情實意地說了句,“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