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番外:陸枕書x莊潮(06)
陸枕書只覺得渾身都冷得厲害。一股冰涼的寒意從心底蔓到四肢,又順着血液淌便了全身,盡管尹燭用尾巴卷着他,他都感受不到絲毫的熱度。
耳畔也是嘈雜的,有許許多多的聲音,但他都聽不太清。
他用盡渾身的力氣睜開眼睛,卻只從交叉的樹枝間掃到了渾濁的天空,雲層之後似乎有什麽東西飛快朝着這邊落了下來。
陸桓意和尹燭都很緊張地檢查着他的身體,但他卻忽的有種一切都要結束了的輕松感。
“天帝有令,”那條青龍化了人形,立于雲層之上,聲音裏透了點兒按捺不住的喜悅,“白虎神君,立刻給老子歸位!”
“天帝的令是這麽傳的麽?”旁邊還有個老頭兒的聲音小聲問了一句。
青龍沒搭理他,眼睜睜地看着宣令之前就已經沖着陸枕書飛過去的白虎神君的神魂,此刻已經落到了他的身體裏。
陸枕書眯縫了下眼睛,張開嘴想說什麽,又立刻暈了過去。
無數的記憶湧進腦子裏,沖擊着他這一世所有的記憶。父母,師父,陸桓意,陸樸懷……還有莊潮,這些人都在他的腦海裏,随着記憶的沖擊逐漸變得淡去,又猛地被誰握緊了似的,終于是留住了他這一世的記憶。
天界沒有陽光,卻處處都是亮堂堂的一片。
這一切的亮堂落到白虎眼裏卻帶不上一點兒色彩。
天界與妖界一戰以白虎神君、妖界之主兩敗俱傷而收場,青龍朱雀玄武趕到之時,白虎神君已經維持不了人型,變成一只小老虎窩在一個将士的懷裏,看見他們來了才張嘴喊了一聲,來不及多說就暈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寝宮,朱雀和玄武都在旁邊。
“你下次上戰場別這麽拼命了,”朱雀手裏還拿着一朵不知道哪來的花,插在白虎腦袋上,“這次和妖王一戰元氣大傷,胳膊腿兒都碎了,還是我們三個耗了不少修為才把你拼起來的,不然四方神獸就缺一個了。”
“改,改個名字叫三方,”玄武躺在旁邊翻了個身,“等我們再,沒一個,就可以叫,叫對方了。”
“他腦子有問題你別理他,”朱雀撐着腮幫子,又拿了朵花出來插在白虎腦袋上,“你看看,現在話都說不出來了,這可怎麽得了啊。”
白虎煩躁地擡起爪子繞到腦袋上扒拉了兩下,耳朵立起來抖了兩下,把花抖掉了,有些不耐煩地看着朱雀。
“過來給我捏捏爪子,”朱雀把他抱到自己懷裏,受傷後變成原型的白虎挺小一個,身上的毛也都是軟乎乎的絨毛,朱雀抱了他一會兒,嘆了口氣,“虎啊,你是真的虎啊……妖王使了禁術,你躲開便是,怎麽反而迎上去和他對打呢?”
白虎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嗚咽,大概是想吼一嗓子的,但變成了小時候吼不出來,就這麽軟軟地叫了一嗓子,朱雀卻聽懂了他的話。
妖王那一招陰險至極,如果我不迎上去,死傷的就是我身後的天兵天将。
朱雀揉着白虎腦袋的手用了幾分力,到了也沒再說出什麽大道理來。
白虎頂了頂他的掌心,又嗚嗚了兩聲:青龍呢?
“鬼知道他去哪了,”朱雀說,“一大早就不見蹤影……”
“虎子!”朱雀話音未落,只見一人踹開了門,大步走進來,手裏還拎着什麽東西,“看老子給你找了個什麽好玩兒的!”
白虎坐在朱雀腿上,往青龍手裏看,只看見了一團灰色的毛球,身上的絨毛比他的還要軟還要淺,不一樣的是他是因為負傷才變成小時候的模樣,而青龍手裏的那個……是真的小。
“哪搶的?”朱雀皺起眉,“你趕緊給人還回去。”
“哪裏是搶的,老子是搶東西的人嗎,”青龍大咧咧地走進來,小心翼翼地捏起白虎的後頸把他放到一旁的軟墊上,又把自己手裏的那團毛團放在了他旁邊,“這小妖怪掉隊了,要不是老子救他一命,他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是個什麽妖怪?”朱雀問。
“腓腓,”玄武在旁邊,眯開了一只眼睛,“哇,哇塞,灰毛的,腓腓哎。”
“腓腓這妖怪不都是白毛的麽?”朱雀說,“這只怎麽是灰的?”
“老子怎麽知道,”青龍說,“可能他比較獨特。”
朱雀很用力地沖着青龍翻了個白眼。
白虎沒在意他們三個到底在聊什麽,他趴在軟墊上,看着那只小小的腓腓,心裏推算着他的年齡。
最多兩個月大,身上連妖紋都還沒出現,身後的兩條尾巴有氣無力地耷拉着,有一根的尾巴尖兒還是光禿禿的,甚至沒長毛。
是個很小的小妖怪。
白虎張開嘴試了一下,他一口剛好能将這只腓腓的腦袋咬下來,連忙将嘴閉上了。
他的牙鋒利無比,連青龍的鱗片都能咬穿,一不小心碰到這只小妖怪可不好。
“我們的,教育,是不是出,出了什麽問題,”玄武又翻了個身,撐着腮幫子,看着白虎,苦兮兮地拉着青龍的衣擺,“這孩子怎麽,看見小妖怪,就想,想吃?”
“餓了吧?”青龍招呼來旁邊的仙童,“去給你們神君準備點兒吃的。”
白虎沒搭理他們,用尾巴卷起腓腓甩到自己背上,馱着他飛快地跑了出去。
“記得打坐啊!”朱雀還在身後喊,“你好好打坐休息,能早日恢複!”
白虎把腓腓馱到了一棵樹下,确認那三個人看不見自己了,才把背後的腓腓放了下來。
結果這小妖怪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還緊緊閉着眼睛裝死,眼皮都在顫抖,白虎沒管他,端坐在旁邊,按照朱雀教他的方式打坐,調理自己身體裏的修為和靈力。
腓腓等了半天都沒等到白虎咬下第一口,有些疑惑地眯開了一只眼睛。
那個青色的大高個不是說這只老虎餓了嗎!
不吃我嗎!?
腓腓又眯開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旁邊已經閉上了眼睛卻端坐地非常正規的白虎。
不吃嗎?不吃我就……走了哦?
腓腓悄悄往旁邊挪了一步,見白虎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便放下心來,翻了個身站起來準備往外跑,還沒前爪還沒往前邁一步,尾巴忽地被什麽東西勾了一下。
娘啊!
腓腓一個激靈竄到樹根下,渾身的絨毛都炸開了,豆豆眼裏帶着畏懼,抖得跟篩糠似的看着白虎,沖着他吱吱叫了兩聲:你不要吃我我肉是臭的!
白虎愣了下,也沖着他叫:我不是要吃你!你要離開這裏嗎?這裏是我的寝宮,尋常人進不來出不去,我送你出去吧?
腓腓壓根兒聽不懂面前這只白虎在說什麽,他無法像朱雀或者別的神君那樣讀取白虎吼叫之下的意思,畢竟才兩個多月大,修為弱得可憐,只聽面前這只白虎莫名其妙地沖他吼了一嗓子,尾巴都快吓掉了:我真的不好吃!
白虎沉默了會兒,又叫了聲:……我真的不吃你,我又怎會欺淩弱小。
腓腓抱着自己的尾巴,有點兒委屈地沖他叫:要吃就吃你叫個屁你叫!
白虎覺得自己可能吓到他了,甩了下尾巴,不叫了。
腓腓還是抱着自己的尾巴,也不沖他說話了,沒一會兒,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
白虎猶豫了會兒,試着放軟了語氣,用鼻尖頂了下腓腓,輕聲叫:別哭了。
腓腓還是在哭,哭得就像等他哭完了白虎就一口把他吞了似的完全不帶停,白虎不知道怎麽辦,手足無措地坐在那兒,大腦完全是懵的。
他是天地孕育出來的神獸白虎,四方神獸內最後降生的一只,從小就是青龍哄着朱雀慣着玄武……玄武一直都是那副要死不活的結巴樣,從來沒人教導過他應該如何……如何去哄一個被自己吓哭的小妖怪。
哭得令人心煩。
白虎幹脆不搭理他了,自己坐好了在那邊打坐,清心靜氣,一聽見旁邊的腓腓有要走的動靜就伸出爪子扒拉他一下,扒拉兩次以後腓腓就不敢動了,憋着一口氣坐在風口看着白虎,想,他是打算把我風幹嗎?
最後是怎麽睡着的也不知道,腓腓大概是哭累了,白虎傷勢未愈,倆毛團竟然就在那棵樹下靠着睡着了。
朱雀過去找他們的時候,腓腓窩在白虎懷裏,白虎用尾巴在腓腓尾巴上圈了一圈,睡得很熟,但依舊是一幅生怕他跑掉的樣子。
“……哎?”朱雀愣了愣,不多時又彎下腰,把兩個小東西都抱進了懷裏,抱進寝宮一腳把玄武從床上踹下來,然後把白虎和腓腓放在了上頭。
白虎始終要比腓腓大一些,毛也厚,腓腓睡了會兒覺得冷,下意識地往更舒服的地方蹭,最後蹭到白虎懷裏了,終于舒服地出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