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照片和信(2)

江闌木然的走到電腦跟前将那份郵件删掉,其實已經印在心裏的東西删掉又有什麽用,終究還是會存在的,然後慢慢的成心結,成打不開的死結。

然後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坐在電腦跟前看研究報告,只是報告上的字半個都沒看進去。

母子兩見這樣的江闌,即便心裏有再多的話也說不來,老太太最後拉了拉林方西的袖子和他一起出去,不再打擾江闌。

可江闌的心已經亂了沒法再平靜下來,移門關上的那刻,她幹脆将研究報告合上,背靠椅子,呆呆的坐在那裏,眼睛直直的盯着電腦,腦子裏全是那些照片,怎麽都揮之不去。直到眼睛泛酸,才關閉了電腦,原本想用電腦查着資料用于明天要上交的研究報告,卻沒想到看見那些不該看到的照片和想要逃避的事實。

其實人都是這樣的,遇到事情,能躲則躲,能避就避,關掉電腦何嘗不是一種自我逃避的方法呢,明知如此,她還是選擇這樣做,只有那樣做她才不會痛苦。

江闌揉了揉眼,夜已深,她獨自一個人在書房坐了很久很久,久到連她自己都忘了時間,已是九點多。

起身懶散的走出書房,移門一開,林方西手足無措的站在那,兩人免不了對視一番,但始終誰都沒開口。

一個等着另一個開口,一個覺得自己的話對方不想聽。就這樣幾秒鐘的事讓江闌接受了一個事實也決定一個事情。有時候真的只要幾秒鐘,瞬間的事會變成永恒。

最終江闌打破了這樣的氣氛,“我…去看看…媛媛睡了沒!?”

然後直接繞過林方西,去了媛媛的房間。

媛媛已經睡着了。

江闌也沒進去,輕輕的關上門,書房外林方西已不在,想必應該在房間裏,可現在的江闌不願跟林方西睡一塊,不免覺得讓她惡心。

同時她睡不着,索性直接拿了外套出門。

速度快的連林方西一聽到外面動靜而趕出去都沒有看到樓道上有江闌的影子。

江闌走出了公寓,今晚的她覺得月色很美,懶得開車,邊散步邊散心。

不過也的确晚了,路邊都沒什麽人,靜悄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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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有路燈照耀她,一直向北走,竟然到了另一個公寓,她好朋友于黎霞家就在這。

“喂,黎霞,你在家嗎?我…我在你家樓下。”

“啊?那我下來找你!”

“好。”

很快江闌就看到了裹着外套下樓道的于黎霞。

于黎霞在燈光下看見江闌的臉色不太好,就知道她家又有事發生,她家的事真是一樁接一樁發生像是沒有盡頭似的,江闌不嫌煩連她煩了。不知這次又為了什麽?

“我們去老地方坐坐吧,幸虧那裏是24小時營業的。”

“行。”

于黎霞拉着本不願坐車的江闌上了她那輛奔馳,駛向老地方夢裏咖啡廳。

等到了夢裏咖啡廳,裏面的男男女女不少,這個點只能算夜生活剛剛開始。

兩人找了個位子坐,于黎霞要了杯咖啡,而江闌要了杯酒,于黎霞本想阻止她,一想也随她去了。光江闌她家那點糟心事,要換了她,寧願醉死算了。

“行了,說說吧,又出什麽事了?”

江闌心裏的确存着事,但聽于黎霞這麽說反而笑出聲,“怎麽,沒事,我就不能找你了呀?”

“大小姐,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于黎霞看了手表然後白她一眼,“快十一點了!你我十幾年的朋友,我還不知道你?!典型的重色輕友!要是家裏沒事,你會這麽大半夜的來找我?”

江闌陷入了沉默。

“親愛的,你說說吧…”

江闌說了那封信和那些照片的事。

聽着的于黎霞真的沒想到竟然是林方西的事,她一直都以為林方西老實巴交,盡管有私生子出現,但并不是和江闌婚後的事,可現在,怎麽會有這種事呢?

反應過來的她問:“你準備…怎麽辦?”

她看的出來表面平靜的江闌,內心卻不那麽平靜。

江闌真的不知道,她也希望自己知道,如果知道那就好了。她的聲音在顫抖,“我…不知道…”

于黎霞輕嘆一聲,“那你怎麽看這事?”

江闌依舊只能用‘不知道’三個字去回答她。

酒和咖啡來了,江闌拿過那酒直接喝了幾口,她真的不知道,她真希望喝醉,喝醉了就沒那麽多煩心事了。

于黎霞喝着咖啡,想了許久,江闌叫第二杯酒的時候她才說話,“其實吧,要我說,還是離婚。之前那個立碑的事上我就勸你離婚的,你可倒好不僅不離還向林方西他娘兩妥協,連碑都沒撤。你這妥協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什麽時候能到頭啊!以前是那個私生子的事,現在成了林方西的事,那下次呢,你想過沒?你媽媽有句話說的很對,人不可以一輩子沒完沒了的受委屈,真的不可以的!”

江闌正要說話,手機鈴聲響起,是林方西打來的,想要接電話被于黎霞搶過手機,然後直接關機。

“你怎麽給關機了呀?”

于黎霞笑着說:“他們男人呀,有時候就要晾一晾,讓他們急去!他林方西那麽對你,你還給他什麽好臉色啊?”

江闌一聽有點道理,不再去想林方西,轉而又提起剛才的話,“自從林林來了以後你就總提及讓我離婚的事,你就不能有點別的主意?”

“你看,我都說了那麽多次,你也沒聽啊!”于黎霞喝了口咖啡,不置可否的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噢~”

“何況我之前也出過別的主意啊,你又沒聽咯,這次啊關于這件事啊,我也就這一個主意了。”

江闌瞥她一眼,從服務員那裏接過第二杯酒,一下子喝了兩口,“還說呢,就你出的主意,還是算了吧。”

“什麽算了,我告訴你啊,你之前沒聽我的主意,但現在,你必須聽我的主意!之前那私生子來的時候我就告訴你無論如何不管是不是林方西的孩子都要讓林方西送走那孩子,不然以後的事越來越煩的。可你呢,最終接受了那孩子住在家裏,結果呢,家裏的事情越來越多。你當初就應該聽我的聽你媽媽的,堅決一點。還有啊,你面對兩孩子之間的沖突無奈,我也建議過你幹脆跟林方西再要個孩子以此轉移你那婆婆的注意,兩孩子之間的矛盾源頭其實在你婆婆身上呀。可你不也沒聽嗎?你看,結果咋樣,媛媛得了暫時性精神障礙了吧…你呀,到現在還不聽我這個預言家說的話,以後有你受的…”

嘴損的于黎霞一直都這樣,江闌也習慣了,不過她承認于黎霞之前預測的還都挺準。

“可是……”

“親愛的,別再可是了,趁你還算年輕,趕緊離婚,或許還能找個更好的呢。別在一棵樹上吊死,行嗎?”

江闌洩氣的說:“你兒女雙全夫妻恩愛,還沒公婆添煩惱,倒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啊…”

“那你想咋樣?你對你自己的未來想過嗎?”

“以前想過…現在嘛……”

江闌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原本設想的未來和現在的生活區別太大了。過去從不知道會有林林的出現,也不知道白翎會幹涉進她和林方西的婚姻裏。自從出現了林林以後,她就不敢在想未來,也不知道應該怎麽想。

曾聽人說,生活是變化多端的,誰都不知道明天是什麽樣子的,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可江闌不信這話,她覺得她的生活是美好的,未來有看得見的光明。現在呢,她真的不得不承認那句話是那麽的正确,那麽的貼切。

莫名想起那句紅玫瑰白玫瑰,“張愛玲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吧?”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

于黎霞愣神片刻,又快速反應過來,“你是說那著名的紅白玫瑰的句子啊?”

江闌點點頭,“或許白翎是‘床前明月光’。”

“不僅有白翎還是白小鷗的事呢。”于黎霞本不想摻她冷水,但後來一想,必須讓她離婚,幹脆說:“親愛的,我覺得白翎和白小鷗都是你老公的‘床前明月光’喲。人都一樣,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了你還指望珍而重之?!”

不知為何江闌的心情變得更沉重,一提及白小鷗,她就不怎麽高興,但嘴上卻說:“那…白小鷗,林方西不是已經忘了她嗎?”

于黎霞聽了後有點恨鐵不成鋼,“你就自己騙自己吧!或許以前是忘了,現在那孩子在跟前,林方西能忘?只要孩子在一天,林方西就不會忘一天!還有,立碑的事已經很好的證明了林方西心裏還有她的位置,你以為真是林方西為了林林立得碑,沒有為他自己的思念?”

江闌默默的不說話,看向窗外的夜景,一片燈紅酒綠,卻掩不住她心中的落寞。的确,于黎霞說的對,林方西因為林林的存在,可能永遠都不會忘記白小鷗。那麽她呢,需要的究竟是什麽?要一個不能忘記初戀情人又和別的女人牽扯不清的丈夫?

“親愛的,還記得我們上大學那會兒班級裏的許妙玲嗎?我記得大學時候她非常讓人讨厭,幾乎全班都讨厭她,我們跟她同寝室四年她老是以領導式的口吻命令我們做事。可現在呢,分開這麽久,她已經得癌症過世了。你現在想起來的還是她的令人讨厭嗎?”

江闌想都不想的說:“當然不是,偶爾想起來,記憶裏的她成績非常優秀,每年都得國家級獎學金,人也活躍,大學裏所有活動都有她的影子,大學畢業以後她去了北京的醫院工作,聽說醫術很好。現在她過世了,反而覺得挺可惜的。”有點不明所以,“可那和我現在的問題沒啥關系啊…?”

“傻吧你就,一個打比方都不知道啦?還教授呢…”于黎霞白了她一眼,“我的意思是,就因為人死了,所以懷念。就因為人死了,所以思念。就因為人死了,所以活着的人想起來的都是那些美好。”起身輕嘆一聲,“活着的人未必比得過死了的人。”

“行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快到我小兒子喂奶的時候了我先走咯!下次再聊。”

“噢,好。”

江闌透過玻璃窗望着于黎霞漸漸走遠的身影,沉思起剛才她說的話,活人反而比不過死人,這什麽道理?

江闌在咖啡廳坐到天亮,想了一宿都沒想好究竟怎麽做,如今的她似乎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該做怎樣的選擇就意味着未來很可能是什麽樣的,對她而言從來都沒那樣難抉擇過,即便是當年的高考也沒有那樣艱難的選擇過。

但逃避只是一時的,最終要面對生活,江闌上了輛出租車,回到公寓,樓道上碰到兩孩子出門上學,才想起她自己要交的研究報告還沒弄完,匆匆忙忙跑進書房,母子倆才看到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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