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而且現在有小花姐姐陪我,我可開心了!”

這天晚上杜若照舊到了喬以漠病房。喬以漠大概玩膩了玩具,突發奇想地搬出一副圍棋,要杜若陪他下棋。

杜若哪會下圍棋啊,喬以漠小大人似得試圖教她,幾盤下來,以失敗告終。杜若一拍腦門,“以漠,我教你一種更有趣的玩兒法。”

接着教喬以漠下起了簡單易懂又易操作的五子棋。

喬以漠發現了新鮮玩意,下得帶勁極了。

只是他帶勁,杜若可未必……

因為下了幾盤之後,她發現想贏喬以漠,越來越難了……到了後來,竟然還一不小心輸了一局,再到後來,思前想後也還是會……輸。

這對自小有些驕傲的杜若而言,簡直是天大的打擊!

她怎麽能輸給一個五歲的孩子!她還是喬以漠的老師呢!

于是一個抱着有趣的新鮮感,一個懷着掰回臉面的決心,不知不覺就下得有些晚。

“耶!我又贏了!!!小花姐姐這個游戲真是太有趣了!!!”喬以漠下得滿臉通紅,一雙眼睛炯炯發亮,歡呼聲滿屋子都是。

杜若羞愧地扶額,她的腦袋是退化了麽……

“來!”喬以漠把孟少澤的模樣學了個十成十,驕傲地點了點自己的臉頰。

願賭服輸,杜若傾身過去親了他一口。

“沒聲音!”喬以漠抗議杜若太敷衍。

杜若又過去,“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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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夠用力!”

“MUA!”

“還有左邊的臉!”

“MUAMUAMUA!!!”

一陣狂親之後,杜若和喬以漠同時覺得房間裏有點兒不對勁,似乎……變冷了?

喬以漠擡眼看向突然打開的房門,杜若也順勢回頭,就看到一身正裝的喬靳南,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推着門,望着病床上的一大一小,向來冷淡的一張俊臉上,表情豐富極了。

☆、Chapitre 8

原本寬敞的病房裏淩亂地放着各種玩具,有男孩子喜歡的變形金剛、遙控飛機,地上還鋪着軌道火車,也有女孩子喜歡各種大小娃娃,是喬以漠上次就在杜若家裏看見,表示要等出院帶給何嬌嬌的。

其實原本沒有這麽亂的,正好今晚喬以漠不太老實,把所有玩具都摸過一遍才要下圍棋,于是東西都還沒來得及收拾,亂糟糟地放在病房各個角落,當然……床上也無法避免。

杜若有個毛病,只要長時間集中注意力,臉頰就會發熱,病房裏暖氣開得足,喬以漠又玩得開心,臉頰也是紅撲撲的,于是兩個人就在一片玩具窩裏,頂着一樣嫣紅的臉望向喬靳南。

喬靳南這人,什麽世面沒見過?豐富的面部表情也就展露了一個眨眼的時間,下一刻就恢複正常,沉着臉盯着笑容僵住的兩個人。

當然,杜若覺得,主要是沉臉盯着她。

就在前不久,他們上次見面的時候,喬靳南還用輕蔑的口吻反問她:“接下來是不是又那麽巧,你這幾天正好沒什麽事,可以照顧以漠?”

對此她表示了極度的憤怒。

但轉眼她就跑到他兒子病房,還抱着人家狂親不止……

杜若突然有一種……被捉奸在床的即視感。

随着喬靳南的臉沉下來,剛剛病房裏歡樂的氣氛也都沉下來,一時間安靜極了。

杜若就是怕被喬靳南碰上,特地叮囑過喬以漠,他爸爸要回來的話,就提前跟她說。沒想到還是碰了個正着,心中又是尴尬又是窘迫,忍不住就看了喬以漠一眼。

其實眼神裏半點指責的意思都沒有,但喬以漠生怕自己被誤會了,脆聲說道:“小花姐姐,爸爸沒告訴我他今天回來。”

杜若更窘了,從病床上站起來,扯出一個笑容,“喬先生,晚上好。”

喬靳南極盡涼薄地扯了扯嘴角。

杜若拿着保溫桶就打算走,喬以漠看不出大人們奇妙的情緒碰撞,只覺得還沒玩盡興呢,雙手撐在小桌板上,托腮嘟囔道:“不玩兒了啊……”

喬靳南一直盯着杜若離開,沒開口說什麽,只是她剛出去,他就反手關上了門。

喬以漠棋盤都懶得收拾,頹喪地鑽到被子裏,閉上眼睛。

喬靳南看了他一眼,“醫生說你已經痊愈,明天就出院。”

哼,他早就痊愈了。

喬以漠窩在被子裏沒理他。

喬靳南轉身放好行李箱,看着滿屋子的玩具,皺眉,“玩物喪志。”

哼,班上的小朋友都有玩具,就他沒有!

喬以漠繼續不理他。

“喬以漠,你打算就這麽一直不跟我說話?”喬靳南望着他整個團到被子裏的身子。

其實喬以漠從半個月前離家出走那天開始,就沒怎麽和喬靳南說過話了。

他模樣長得和喬靳南沒有多像,生起氣來倒是和他像極了,而且記仇的時間格外長,一直拒絕和他溝通,不管他說什麽他都不應聲。

喬以漠躲在被子裏玩着手指,以前他不敢生氣,因為怕爸爸把他丢回奶奶那裏,但是他前幾天聽孟叔叔說了,奶奶去了歐洲,一下子是不會回來的。

哼,除非他道歉,否則他是不會原諒他的!

喬以漠的小心思默默盤算着。

可惜喬靳南從來沒有向人低頭的習慣,自己的兒子也不例外。他取下圍巾和外套,這才注意到喬以漠床上擺着的棋盤,無語地看着上面的黑白棋子。

“喬以漠,別怪我沒提醒你,和智商低的人玩多了,小心成弱智。”

喬以漠一個骨溜從床上翻起來,氣鼓鼓地嚷道:“小花姐姐才不是弱智!她是為了哄我開心,故意輸給我的!”

還輸了?

喬靳南問:“輸了多少盤?”

喬以漠眼珠提溜打轉,“十幾盤吧。”

喬靳南忍無可忍地抽了抽嘴角。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後離她遠點。”

什麽赤不赤黑不黑的,喬以漠不服氣地說道:“小花姐姐明明很白!”

“……”

喬靳南剛往前走兩步,就一腳踢到鋪在地上的小火車軌道,再次皺起眉頭,“喬以漠,你起來把這些東西都收好。”

喬以漠才不理,又鑽回被子了。

“那把它們都扔了吧。”

喬以漠豎起耳朵,小腦袋瓜子轉了轉,他爸爸可沒有收拾屋子的習慣,才不信他會拿着那麽多玩具到樓下去找垃圾桶!

于是繼續不理。

“喬以漠,我覺得有必要給你換所幼兒園了。”

什麽?

喬以漠鑽出小腦袋,老老實實地穿好衣服,首先收拾床上的棋盤,一面撿着棋子,一面仰起天真無邪的臉望着喬靳南,“爸爸,我發現你這次出差回來,變帥了耶。”

杜若第二天就收到喬以漠發來的語音信息,“小花姐姐,我今天就出院了哦,回幼兒園記得我的小紅花哦!”

她回:“好的哦,周六見。”

最近她為了陪秦月玲做複建,把之前接的兼職都推掉了,只保留了幼兒園那份,她也說不清為什麽,明明沒去上幾次課,就是有些舍不得。

秦月玲恢複得不錯,醒過來大半個月,已經可以下床自由活動,語言能力也恢複得挺好,就是雙手還不太聽使喚。醫生樂觀地表示,再觀察一段時間,沒問題的話可以出院調養了。

就是有了醫生這句話,杜若才有底氣把兼職都推掉,一心陪秦月玲,希望她能盡快出院,這樣她可以找一份正式的工作,安穩下來。

“媽,以前的事情你都記起來沒?”杜若陪着秦月玲在小樹林裏散步。

“零零散散記得差不多了,就是年紀大了,有些像是做夢,鬧不清哪些真哪些假。”

杜若有些忐忑地看着她,“那爸爸……”

她其實已經向杜曉楓的提議妥協了,打算編個謊言暫時應付秦月玲,但那天之後秦月玲都沒再主動問過了,她不問,她也沒提。

“若若,你是我一手養大的。”秦月玲握住杜若的手,面帶笑容,神色波瀾不驚,“你那天那個反應我就知道,你爸不在了吧?”

杜若眼神閃爍,秦月玲嘆了口氣,“畢竟五年過去了啊。其實挺好的,我感覺很久沒見着他了,也不怎麽想。倒是你,你看看這雙手,哪裏是我家若若的?這些年很苦吧?”

杜若垂眼遮住發紅的眼圈,連連搖頭。

苦嗎?苦也是她活該。

她曾經有個幸福美滿的家,父疼母愛弟弟敬重,雖然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出身,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至少從小到大她沒為經濟問題發過愁。她也曾經有個看似一片光明的未來,不說成為那種對國家對社會有重大貢獻的女強人,至少會處于社會的中上游,溫飽根本不是她該考慮的問題。

但現在她沒有父親,母親病重多年,弟弟因為家中的變故比同齡人早熟許多,為了秦月玲的醫藥費,家裏的幾處房産早就變賣,父母打拼一輩子的積蓄消耗殆盡。她曾經計劃好的“職業生涯”更是個笑話。

她不得不承認,這麽多年她一直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如果不是秦月玲及時醒過來,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堅持下去。

“媽,等你出院了,我們換個城市生活吧。”

這個城市有太多陰霾的回憶,而且這些年她斷斷續續地找工作,大概是大城市人才太多,她這樣中途辍學的,即便有個不錯的本科學歷,也入不了人家的眼。

秦月玲卻沒有同意,“小楓還在這裏呢,我們一家人,別再分開了。”

杜若抿唇,點頭。

喬以漠出院那天正好是周一,他掰着手指頭數了好幾天,才終于等到周六,結果也只有一節課的時間,杜若下了課就要走,課堂上又因為他落了兩節課,根本找不到機會表現自己。

喬以漠郁悶極了。

旁邊的何嬌嬌看他不開心,以為他是因為聽不懂課,遞給他一顆巧克力,安慰他,“我有一次跟爸爸出去玩,有兩節舞蹈課沒上,動作也學不會。不過爸爸後來請舞蹈老師單獨輔導我,很快就跟上啦。”

單獨輔導?

喬以漠雙眼一亮,這真是個好主意!

他笑眯眯地接過何嬌嬌遞過來的巧克力,甜滋滋地塞到嘴裏。

回去喬以漠就向喬靳南提出這個要求。

難得回家吃飯的喬靳南眼皮都沒擡,“不行。”

喬以漠無辜的大眼濕漉漉的,不明白為什麽何嬌嬌的爸爸可以找老師給她補課,他的爸爸就不行,然後又想起那個親子鑒定報告。

他丢下筷子,從椅子上跳下來,坐到沙發上把電視機打開,換到動畫頻道,把音量開到最大。

“喬以漠!”喬靳南顯然已經克制着怒氣,筷子扣在飯桌上,聲音清脆得很。

喬以漠沒像從前那樣服軟,反倒怒氣騰騰地把手裏的遙控器砸到了地上。

在喬靳南面前,喬以漠向來是個聽話的孩子。

他不喜歡他看動畫片,他就不看;他不喜歡他玩幼稚的玩具,他就不玩;他不喜歡他進書房,他就不進;他不喜歡他提起媽媽,他就不提。

他在喬靳南這裏住了将近一年,從來沒鬧過脾氣。

看在喬靳南眼裏,這是一種常态。

就算從前他和奶奶吳慶芬生活在一起的時候,在他面前也從來都是聽話的。

所以喬靳南從來沒想過喬以漠是個有脾氣、固執的孩子,也沒想過他喬靳南的兒子,其實和其他孩子一樣,需要人關愛,需要人陪伴,他一直認為他的乖巧和安靜都是天生的,就和他媽媽一模一樣。

☆、Chapitre 9

喬靳南是喬家第三個兒子。

在他之上還有兩個哥哥,喬靳東和喬靳西,可惜兩人都是年幼就夭折了,所以輪到喬靳南的時候,全家上下格外寵溺,只恨不得捧到天上去。

吳慶芬一直認為這樣的寵溺下養出的兒子,必然纨绔到不可一世,不過沒關系,他們喬家有這個資本,愛怎麽寵就怎麽寵,也不擔心喬靳南以後敗家,要是能把喬家敗完,也算是她兒子的本事了。

但喬靳南并沒向着她想象中的方向發展。

長大後不像許多富家公子哥那樣喜歡呼朋喚友縱情聲色,玩兒得不知天高地厚,反倒出人意料地成了個工作狂,并且随着年齡的增長越發地冷傲,身邊真正的朋友除了孟少澤,全都是生意夥伴。

從他MBA畢業接手喬氏以來,喬氏旗下的股票連番上漲,涉獵的行業越來越多,各個都做得有聲有色,不過幾年時間,外界已經把他傳成了商業奇才。

對此吳慶芬當然是驕傲的,他那點冷傲的毛病也不是毛病了,在她看來,也的确沒幾個人能配得上跟他兒子做朋友。

但對外人冷傲就算了,對自己兒子還冷着張臉算怎麽回事啊?

吳慶芬敏銳地從孫子電話裏的聲音聽出了不對勁,打給家裏阿姨一問,果然父子倆鬧矛盾了,當即就挂了一通電話給喬靳南。

“靳南,你說你跟五歲的孩子置什麽氣啊?孩子都是要哄的,你哄哄他不就好了?”

“……”

“雖然當年是我把他抱回來的,但是親子鑒定書你也看到了,99.9999%的親生兒子,哪有人對親生兒子跟對敵人似得?”

“……”

“漠漠肯跟着你已經受了很大委屈了,你敢再讓他怄氣試試看?我馬上把你的照片和漠漠的照片Send給各個雜志社報社。”

“……”

“我給你24個小時,不管你們在鬧什麽,你最好快點把漠漠哄好,否則明天頭條見!”

“……”

吳慶芬最了解自己兒子了,“喬靳南”聲名在外,網上去搜一搜,相關新聞不少,但絕對沒有照片,私生活的消息更是一條都沒。

她也習慣他在電話裏一句話都不說了,說完自己要說的話就斷了線。

喬靳南拿着手機,揉了揉眉心。

他能在商場上叱咤風雲,卻還真沒有對付孩子的經驗。

他站起身,從書房抽屜裏拿出那份親子鑒定報告,當年吳慶芬抱着拳頭大小的喬以漠回來,把這份報告往桌子上一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巴黎幹了什麽好事,我們喬家的孫子怎麽可能由別的女人養着?不管你認不認這個兒子,這個孫子我吳慶芬是認定了!”

喬以漠最近耿耿于懷的就是這份報告,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認為沒必要向一個不到五歲的孩子解釋為什麽。他也沒有哄人的習慣,只有把喬以漠晾着,結果那小家夥,越晾氣性越大,今晚直接把自己鎖在房間裏,門都不出。

他靠回椅子上,修長的五指有節奏地敲打着書桌桌面,燈光照亮的側臉,深沉的眸子閃着細碎的光亮,半晌,他才拿起手機調出一個手機號,撥了過去。

正在家中煲湯的杜若萬萬沒想到,會再次接到喬靳南的電話。

她也查過“喬靳南”三個字,知道他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但越是這樣了不得的人物,她越想避開,所以喬以漠出院之後,她有意地開始疏遠他,不想有更多的交集。一是不想讓人覺得她接近孩子別有所圖,二是她向來對這些權貴避之唯恐不及。

果然,喬靳南接通電話的第一句話,就是帶着諷刺地說道:“杜小姐,恭喜你,目的達到了。”

杜若深吸一口氣,壓住怒意,“喬先生,您有什麽話直接說,否則我這樣愚笨的人聽不懂喬先生的意思。”

喬靳南冷笑了一聲,“哦?我現在正式邀請杜小姐來做以漠的家庭教師,價格你随意開。”

喬靳南咬重了“邀請”兩個字,杜若心裏更是一團火,“不好意思喬先生,我對這份工作不感興趣。”

“現在可由不得杜小姐。”

“什麽意思?”

“意思是喬家不是那麽好招惹的。”

“我沒有招惹喬家的想法,不管是你還是……”

“杜小姐不用故作清高,價錢不會讓你失望的。”

“你……”

“明天下午六點半,司機會去接你。相信杜小姐也不會讓我失望的。”

喬靳南挂了電話,留下一肚子火的杜若。

到底是誰清高啊?

真是沒見過這麽沒禮貌不可理喻的人!更不明白他這樣的人到底怎麽生出的喬以漠那樣的兒子!

杜若輾轉了大半夜才終于把火氣消化掉了,如果明天真的有人來接她,她就去呗。反正不去就是故作清高,說不定他還覺得是欲擒故縱,倒不如坐實了自己“別有目的”的罪名,反正晚上她不用陪秦月玲做複建,反正她最近把兼職辭了确實缺錢!

于是第二天,杜若非常坦然地上了車。

喬以漠看到她,高興壞了。

“小花姐姐,爸爸找你做我的補課老師啦?”

杜若苦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是啊……”

既然是做家庭老師,就不能像之前在醫院裏,只和他玩游戲了,杜若竭盡所能地寓教于樂,不僅教喬以漠法語,還會輔導一下他別的功課。

不過畢竟還是幼兒園的小朋友,所謂“別的功課”,教起來也都跟在玩兒似得。

杜若去了一段時間,每天九點半喬以漠睡了之後離開,從來沒碰到過喬靳南,心态也就慢慢放松了,而且喬以漠這孩子,越處越喜歡,對喬靳南這個爸爸,也越來越不滿。

“以前你爸爸也是每天這麽晚回來?”

“是啊,爸爸工作很忙的。”喬以漠埋頭畫畫。

“你一個人在家,萬一出什麽事怎麽辦?”

“我是男子漢!”喬以漠拍了拍胸脯,“不怕!”

杜若失笑。

“而且現在不是有小花姐姐陪我了嗎?說明爸爸還是愛我的,以前他最不喜歡別人到我們家來了。”喬以漠得意的笑了起來。

在他看來,高高在上的爸爸,竟然對他服軟,真的把小花姐姐叫來給他做家庭老師了,他再也不會因為那個什麽報告的事情跟他生氣了。

“小花姐姐你看,我畫得像嗎?”喬以漠舉起他畫好的畫。

三個人,左邊那個高高的,短頭發,嘴巴是個“一”字,杜若忍不住笑起來,連喬以漠都知道他爸爸不愛笑啊,中間那個小朋友,不用說就是他了,右邊穿着裙子的拉着小朋友的……

喬以漠用歪歪扭扭的字在她身上寫了個“巴小姐”。

“為什麽這個是巴小姐啊?”

喬以漠歪着腦袋,他忘記“巴黎”只是一個城市的名字了。

他俯身劃掉,在旁邊寫了小小的兩個字——媽媽。

“你不要告訴爸爸我畫了這幅畫哦!”他會不高興的。

杜若點頭,“為什麽你和媽媽的臉上都有兩個黑點啊……”

喬以漠誇張地揚起笑臉,指着自己的臉蛋,“酒窩。孟叔叔說我爸爸沒有酒窩,但是我有,一定是遺傳媽媽的。”

杜若看着他的模樣,一下子笑了起來。

“咦,小花姐姐,你也有兩個酒窩诶!”

杜若的确有酒窩,不過并不明顯。

“小花姐姐你來教我怎麽給它上顏色吧!”喬以漠的注意力馬上又放到了畫上面,從書桌下面抽出一套顏料。

杜若看着就囧了囧,也不知道是誰給他買的,顏料是成人水彩畫用的。

等上完色,兩個人的手都精彩極了,杜若的頭發上都粘得五顏六色的。

于是畫完畫,杜若領着喬以漠去洗手間洗了手,順道洗了洗自己的頭發,否則顏料全幹了就麻煩了。

喬靳南住的大戶人家标配別墅,一個洗手間就比她租的那間房子還大了,連洗發水都是法國進口的,還很巧,是杜若從前在巴黎最喜歡用的牌子和香型。

她記得這個牌子并沒有引進國內,洗發水還空運來不成?

還真是奢侈又不嫌麻煩。

杜若沒有多想,洗好頭發就趕緊哄喬以漠睡覺了。

不過這麽一折騰,她回去的時間,倒是比平時晚了一些。更讓她意外的是,到客廳的時候竟然發現喬靳南回來了。

空氣中溢滿了酒味兒,地上散落着外套和領帶,他倒在沙發上,襯衣領子扯開,單手扶着額頭,估計是酒喝多了不太舒服,眉頭還微微皺着。

杜若輕手輕腳地穿過客廳,打算悄悄離開。

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

偌大的屋子燈火通明,安靜得針落可聞。沒有住家保姆,喬靳南喝多了這麽躺在沙發上睡一晚,萬一生病了,倒黴的豈不又是喬以漠?

杜若躊躇了一會兒,折步回去,撿起地上的外套,彎腰替他蓋上。

喬靳南的确長了一張俊俏非常的臉,只是在這樣閉着眼的情況下,他身上讓人倍感壓迫的氣場才收斂一些,讓人有勇氣細細打量。眉眼沉斂,鼻梁高挺,薄唇輕抿,扯開的襯衣領子下面,是健康的小麥色,杜若這麽一看,就有些分神,剛剛洗過的頭發也從肩膀上滑下來,落了一撮在喬靳南臉上。

杜若心頭一跳,連忙起身,手卻被人扣住。

睡夢中的喬靳南又回到那一年的巴黎,暗黑而安靜的巴黎,只有敏感的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半夢半醒之間,一股久違的熟悉氣息将那股難聞的味道驅散,接着臉上一陣濕癢,讓他迅速清醒,本能地扣住那抹久違。

突然被人抓住手腕的杜若,同樣本能地掙紮,但她剛剛退了兩步,就被一股力道拉着向前,踉跄兩步,腳下一個不穩,竟向着喬靳南撲了過去。

☆、Chapitre 10

唇齒交接,四目相對,杜若的牙齒穩穩磕在喬靳南唇畔。她瞪大眼,望着喬靳南眉頭攏起,慌忙站起身。

牙齒都磕得有些酸痛,她捂着嘴,稍稍擡起眼皮看了喬靳南一眼,更窘迫了。

喬靳南的上嘴唇被她磕破了,正滲出血珠子來。

“對……對不起……”杜若掏出一張紙巾,還沒遞過去就掃到喬靳南嫌棄的眼神,收回手,尴尬地站在那兒。

喬靳南眯眼望着她,眼底還有幾分迷亂,随着神智的清醒,眸光也漸漸亮起來。

杜若被他看得不自在,低聲道:“不好意思喬先生,剛剛我只是想給你蓋上衣服,沒有其他想法。以漠……小少爺已經睡了,我先走了。”

杜若扶着額頭,對自己多管閑事的行為懊惱不已,不等喬靳南的反應急匆匆就走了。

喬靳南半坐在沙發上,一直看着她離開,眼神才徹底清明起來,四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身在何方。

燈火通明的別墅裏。

他扯掉蓋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起身,整理好襯衣,擡步上樓,推開喬以漠的房門。

房間只留了很小一盞夜燈,喬以漠安安穩穩地在床上睡着,看起來睡得很香,不像從前他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不是趴在書桌上,就是躺在地毯上,要麽就是在沙發上睡着。

喬靳南關上房門。

或許這個年紀的孩子,确實需要一個人來照顧,他自認做不到,所以一直讓他跟着吳慶芬。但喬以漠堅持要搬過來,和他申明了各種利弊,他仍舊堅持要搬過來。喬靳南認為,就算是五歲的孩子,也該為自己的決定負責。他沒有義務為了他的決定容忍一個陌生人住進他的屋子,胡蘭那種已經是極致。

沒想到現在又多了個杜若。

喬靳南徑直走到洗手間。

嘴角上方的破口已經結出暗紅色的痂,他随手拿了條毛巾擦掉,卻想不到又把口子扯開,開始滲血。

他對着鏡子自嘲地笑了笑。

剛剛,他竟然把杜若當成那個女人。

他一眼掃到洗手臺上沒來得及收走的洗發水,想到杜若濕漉漉的頭發。

就因為她用了這個洗發水?和那個女人的味道一樣?

喬靳南拿起洗發水,扔進垃圾桶。

杜若走出喬家大宅,深吸了幾口氣,才稍稍緩和了情緒。

但心裏始終有些不痛快。

多管什麽閑事啊?腦塞了去給喬靳南蓋衣服。本來人家就優越感十足,覺得她接近喬以漠別有用心,這下好了,第一次在人家家裏撞上,就撲上去啃了一口。

別墅區不在市中心,四下安靜,只有淡淡一層月光灑在無人的公路上。

杜若郁郁地打開車門,轉動車鑰匙,點着發動機。

雖然經濟拮據,她還是給自己配了一輛二手代步車。平時那些兼職,經常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兩節課之間的時間間隔又短,如果沒有車,實在是不方便。

可今晚這二手車也跟她作對似得,點着一次,熄火,再點一次,又熄火了。

她一巴掌煩躁地拍在方向盤上,結果太用力,車子喇叭“叭”一聲,迎面而來的那輛車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吓到了,猛地剎了個車。

“卧槽!別墅區禁止鳴笛你丫不知道啊?”孟少澤惱火地搖下車窗,正要開罵,看到對面車子裏的人微微一愣,把話咽了下去。

杜若哪裏還記得在醫院有過一面之緣的人,連連道歉,“不好意思啊,車熄火了有些煩。”

孟少澤卻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馬上換成一副笑臉,打算搭讪,杜若的車這次卻順利點着,踩下油門就走了。

孟少澤摸着下巴打量她剛剛停的地方,可不正是喬靳南的住處,看看時間,都接近11點了。

有八卦!

杜若回去的路上又琢磨了一下自己還要不要去喬家,打心眼裏她不太喜歡喬靳南,無論是性格脾氣,還是處事方法,都讓人非常難受。而且今晚這一出,她更不知道以後該怎麽面對他了……但她又确實挺喜歡喬以漠那個孩子,不忍心看他失望,再者喬靳南給出的薪水确實不錯,她缺錢。

“杜若,你真他媽矯情!”杜若罵了自己一句。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沒錢談什麽喜歡不喜歡?過兩天秦月玲就要出院了,她的工作卻還沒找好,這段時間給喬以漠做家庭老師的收入反倒成了她主要的經濟來源。

第二天,杜若讓杜曉楓去陪秦月玲,她一連有好幾個面試。

她還是有些緊張的。

她剛剛回國那會兒,并不知道自己懷孕了,面對家人對她辍學的不解,瘋了似得找工作,可簡歷一份份地投出去,大部分石沉大海,連個面試的機會都寥寥無幾。時隔六年,大概是國內經濟形勢有所好轉,她這些年各種兼職又做得不少,通知她面試的公司總算比那年要多得多了。

“杜小姐,能否解釋一下怎麽在法國沒畢業就回來了,學業難度太大?”

“不是。”杜若坦然說道,“回國是一些個人感情因素,覺得回來對自己更好。”

“那這幾年杜小姐都沒有正式工作?”

“是的,因為母親生病,需要照顧她。”

面試官是一男一女,見杜若回答得直接又幹脆,都擡頭多看了兩眼,接着職業地在手裏表格上寫寫畫畫,繼續問道:“杜小姐對這份工作的期許,以及将來的打算,是怎樣的呢?”

杜若抿了抿唇,繼續作答。

孟少澤昨天在喬靳南家門口碰上那麽晚才出來的杜若,一早就跑到喬靳南這邊想撈點八卦,好巧不巧,又在停車場看到杜若的車,抱着看戲的心态各個部門找了一圈,最後在人力資源那邊看到正安靜等面試的杜若。

他樂呵呵地上到頂樓,一進喬靳南辦公室就揶揄道:“喬三,你也太不把我當兄弟了吧?女人塞在家裏不夠,都塞到公司來了,還不跟人知會一聲?”

敢這麽無所顧忌闖到喬靳南辦公室的,也就孟少澤一個了。

喬靳南皺着眉頭就挂了一通內線,“Anne,你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說完“啪”挂掉電話。

“啧,Anne那麽可愛的姑娘,抵擋不住我的魅力讓我進來也是情有可原,你別……”孟少澤話沒說完,一眼就掃到喬靳南的嘴角那一抹可疑的傷痕。

“哦呵呵,原來如此啊……”孟少澤雙手攤開,靠在喬靳南的沙發上,賤兮兮地打量他,“昨晚用力過猛了?在家還不夠,弄到公司來,還要把Anne趕走啊?啧啧,最是無情喬家三少爺啊。”

喬靳南正看文件,沒擡眼,“你要是太無聊,可以發揮你的想象力優勢,去發展一下電影事業,沒事別來我這裏搗亂。”

孟少澤“嘁”一聲,“你以前不這樣啊,有女朋友大大方方介紹了,怎麽輪到這個杜若就藏藏掖掖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她有什麽關系。”

“喏。”孟少澤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別跟我說是走路撞的啊,我昨天還看到她從你別墅出來。”

喬靳南懶得解釋,沒搭理他。

“我說你也是。”孟少澤翹起二郎腿,笑嘻嘻道,“要安排她進公司還讓她面個什麽試啊?不就一句話的事兒麽。”

喬靳南再次拿起話筒,孟少澤忙起身,“行行行,我先走了,不用勞煩姓鄭的。”

臨出門,孟少澤還不怕死地回頭,朝他飛了個媚眼,“采花要溫柔喲三哥哥。”

孟少澤的确是太無聊了。

他出身珠寶世家,上頭有三個能幹給力的姐姐,從小到大要天有天要地有地,無法理解喬靳南整天撲在工作上面的樂趣,當然,喬靳南也無法理解他整天游手好閑的樂趣。但這樣無法互相理解的兩個人卻做了二十幾年的朋友,說起來也挺奇葩的,不過喬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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