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itre24

杜若有一段時間的記憶空缺。

有些事情她記不得了,也從來沒想過要去記起來。就算是得知懷孕的時候,她也沒糾結過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

是誰有什麽關系呢,只要孩子是她的就行了。

所以她也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不是何衾生,雖然當時他們已經在決裂的邊緣,但是誰知道呢。那時候的她大概是瘋了,連下跪求他這種不要自尊的事情都做得出來,誰知道會不會犯賤地又去找他主動獻身,結果還是慘烈被甩呢。

人在犯賤這條路上狂奔的時候,真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所以有些不願意記起來的事情,忘就忘了吧。讓她遺憾的是,為什麽不幹脆連何衾生這個人一起徹徹底底地忘記。

杜若坐在地上,好笑地看着竊竊私語的衆人。何衾生推開人群正朝她走過來,臉上帶着一絲久違的擔心。喬靳南就在她身前不遠處站着,垂眼睨着她,滿臉的高深莫測。

杜若突然想起半個小時前他才剛剛問過,“你今天來這裏,該不會是想砸何衾生和宋如若的場子吧?”

這下還真把場子砸了。

她幹脆把高跟鞋脫了,朝喬靳南伸手。

好歹是你的女伴吧。

喬靳南揚起唇角,稍一踱步就到她身前,握住她的手,手腕用力,将她拉了起來。正好何衾生也到她跟前,似乎打算拉她的手,杜若一個側身躲了過去,順勢換手挽住喬靳南的胳膊,沒再管其他人的神色,單腳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杜小姐這一跤,摔得還真是漂亮。”

杜若正狼狽着,被他這麽一說,更有些無地自容。

大概是嫌她走得太慢,他又問:“要不要抱你?”

杜若果斷拒絕,“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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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似乎顯得我不太體貼。”

“喬先生會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嗎?”

“杜小姐好像很了解我的樣子。”

杜若讪讪的沒再說話,到了車上才整理身上沾的奶油和果醬,再把外套還給喬靳南,猶豫了片刻才說:“今晚……對不起。”

她以喬靳南女伴的身份參加今天的訂婚宴,卻出了這樣的岔子,丢的……是喬靳南的臉。

喬靳南似乎也沒有生氣,只是睨眼看着她,“杜小姐今晚,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杜若不知道他這是諷刺還是什麽意思,撇開腦袋。

“比起你看到何衾生就跑,今晚這出精彩多了。當然,如果你能別摔得這麽狼狽,直接掀了場子,會更加精彩。”

“……”

“哦也不是,還是你這樣的處理方式更高明些。”喬靳南摸着下巴,“場子砸了,還背後捅了何夫人一刀,今晚何府想必相當熱鬧。”

杜若無語地看着他,看不出他是埋汰她還是說真的,“你就不覺得丢人?”

“丢人?”喬靳南一聲嗤笑,“杜小姐認為我需要在意別人的看法?”

喬靳南将車開出主幹道,一面看着前方一面揚聲道:“況且他們的主會場,推我的女伴,我不跟他們計較已經是我大度。”

杜若一直看着窗外,半晌,才說:“不管怎麽樣……還是對不起。”

分明不是故意來鬧事的,卻還是不受控制地出了意外,“以後不會這樣了。”

“杜小姐是指以後不會找何衾生了?”

杜若扶住有些發疼的額頭,“不找了,誰也不找了,找了又能怎麽樣呢?是我太沖動了對不起。”

“你沒必要跟我一直道歉。”

杜若沉默下來,她向喬靳南道歉,也是在向自己道歉。

平靜了多年的心情,怎麽能因為重遇何衾生就被攪亂?好不容易順遂一些的生活,她是好了傷疤忘了痛麽?

“你只用記住你欠我一個人情。”喬靳南揚眉看她一眼。

“是,我欠喬先生一個人情。”杜若想到自己剛剛狼狽的樣子,自嘲地笑了笑,“還挺大一個。”

“打算什麽時候還?”

“喬先生看吧。”

“以漠早就鬧着要去游樂場玩,我一直沒時間陪他。”

“那行,看是這個周末還是元旦假期,我帶他去。”

喬靳南大概對她幹脆的回答很是滿意,微微揚起嘴角,“那就這麽說好了,這周末。”

正如喬靳南所說,何家這個晚上的确很熱鬧。

中間出了那麽一個岔子,雖然司儀反應很快,馬上把場子圓了回來,在場各位也都是人精,沒把着人家的錯不放手,但事情顯然不是“洛桑桑一不小心推倒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那麽簡單。

只說宋如若。

她雖然是蜜罐子裏長大的大小姐,可也不是沒心眼的小姑娘,如果說上次一起吃飯她還沒太仔細地注意到杜若,這次只看當時洛桑桑的表情和何衾生的反應,就看出端倪了。

待賓客散去之後就問道:“杜小姐就是杜若?”

何衾生靠在沙發上,一直笑着沒說話,何一鳴和洛桑桑都面露難色,宋如若也就知道答案了,接着又問:“我就問一句,嬌嬌的媽媽是她嗎?”

何衾生仍舊笑着,低頭玩轉無名指上的戒指,沒回答,何一鳴和洛桑桑對視一眼,洛桑桑馬上笑道:“宋小姐想太多了,嬌嬌的媽媽怎麽會是那個女人呢?她媽媽早就不在世了。”

宋如若沒再追問,禮貌地笑笑,“那我先回去了,伯父伯母早些休息。”

人剛走,何衾生就一聲冷笑,“說得好像你知道嬌嬌的媽媽是誰似得。”

洛桑桑的臉一瞬間就變得非常難看,“何衾生我告訴你,就算嬌嬌的媽媽真是那個女人,她也休想進我們何家的門!你自己比比看,宋家小姐大方得體有教養,人長得年輕漂亮學識又好,那個杜若呢?要家世沒家世,要臉面沒臉面,以前看着還單單純純的,現在呢?我今天就那麽推一把,她就能摔成那樣?分明就是故意給我難堪,故意來壞你和如若的好事!”

何衾生沒有擡眼,不鹹不淡地說道:“是有人做賊心虛,急于把人趕出去,力氣太大還不自知吧。”

“你這是什麽語氣跟媽說話?”

何衾生微微擡眼,笑着道:“那您看我用什麽語氣說話比較合适?您說,我照辦,包您滿意,可以了吧?”

洛桑桑被他這話氣得臉色發白,轉而對何一鳴說道:“你看看,你看看兒子都慣成什麽樣了!看看人家喬家的兒子,別看平時高高在上不理人,人家聰明着呢!找的女人哪個不是門當戶對漂亮又能幹的?今天帶那個杜若來,不是特地帶來砸場子的我‘洛’字倒着寫!”

何一鳴皺眉,“喬靳南平時為人低調,畢竟兩家從前是世交,你不要無端猜度別人。”

“啊哈,也就你還念着是世交,衾旭剛走那陣子,他吞我們何氏的産業還吞得少嗎?”洛桑桑見丈夫都不幫她說話,氣得聲音越來越大,“吳慶芬教出來的兒子能有個好貨色?那幾年要不是我撐着,你們父子倆都得喝西北風去!”

“夠了!”何一鳴冷喝一聲,“天晚了,都回房休息吧。”

“休息?”洛桑桑冷笑道,“今天這臉面都丢幹淨了,還睡得着嗎?”

何衾生“呵”地一聲冷笑,“您這一輩子淨為‘臉面’兩個字活了。”

“樹活要皮人活要臉,臉都不要了還活着幹嗎?”

何衾生擡眼望着她,眼底噙着冷意,面上笑容卻不減,“現在您到底什麽沒有了?婚訂了股票漲了,外界好評一片,未來兒媳婦大方得體有教養,人長得年輕漂亮學識又好,不是一切如您所願了?”

見何衾生有些生氣的模樣,洛桑桑的氣焰下來一些,睨着他道:“你給宋小姐打個電話,好好道歉,解釋一下杜若的事情。”

“行了吧你!”何衾生呵笑出聲,“你當宋如若真傻?吳慶芬教出的兒子沒有好貨色,宋明遠的女兒又會是吃素長大的?兩家的利益關系偏要上升到感情高度來講,想來都可笑得很。”

洛桑桑氣道:“人家對你沒感情能容忍你帶着嬌嬌?現在外界不知道就算了,将來萬一有曝光的一天,宋如若是有多聰明才冒着被人編排的風險非得跟你聯姻啊?”

何衾生攤手:“總而言之就是您講的都有道理,您做的決定都是對的,全天下的人都過得沒您明白沒您透徹咯。”

他扯起嘴角,幽黑的眸子裏閃出一抹冷意,取下食指上的戒指放在茶幾上,“這個婚……我還就不結了。您自己看着辦吧。”

何衾生悠悠然起身,拿起大衣穿上身,轉身就要走。

洛桑桑一手拉住他,氣得直喘氣,“你……你這個不孝子!你要去哪裏!”

“我要不孝六年前就不會從巴黎回來。”何衾生冷冷甩開她的手,徑直往樓梯口走去。

就在這一瞬安靜的間隙,一個細小的聲音傳過來,“爸爸……”

何衾生一愣,房門不知道什麽時候拉開一道縫,何嬌嬌穿着粉色的兔子睡衣,手上還抱着一只兔子娃娃,帶着點兒怯意站在門後面。

何衾生的眉眼馬上柔和起來,走過去推開門,輕聲道:“嬌嬌什麽時候醒了?”

他笑着蹲下身子,理了理何嬌嬌的頭發,将她抱起來,轉個身,還是往樓梯那邊走去。

“你抱着嬌嬌想去幹嘛?”洛桑桑見他要走就想攔,奈何攔不住,不停給何一鳴使眼色,“你倒是說句話啊!”

何一鳴嘆口氣,“衾生。”

何衾生沒回頭,抱着何嬌嬌徑直下樓,何嬌嬌趴在他肩頭,軟聲問:“爸爸,我們去哪兒?”

何衾生幹脆的聲音回蕩在別墅裏:“去找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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