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偏執六點
當了十幾年乖乖女的孫綿綿從來沒坐過真正意義上的機車。
她覺得這個看起來很酷炫的鋼鐵家夥大概和兩個輪子的電動車差不多,就是更龐大一點,速度更快一點。
可真正坐上去,她才感受到巨大的差別。
發動起來,引擎聲驟起,孫綿綿被力道帶地向後仰,吓地她連忙緊緊攥住抓住楚楓腰側的衣服。
估計要是沒有頭盔,她這會兒肯定被灌了滿嘴風。
而在等下一個信號燈的時候,楚楓伸手抓着她的右手環到自己的腰間。
“小姐,我的衣服都快要被你扯爛了。Off white 1999塊呢!”
頭盔下,孫綿綿的耳朵尖都有點紅了。
男生的手和她差別很大,骨骼明顯,也不軟,而且他的體溫偏低,指尖冰涼。
猶豫了好一會兒,她才将左手也輕輕地搭了上去。
兩人一路無話。
機車行駛的道路越來越空曠荒蕪,周圍沒了喧嚣人聲,只有呼呼風聲和巨大的引擎聲。就在孫綿綿差點以為這人是不是要把她帶到深山老林裏賣掉的時候,機車終于慢慢減速了。
孫綿綿打量四周,像是一處廢棄公路。
已經聚了不少人。
看到楚楓,嘈雜的人群立刻自動分出一條路來。
機車停穩熄火。
Advertisement
一個渾厚有力的聲音在耳邊炸開,“卧槽,小楚兄弟你終于來了。今天好好跑,哥今晚就指着你了,就他們那些瞎瘠薄玩意兒,在你面前都跳不過一個回合。我……”
雷哥嗓門大,見到楚楓就嚷嚷開了。嚷了一半,看到楚楓的車上下來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
女、的?
“什麽情況?”待雷哥看清小姑娘摘下頭盔時,心裏卧了個大槽。
這姑娘他認識啊。
不是就是石頭心心念念的女神嗎?
那晚為了這小姑娘一群人還幹了一架,差點就進局子了。
楚楓淡淡地說了一句:“她壓車。”
“我艹!”不怪雷哥驚地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只因楚楓的副駕駛位從來沒有坐過女的!
有點意思。
他其實和楚楓是朋友介紹認識的,時間也不長,只有一年而已。剛看到少年的第一眼就覺得這人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那長相氣度不是一般人家能養出來的,随便往那兒一站,就能抓住所有人的眼球。
他以為頂天了也不過是個和家裏鬧脾氣的小少爺。
沒想到,天天打雁卻被雁啄了眼。
這哪裏是什麽嬌滴滴的小少爺,那一上擂臺一摸上方向盤的狠厲勁,跟狼一樣。
而且人還極聰明,一點就透。別人練一個月的技術,他沒幾天就摸得門清。只是其他人幹這些大多是沖着高額的獎金,他卻不知道楚楓是圖什麽。
孫綿綿這會兒才明白這人說帶她玩兒是什麽意思。
前面不遠處的少年背影瘦削,他和雷哥站在一輛純黑色的改裝車前說着什麽。
流線型的車身锃亮,從車燈到前蓋尾翼輪胎,看起來和普通汽車全都不一樣。
那種不一樣不僅僅是它帶給人的視覺沖擊,而是隐藏在耀眼表面之下的巨大爆發力。
像是一只沉睡的鋼鐵巨獸,一旦蘇醒,就會發出令人膽戰心驚的怒吼。
這麽刺激嗎?
他為什麽總是挑戰這樣出格到危險的事情呢?
楚楓拉開駕駛位的車門把手,側身坐進去。刺目的車燈亮起,孫綿綿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車窗緩緩降下,楚楓手臂搭在窗邊,懶洋洋地看着她。
孫綿綿咽了口口水,走到他的另一邊坐了進去。
幾秒鐘後,一張帥臉就毫無預警地靠過來,鼻影挺直,濃黑的睫毛微垂。他的睫毛又長又密,沿着眼線迤逦向上。
還是一只睫毛精。
然後這只睫毛精伸長手臂擦着她的鼻尖過去,修長的手指抓着安全帶,緩緩斜拉過來,“咔噠”一聲,扣好。
孫綿綿僵着身子,看睫毛精幫她系好安全帶,又若無其事地直起身。
一個穿着吊帶熱褲濃妝豔抹的的高個女孩兒站在起點白線中間,手裏舉着兩面小旗。
楚楓懶懶散散地單手握着方向盤,嘴角一如既往噙着吊兒郎當的笑。他側頭看向緊緊抓着安全帶的孫綿綿,“害怕的話,現在下車還來得及。”
孫綿綿深深吸了口氣,慢慢搖頭。
楚楓身體坐正,一手搭在變速杆上,淡聲道:“嗯,別怕。”
第一聲哨響。
第二聲哨響。
第三聲哨響。
汽車經過改裝後百米加速不到兩秒,哨音剛落的瞬間,孫綿綿感覺到一股強烈到令人窒息的推背感。
全身上下的血液,所有神經和骨骼都能感知到引擎的嘶吼咆哮。
可以說,即使是坐飛機也感覺不到這樣的加速度。
一晃眼的工夫,汽車猶如閃電般激射而出,起點兩旁的觀衆、樹木都成了虛影。
這條賽車道本就是一條廢棄公路。
沒有路燈,護欄低矮,道路狹窄,大概真的只有這樣不要命把自己當成秋名山車身的狂徒才敢玩這樣的刺激。
孫綿綿覺得自己今晚真是瘋了,鬼使神差就上了車。
她勉強轉過頭,去看身邊的黑衣少年。
他神色寡冷,大半張臉和脖頸籠在陰影中,眼中空無一物。
楚楓手眼腦配合默契。剎車過彎,加油出彎,不過分秒。緊接着又是一個彎道。
三個彎道之後,孫綿綿覺得自己像是被高高抛入雲層,飄飄忽忽,什麽都看不到聽不清也無法思考,指尖都開始無法克制地顫抖起來。
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坐在身畔的這個人。
楚、楓。
汽車旋風般開過終點,又向前滑過數十米才停下。
孫綿綿頭皮發麻,呼吸急促,四肢像泡久了溫泉一般綿軟無力。後背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濕,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她慢慢側過臉。
楚楓也在看她。那雙總是帶着無所謂的笑意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着如寒星般的幽幽暗光。
一滴晶瑩剔透的汗珠從她秀挺的鼻尖驟然跌落,跌到她起伏的胸前,滲進了棉線之中,留下一小片濕潤的痕跡。
楚楓的目光在那片濕痕上停留了一瞬,倏地別開臉,咳了一聲。
将車開回起點,周圍是連綿起伏的口哨聲。
孫綿綿已經緩過神來了,可是手還是沒勁,安全帶按了好幾下都沒解開。
楚楓伸手過來,“咔噠”一聲,幫她解開了捆縛的安全帶。
微涼的指尖擦着她的手背而過,很輕很淡的力道卻留下了無法忽略的感覺。
“能走嗎?”楚楓比之前低啞了許多的嗓音裏透着一分淺淺的笑意。
孫綿綿點點頭,開門下車。
楚楓反手随意關上車門,跟在她後面。
大偉和晨子都坐過他的車,跑完下車的時候,一個吐得哇哇的一個腿軟得當衆跪了。小姑娘還挺令他驚訝的,全程一聲不吭,下車也沒吐沒跪,雖然兩條腿像踩在棉花上似的走地顫巍巍,但好歹是自己走到休息區了。
孫綿綿強撐着自己走到路邊,找了一個枯舊的樹墩坐下。
楚楓擰開一瓶礦泉水,遞了過去。
孫綿綿這才感覺到喉間幹渴地都有點疼了,她道了聲謝,接過來。
楚楓放松地靠在旁邊的一棵樹幹上,拿着一瓶水也喝了起來。他仰頭的幅度有點大,露出修長而緊致的脖頸線條,男人特有的結處随着他吞咽的動作一上一下。
孫綿綿看了幾秒鐘,垂下眼,然後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問: “你有駕照嗎?”
楚楓擰上瓶蓋,低笑一聲,“小姐,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晚了?”
的确是晚了。
孫綿綿尴尬地摸了摸耳垂。好半天,清了清嗓子,捏着耳垂的手松了松,仰着小臉真誠地說了句:“謝謝。”
“謝我什麽,謝我帶你非法賽車?”楚楓直接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是啊,可是孫綿綿就是想和他說聲謝謝。
自從爸爸突然去世,她的世界就從彩色變成了灰色,再也沒有痛痛快快地發洩過自己的情緒。
兩個多月了,既沒有嚎啕大哭過也沒有開懷大笑過。
今天,再次從老房子的舊照片裏體味到疼愛她的親人一個個離開,獨留她一人時,心裏一直憋着的情緒似乎到達了頂點。
而楚楓帶給她的從未有過的刺激,讓所有的負面情緒都随着震耳的引擎聲,“轟”地炸開。
此刻,她有一種突然脫去铠甲般的輕松,心情似乎也重新明亮起來。
楚楓似乎會讀心術,問:“是不是很刺激?”
孫綿綿擡眸,對上他亮閃閃的目光,點頭,“對,很刺激。是那種一個不小心就會車毀人亡的刺激。”
楚楓唇角的弧度更大了。
對,他要的就是這種刺激。全身血液逆流,重錘般的心跳聲在耳邊敲打,血管即将爆裂……只有這樣,才能把心裏憋着的那些情緒發洩出來。
楚楓站起身,靴子踩在地上的枯枝發出“咯吱”輕響,低語:“其實你不覺得這世界上,和人在一起,才是最刺激的嗎?”
孫綿綿微怔,仰起頭。
楚楓沒看她,最後灌下幾口水,手裏的礦泉水瓶在他的五指下發出脆弱的卡啦聲。好看的桃花眼裏又冷又黑,藏了太多她看不懂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楓寶寶有一輛超級酷炫的兒童自行車。
幼兒園別的小女孩圍着他:可以帶我嗎?可以帶我嗎?
楓寶寶頭搖成了撥浪鼓,“不可以,我的車只有綿寶寶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