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偏執三十九點

樓下已經亂作一團。

柳芳櫻抱着面色青紫的楚彧拼命哭喊, 楚鑫和拿着手機高聲大吼, 聽起來像是和金志揚通電話。

楚鑫紅指着保姆尖聲質問:“你是怎麽照顧孩子的, 明明剛才還好好的, 怎麽換個尿不濕出來就這樣了?”

保姆已經快要垮掉了,淚如雨下,臉色蒼白,拼命搖頭:“我真的不知道。換尿不濕前還好好的, 換完就這樣了, 我真的不知道, 我什麽都沒做。”

“你不知道?你竟然說不知道?你是金牌育兒嫂, 我們一個月付給你兩萬塊照顧孩子, 你竟然說不知道?”

楚鑫紅做了高級美甲的手指,已經快戳到保姆的鼻尖,長長的指甲染成了酒紅色, 顯得手指白的有些滲人。

那兇狠的模樣和平日精明幹練端莊大方的楚家大姑奶奶的形象完全不一樣。要不是顧忌這裏是老宅,估計巴掌早呼到保姆臉上了。

楚青峰雖然心裏同樣焦急,但還是說了聲:“鑫和,孩子重要, 趕緊送醫院。”

剛從洗手間出來的秦博銘見狀, 也立刻疾跑過來, “舅舅,我來開車,快去醫院,千萬別耽誤了。”

兩輛車, 五六個大人連帶着孩子急慌慌地疾馳出老宅。

楚青峰放心不下,叫上楚楓也随即趕往醫院。

幸好今天是元旦,街道上空空蕩蕩,沒有任何交通阻滞。

他們到醫院的時候,楚彧已經進了搶救室。

楚楓扶着楚青峰的胳膊疾步走在醫院空蕩蕩的走廊上,發出橐橐之聲。

聽到聲音,正在搶救室門口急得團團轉的楚鑫和回過身,見是楚青峰親自來了,快步走過來,“爸,有什麽消息我會立刻打電話的,天冷路滑,您怎麽還……”

楚青峰揮揮手打斷他,“孩子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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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冬臘月,楚鑫和臉上卻全是急出來的汗,他抹了把臉,“初步診斷,應該是過敏引起的急性喉水腫。”

一個多小時後,金志揚從搶救室出來。

“孩子怎麽樣?”

“怎麽樣了?”

數道聲音圍住了他,金志揚徑直走向人群中央的老人,“伯父,您放心,孩子進行脫敏治療搶救過來了,生命體征已經穩定,不過要留院觀察兩天。”

所有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氣。

金志揚又看向柳芳櫻,“孩子今晚都吃了哪些東西?”

柳芳櫻的眼睛已經哭腫了,連驚帶吓幾乎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楚鑫和道:“四點鐘吃了雪梨臍橙榨的鮮果汁,五點一刻我們全家吃晚飯,中間給孩子喂了點打碎的臘八粥。”

“臘八粥都有哪些食材?”金志揚推了推眼鏡,繼續問道。

這個楚鑫和就有點答不上來了,“江米、黑米、紅豆、紅棗、桂圓,還有……”

“還有花生和蓮子。”楚楓在一旁補充道:“我們家的臘八粥一直是這八種食材。”

金志揚點點頭,“很有可能是花生過敏。我建議給孩子做一個全面的過敏源檢測,以避免此類情況的再次發生。”

楚青峰:“好,必須做。今天的事以後一定不能再發生。”

好容易才有了這個小孫子,千萬不能有閃失。

從醫院回到家,楚青峰有點累,早早就回了房間休息。

楚楓關上房門,沒有開燈,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宋致遠的電話:“舅舅,我懷疑楚彧是秦博銘的兒子。”

電話那頭傳來玻璃器皿打翻在地的清脆聲響,宋致遠也顧不得還沒來得及喝一口就喂了地板的珍藏紅酒,“什麽,怎麽可能?楚彧一出生就做了親子鑒定的。”

“親子鑒定是在金家醫院做的,金家一直是我們家的家庭醫生,爺爺和楚鑫和對金家極其信任。因此,如果金家暗中做了手腳,不會有任何人會懷疑。”

“舅舅你想,楚鑫和身體異常生育的幾率非常低。他二十多年和五個太太無數個情人在一起都沒生出一個孩子,和柳芳櫻在一起三個月就有了楚彧,難道不值得懷疑嗎?”

“楚鑫和和秦博銘是舅甥倆,外在長相各方面本就有相似之處,這就更容易讓人相信楚彧就是楚鑫和的孩子。”

說完,楚楓将今晚的事簡述一遍,嗓音沉如深潭,“我小時候有一次無意中聽到秦博銘對花生過敏,這件事恐怕連楚鑫和都未必知道。過敏是有遺傳性的,雖然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但如果這是事實,那将成為破壞楚鑫紅、楚鑫和姐弟同盟的最有利的一擊。”

“哈哈哈,你說得對。如果這是真的,那我肯定楚鑫紅、秦博銘必定是背着楚鑫和的。楚鑫和這個人自私又多疑、心胸狹小,絕對不能接受自己戴綠帽子的。尤其這頂綠帽子還是親外甥給戴的。而現在他可是把楚彧當成眼珠子疼的。”

孫綿綿睡到半夜感到口渴,燈也沒開,摸到廚房倒了杯水。

她端着水杯斜倚在大大的落地窗邊。清冷的彎月斜斜地挂在濃黑的天際,幾顆忽明忽暗的零落星星,點綴着沉睡的黑暗。

不知道傍晚那會兒發生了什麽,她有點擔心楚楓。可是幾個小時過去了,他沒再打電話來。

喝完杯裏的水,就在她轉身走開的瞬間,孫綿綿隐隐感覺到了什麽。她遲疑地盯着落地窗幾秒,又往旁邊走了幾步。

孫綿綿視力不錯,她眯着眼盯着某處,只剩下幹枯枝丫的廣玉蘭樹下,影影綽綽似乎站着個人。

看不清五官,全身都與濃黑的背景融為一體。

但她仿佛知道那是誰。

孫綿綿心頭一跳。她飛快地跑回到房間拿出手機,電話只響了一下就被接通。

對面沒有人說話,只有微沉的呼吸聲,隐隐還有野貓的叫聲。

“楚楓,你在哪兒?”

“綿綿。”楚楓喚了她一聲。

和平時不一樣,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

“我在你家樓下。”

沒有猶豫,孫綿綿随手抓起一件外套就跑下樓,襪子都沒穿,拖鞋也忘了換。

緊閉的鐵門被拉開,一道橙黃色的暖色的光從門縫裏傾洩而出,落在不遠處倚着純黑色帕加尼而立的少年身上。

十冬臘月的夜晚,他只穿了件單薄的黑色衛衣。凜冽的北風在他沒有任何遮擋的頭臉脖頸上肆虐。

遠遠的路燈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長。

聽到動靜,楚楓就像随時保持警惕的老虎一樣,悍銳的目光如電般刷地射過來。

待看清來的是孫綿綿後,那股懾人的氣場驀地褪了個幹淨。

寒風撲面,随風擺動的樹枝簌簌而響。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只穿着淺色毛衣外套的少女,注意到她沒穿襪子而露出來的一截瑩白腳踝。

楚楓動了動,想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指尖觸到冰涼的布料,他才發現自己只穿了件衛衣。

孫綿綿跑近,聞到他身上有淡淡的血腥氣。

“你受傷了?”

借着路燈的光,她能看見楚楓左小臂上的衣服破了一道寸長的口子,像是被什麽利器劃透,觸目驚心的殷紅血跡蜿蜿蜒蜒往下淌,一直劃過他白皙修長的手指黏在指尖。

孫綿綿唇線僵直,聲音緊繃,說不上生氣多還是心疼多,“又打架了?去醫院吧,你這個傷口應該要縫針。”

楚楓搖搖頭,“沒事,傷口不深,纏上繃帶就好了。”

“那先進屋。”孫綿綿直接拉着他的另只手将人拉進屋。

屋內溫暖如春。

孫綿綿調高了空調溫度,從電視櫃下面找到應急藥箱,還有消毒棉、紗布、繃帶。

楚楓擡手要把袖子挽起來,被孫綿綿抓住手腕阻止,直接用剪刀把衣服袖子剪了下來。

看到傷口确實不深,孫綿綿稍微松了口氣。她根據自己貧瘠的外傷處理經驗,擦掉了傷口附近的血跡,消毒,用紗布繃帶做了簡單的包紮,最後打了個不太漂亮的結。

包紮好,楚楓活動了一下纏着雪白繃帶的胳膊,“別擔心,沒流多少血。”

孫綿綿沒說話。給他倒了一杯微燙的熱水。

他真是被凍慘了。

露在外的頭臉和手背被寒風吹得泛紅,因為凍了太久,他握着玻璃杯的手指都在發抖。

模樣頹然又可憐。

孫綿綿真的有些生氣,皺着眉瞪他,“你這人是怎麽回事,知道今天外面有多少度?大冬天穿這麽少還在外面站着,非要把自己折騰病才好?你再這樣以後我不管你了。”

南城今年冬天的氣溫頻創歷史新低。剛才她出去那一會兒,就感覺到濕意混着涼氣不要命地往人骨頭縫裏鑽。

數落完,她蹬蹬蹬跑上樓,沒一會兒,抱着一床嶄新的厚毛毯出來,從頭到腳蓋在他身上。

楚楓聽着她的數落,像是萬裏冰川蘇醒了,好看的桃花眼裏有了淡淡的光。

放下手裏的玻璃杯,楚楓傾身靠近。

“我想抱抱你。”語氣帶着征求而克制的意味。

看着眼前優雅迷人又偏執陰郁的美少年,孫綿綿的心情很微妙。明知道他有個複雜的家庭,明知道他有太多沉重的秘密,她還是義無反顧地陷了進去。

孫綿綿沒有說話,而是主動伸手攀上他的肩膀,将人推靠到沙發背上,然後隔着層毛毯跨坐在他腿上,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了他。

他的懷抱冰冷,透着入骨的寒意。孫綿綿打了個寒顫,縮了縮脖子,卻抱得更緊了。

“抱吧,別問。”她小聲說。

小姑娘穿着柔軟的毛衣外套,像一只毛絨絨暖洋洋軟乎乎的團子,很好抱。

楚楓将臉埋在她頸邊,近乎渴求地汲取她的溫度。

這麽好的她。

他不想失去。

“孫綿綿,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即使你哪天發現不再喜歡我了,我也不會放手的。如果你要跑,我會把你抓回來,和我綁在一起。你,只能有我。”

他的目光落在女孩子纖細的脖頸,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膚上,有幾條幾不可見的青色血管。

美麗又孱弱。

一瞬間,深深的迷戀和蠢蠢欲動的占有欲蠱惑了他的靈魂,吞噬了他的神智。

“嘶……”

孫綿綿痛地吸了口冷氣。

楚楓在親吻她的脖子。

喘促燙人的呼吸噴灑在她的皮膚上,他的動作一點也不溫柔,她有種下一秒自己會被他咬破血管的感覺。

偏執、病态卻又迷戀的一個吻。

本能地掙紮幾下,楚楓的兩條胳膊卻像鐵箍一樣緊緊锢着她,兩人之間的距離被完全擠壓。想着他的傷口,孫綿綿心軟了,乖順地伏在他的懷裏。

好一會兒,感覺狂躁不安的少年似乎被安撫住了,僵硬的身體一點點放松下來。

她的下巴枕在他肩膀上,擡手在他肩背一下下輕柔地拍着,小聲喚他的名字:“楚楓,楚楓……”

少女聲音軟糯含糊,低低叫他的名字時帶了點鼻音,又有點嬌。

孫綿綿雙手捧着他的臉,鼻尖對着鼻尖。

他的眼睛長得真好看。

盯着人看的時候多情又深情,仿佛天地間,只有你一人。瞳仁漆黑,睫毛濃長,分明的雙眼皮順着眼形劃過去,眼尾狹長。

“楚楓,我喜歡你。”

“你別怕,我不走。”

“我會一直在。”

短短的三句話,順着楚楓的耳,一寸一寸紮進心髒,酥酥麻麻。

耶稣在《約翰福音》裏說:我是世界的光,跟從我的,就不在黑暗裏走,必要得着生命的光。

他陷在深淵泥沼裏,精疲力竭之時她朝他伸出手來。

自此,他成了她最虔誠的信徒。

房間裏很安靜,只有空調機工作發出低低的聲音和兩人淺淺的呼吸聲。

良久,楚楓慢慢閉眼,眼底所有的陰暗都被掩蓋。

他再次抱住她,頭埋在她頸間貪戀地蹭蹭,聲音輕悄,“好。”

作者有話要說:  楚.楓克洛維奇說:人在yu望和金錢面前,真的可以喪盡一切良知和人性。

孫.綿綿巴耶娃說:其實就是作者熱愛狗血。

鞠躬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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