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梁韞看着那個緩緩走近的人,愣愣地下意識喃喃,“賀隼……”

對面三個人也發現了賀隼,連忙站起來。

梁溢清迎上前兩步,“賀隼,你怎麽過來了?”

周瓊和梁喬也跟了過去。

“聽說梁爺爺情況不太好,我過來看看。”面對梁溢清的熱絡,賀隼還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樣子。

“你有心。”周瓊滿臉動容。

“三哥。”梁喬站在母親身後,乖巧地打招呼。

賀隼沒應,擡眼直接看向了那個滿目驚訝,直勾勾地盯着他,卻坐着一動不動的人。

“別站着了,坐下說。”周瓊招呼。

“三哥,這邊坐。”梁喬指了下他們之前坐的地方。

而賀隼卻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他們說話,徑直走向了梁韞。

看着他離自己越來越近,梁韞莫名緊張起來,不由低下頭,不敢再看他。

片刻之後,椅子微微一沉。這個很小的動靜,卻讓梁韞覺得自己像是在坐海盜船一樣,高高蕩起飛快落下,失重的感覺讓心都跟着往下一墜。

他在自己身邊坐下,随之而來的還有他身上說不出來的一種好聞的味道。

心髒突突直跳。

梁韞偷偷瞄了眼另一側空着的位置,一心想着要不要往旁邊挪一個位置,可又覺得這樣的話,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欲蓋彌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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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立不安之際,那清冷的聲音傳來。

“情況怎麽樣?”

梁韞聞聲擡頭看他,卻在他偏頭看過來的時候慌忙別開視線,“具體情況還不知道。”

萬幸,她的聲音還算正常。

“嗯。”

對面的一家三口也已經坐下。梁溢清和周瓊打量的目光隐隐約約。而梁喬,是毫不掩飾的打量,連帶着不滿和鄙夷也毫不掩飾。

被這樣三雙眼睛盯着,梁韞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放在了三臺顯微鏡下,為免尴尬,梁韞主動找賀隼說話。

“你……”

她一出聲,原本看着搶救室門口的賀隼一下收回視線看着她。

梁韞硬着頭皮往下說,“……你怎麽過來了?”

這個問題,梁溢清剛剛也問過他,可是現在她再問的時候,賀隼心裏突然生出一種煩躁的情緒。

他為什麽過來了,他也很好奇。換衣服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過來不合适;換鞋的時候,他還是覺得自己過來不合适;甚至關上門的一剎那,他依舊覺得自己過來不合适。

可是他現在卻坐在了這裏。

煩躁地皺了皺眉。

一見他皺眉,梁韞自覺自己問了什麽不該問的話,趕緊換了個話題,“過來的時候,路上堵車嗎?”

她這話一出口,賀隼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怎麽了?”梁韞強行壓住自己想要往後退的沖動。

“這邊深夜也會堵車嗎?”賀隼疑惑,問得認真。

梁韞一怔,繼而咽了咽口水,強做鎮定地回答,“偶爾。”

這兩字梁韞說得很小聲,生怕對面的人聽見了追問她。畢竟她說的那個“偶爾”是因為道路坍塌。

淩晨兩點,梁厚樸才被推出搶救室。

不像上次那樣是有驚無險,雖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情況随時可能惡化。一出搶救室就直接被轉到了ICU。

雖然有看護守着,但梁韞還是不放心,像以往一樣主動提出來自己留下來守夜。不過今天礙于賀隼在場,周瓊還跟她争了一番,最後還是梁溢清發了話。

“那行,今天晚上你就辛苦一點。明天一早,我們就過來。”

“嗯。”

梁溢清帶着周瓊和梁喬離開。

坐電梯下樓的時候,周瓊忍不住念叨,“喬喬,你之前不是說賀隼不喜歡梁韞嗎?怎麽現在這大半夜跑醫院來。”

說完,不等梁喬回答,又轉而看向自己的丈夫,“溢清,要是梁韞真嫁進賀家了,有賀家給她撐腰,到時候老爺子一走,咱們怕是就争不過她了。”

被一下點到煩心事上,梁溢清不耐煩地說了一句,“能不能少說兩句?這麽晚了還不累?”

“我……我這不是為了小遲還有喬喬擔心嘛。”周瓊有些委屈,

見父母都在因為梁韞發愁,梁喬目光恨恨。

梁韞想要嫁進賀家來搶他們家的東西,她不會讓她稱心如意的。

一回過頭梁喬又是滿臉乖巧,挽住周瓊的手臂,“媽,你就別擔心了。我跟我哥都是成年人了。”

“在媽媽眼裏,孩子永遠都是孩子。你這個丫頭,心大,什麽都不知道為自己想,你要是趕得上梁韞那為自己謀劃的勁兒的一半,我這當媽的就真的什麽都不擔心了。”

“我怎麽不會為自己謀劃了?”

“那剛剛我讓你留下來跟着梁韞一起守夜,你怎麽不留?你爺爺要是一會兒醒了,看見只有她,心裏不知道怎麽想你跟你哥。”

“哎呀,媽媽,不會的。我可是爺爺的親孫女。”

周瓊一時說不過她。

“好了好了,媽,大不了我早上早點過來就是了。我明天一天都在醫院待着,這樣您總安心了吧?”

周瓊笑着伸手點點梁喬的額頭,“這還差不多。”

等梁喬他們走了之後,梁韞見賀隼似乎沒有打算離開,擔心他是不好意思,便主動開口,“這裏我自己就可以,你也回去休息吧。”

賀隼看了她一眼,走到ICU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斟酌用詞,而後看着她,問:“你是不是怕我?”

梁韞一愣,立馬連連搖頭,“不是。”

“是嘛。”不知道是因為她回答得太快還是這個答案太沒有說服力,他明顯有些不相信。

梁韞慌了下神,而後忽然意識到他可能是在問那天在緋色他大打出手的事,躊躇片刻,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他坐姿一如既往的悠閑,翹着二郎腿,雙手交握随意地放在自己腿上。

梁韞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的手上,他膚色偏白,手指修長,很好看。想到那天晚上他的手上、衣服上,甚至臉上都沾着另一個人的血,心裏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那天,謝謝你。我沒有怕你。只是那天你身上錦鯉到處是血的樣子讓我覺得……”

心疼。

這兩字冒出來的瞬間,梁韞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驟然失了聲。

“覺得什麽?有點可怕?的确挺可怕的。”一想到自己竟然會失控到那種地步,他自己都覺得可怕。

“不是的!不是!”她說得有些急,像是急于證明什麽。

梁韞聲音緩下來,“我只是覺得你是很好的,就像是一副畫一樣,那種樣子就像是畫被弄髒了,會讓人覺得,很可惜。”語無倫次地解釋,越說聲音越小。

賀隼還是第一次聽人把自己比喻成一幅畫,覺得有些有趣,嘴唇輕抿,唇邊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淺淺笑意,“你真的是二十五歲,不是十五歲嗎?”

梁韞大窘,在臉上燒起來之前慌忙轉過臉,帶着一絲不開心找了一個很拙劣的借口,“應該是各種材料寫多了,說話也奇奇怪怪的吧。”

身旁的人沒有接話。

走廊裏安靜下來。

這樣的安靜直叫人昏昏欲睡。

梁韞漸漸有些撐不住了,靠坐在椅子上,頭就開始往下一點一點,睡得沉的時候,會狠狠往下一點,清醒一點又重新坐好繼續睡。

賀隼看着她,想起上次在車裏也是這樣,一次次醒,一次次睡,睡得很不安穩,卻絲毫沒有脾氣,好像是已經習慣。

她再一次睡着的時候,賀隼不由擡了左手,輕輕托在她臉側,讓她枕在自己的右肩上。

終于落到一個安穩處,梁韞還來不及細想,睡意層層疊疊湧來,頃刻之間就睡了過去。

早上七點多,梁喬拎着早餐走進醫院。

一個人的早餐。

到了ICU病房外,見賀隼還在,心情甚是愉悅,快步走過去,“三哥。”

梁韞從來沒有一次像此刻這樣感謝梁喬的出現。

今天早上她一睜眼,發現自己竟然靠在賀隼肩上睡着了,更可怕的是,她還抱着賀隼的胳膊。

于是,醒來後跟他坐在一起的每一秒她都如坐針氈。

而他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終于來了個人,哪怕是梁喬,至少能緩解一下她這單方面的尴尬。

梁喬走到他們面前,看着賀隼不好意思道:“三哥,我不知道你還這兒,只帶了一個人的早餐。”

不等賀隼說話,梁喬立馬又換了個語氣,撒着嬌,“三哥,我帶你去外面吃吧。算是給你賠罪了,你可千萬不要生我氣。我最怕你三哥生氣了。”

大概是梁韞從來沒有聽過梁喬用這種語氣跟一個人說話,第一次聽到,讓她感覺不太好。梁韞不由擡眼看着梁喬。

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梁喬轉頭也看了她一眼,只有匆匆一眼,可這一眼裏卻有赤/裸的挑釁和輕蔑。

梁韞臉色一僵,看着她手裏的早餐,恍然明白,突然心急起來,慌張之際——

“老三,阿韞。”一個熟悉的聲音插了進來。

梁韞驀然心口一松。

三個人循聲看去。

只見賀廷煊帶着司機走了過來。

梁韞和賀隼都站了起來。三個小輩一一打招呼。

賀廷煊今天是精神抖擻,看着梁韞和賀隼,“你們倆還沒吃早飯吧?我從家裏給你們帶的粥還有小菜。走,去梁厚樸的豪華病房先去把早餐吃了。”

梁喬全程被賀廷煊無視,尴尬得臉上的笑都是僵的。

賀廷煊帶着梁韞和賀隼離開,順口都沒叫梁喬。

梁喬杵在原地,等他們一走,怒氣沖沖走到角落,“嘭”一聲,将手裏的早餐扔進了垃圾桶。

進了電梯,賀隼開口問:“您怎麽過來了?”

賀廷煊轉頭看看他,臉上是壓都壓不住的笑,一句話沒說又看了看梁韞,然後回過頭,看着電梯門。

“過來跟梁厚樸商量一下你們訂婚宴的事情。”神采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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