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在幹什麽?”

實在沒有辦法容忍那副正對着床的畫,梁韞一直心心念念要把它收起來。

心裏念着事,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她就醒了。看賀隼還在睡,不禁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從床上退了下來,生怕吵醒他,拖鞋都沒穿,踮着腳走過去,把那畫框抱起來,剛往門口走了兩步,身後乍然響起他的聲音。

梁韞吓了一大跳,差點摔了手裏的畫框。

賀隼睡得迷迷糊糊,伸手一摸旁邊,發現空了,一下醒了過來,結果就看她像當小偷一樣,抱着畫框往外走。

梁韞緩緩回過頭,“你醒了?”

“你要去哪兒?”賀隼從床上坐了起來。

梁韞一時啞然,她沒有想到他會醒。

見她不說話的,賀隼不由皺了皺眉,沒再多問,直接掀被下床,開了燈,走到她面前,仔仔細細地盯着她看了看,像是在确認什麽。

“怎……怎麽了?”梁韞被他這麽盯着,莫名緊張起來,往後退了退。

聽到她的聲音,賀隼舒了口氣,一邊從她手裏把畫拿過去一邊道:“不是夢游。”

“嗯?”梁韞詫異。

他竟然以為她剛剛是在夢游?

賀隼把畫放回原處,“你拿着這畫要去幹什麽?”

他聲音滿是疑惑不解,像是全然沒有察覺她是想把這畫收起來,梁韞走到他身邊,猶豫着開口,“這個能不能不放這兒啊?”

“嗯?”賀隼怔了一下,“你想放到哪兒?”他倒是沒有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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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韞知道自己的提議有很大可能會被否決掉,甚至還可能讓某人生氣,是以說話也支支吾吾起來,“嗯……我想……就是,能不能放到衣櫃裏?”

“衣櫃?”賀隼滿臉疑惑。

梁韞正想着該怎麽跟他解釋的時候,忽然卧室外傳來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而後卧室門被人一把推開。

“三哥!不好了!梁韞姐不見……了。”

最後一個字在看到主卧裏的兩個人之後,登時弱了下去。

方新桐站在門口,梁韞姐站在她對面,她三哥雙手正扶着她送的那副畫的畫框。

這是一大早上聚在一起欣賞她的作品?

要這麽鄭重的嗎?

方新桐心裏一種創作者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賀隼沒管方新桐,還揪着他跟梁韞之前的那個話題,繼續問:“你剛剛說什麽衣櫃裏?”

梁韞尬笑,看看賀隼又看看方新桐,一個滿眼疑惑,一個眼睛發亮,眨巴眨巴,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沒什麽。”

起得太早,三個人準備在家裏吃完早餐再去上班。

開工第一天起這麽早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方新桐正在洗漱,梁韞跟賀隼一起準備早餐。

本來梁韞是讓賀隼出去等着的,結果整個人怎麽都不願意,她就只好使喚他幫忙遞遞東西。

“雞蛋。”梁韞朝賀隼伸出手,很快手裏就多了一個雞蛋。

把雞蛋敲進鍋裏之後,梁韞忽然想起方新桐不喜歡吃溏心蛋,就小聲念叨了一句,“新桐不喜歡吃溏心蛋,要煎老一點。”

話音剛落,臉上突然落下一吻。

梁韞驀地轉頭,卻見他一副“你好乖”的神情看着她笑。

看他笑,梁韞也不知道怎麽的,也不自主地跟着笑了笑。

蛋剛煎好,梁韞的手機響了,關了火跑去接電話。

“喂,茱萸。”

“喂,阿韞!”聽到她的聲音,吳茱萸心口一松。

聽出她聲音有些急切,梁韞問:“怎麽了?”

“哦,沒什麽啊。就剛剛做了個噩夢被吓醒了。”

“什麽噩夢啊,把你吓成這個樣子?”

吳茱萸話鋒一轉,“哼!不告訴你!我才不會上你的當,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知道了然後想嘲笑我!”

“哪兒有的事情。”梁韞很無奈。

“你現在在家,還是去上班了?”吳茱萸忽然換了話題。

“還在家呢。剛做完早餐。”

“賀隼呢?跟你在一起嗎?”

梁韞轉頭看了眼正在把早餐端上餐桌的人,“嗯,在一起啊。”

“你把電話給他。”

梁韞愣了愣,“為什麽?”

茱萸給她打電話,然後讓她把電話給賀隼?

這未免太奇怪了吧。

“你給不給?!”吳茱萸直接撩狠話了。

不知道她這是唱的哪出,這位姐姐,要真惹毛了,見了面不知道要被她折騰成什麽樣,梁韞乖乖走過去把手機遞給賀隼,“茱萸找你。”

賀隼也是不解,不過還是将手機接了過去,“喂。”

“我吳茱萸。”

“找我有事?”

吳茱萸深吸一口氣,“你稍微站得離阿韞遠一點,盡量不要讓她聽到我說話。”

察覺事情不簡單,賀隼稍微側了個身,動作再自然不過,仿佛不過是找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站着,轉身的瞬間順手調低了手機音量,“嗯。”

聽到他的這聲“嗯”之後,吳茱萸才道:“于麗麗跳樓了。”開門見山,直截了當。

賀隼眼裏陡然閃過一抹深色。梁韞就站在他身邊,似乎對他們之間的談話很是感興趣,一直饒有興致地盯着他。

瞬間明白她打這個電話來的用意,賀隼沒流露出來絲毫驚訝,嘴角勾出一抹輕松笑意,“然後呢?”就像是是聽了一個笑話或者一件趣事。

吳茱萸繼續道:“據說是跳下來的時候被樓底下的樹擋了下,現在已經送醫院了。具體情況我也還不知道。但麻煩就麻煩在這件事被報道出來了,連帶着之前的官司也被扯了出來,網絡上現在到處都在說這件事。”說着說着,不由慌張起來。

她也知道這件事肯定瞞不過去,但又不想讓梁韞知道,一時間束手無策。

賀隼默然片刻,“……我知道了。後面的事情交給我吧。”

吳茱萸現在也是六神無主,只好道:“嗯。那她就交給你了。”

“謝謝。”賀隼道。

如果沒有她的這個電話,極有可能就是梁韞在路上或者到了公司,突然得知這個消息,到時候事情怕是會超出他的控制。

賀隼正要挂電話。

方新桐突然沖浴室裏沖了出來,手裏拿着手機,一臉驚慌地沖着梁韞喊道:“梁韞姐!不好了!于麗麗跳樓了!”

空氣一瞬間凝固。

新的一年,開工第一天梁韞就請了假。

連帶着賀隼跟方新桐都跟着她請了假。

“新桐,你要不還是先去律所吧,我去醫院看看就過去。”

方新桐看着她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剛才她一說完于麗麗跳樓的事情,她三哥的臉可怕得像是要吃人,雖然後來三哥跟梁韞姐都沒說什麽,但她知道自己肯定是惹禍了。

做錯了事就得自己學會承擔,絕對不能逃避,所以她得守着梁韞姐。

見她堅持,梁韞便沒再說什麽。三個人一起去了醫院。

萬幸,于麗麗跳下來的時候被下面的樹攔了一下,沒有生命危險,只是目前還在昏迷中。

這是梁韞第一次見到于麗麗的父母。她記得于麗麗跟她說過,她父母都是四十多歲。可是眼前的這兩個人,看起來像是快六十歲的人,格外憔悴。

看到有人來探望,于麗麗的父親站起來。

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裏布滿血絲,看樣子是徹夜未眠。

旁邊于麗麗的母親已經哭得不成人形。

梁韞的心情一時複雜難言。

“梁律師,請進。”于麗麗的姐姐推開病房門請梁韞進去。因為之前打官司的時候,于麗麗的姐姐一直在,所以是認得她的。

梁韞走在最前面,賀隼緊随其後,而後才是方新桐。

梁韞步調有些沉重地走進去,一擡眼,卻驚恐地發現躺在病床的人跟她竟長着同一張臉。

“啊!”梁韞登時倒吸一口涼氣,輕呼出聲,猛地往後一退。

賀隼一直緊跟着她。她這一退,直接撞到自己懷裏。見她像是看到了什麽很可怕的東西,賀隼下意識握住她的雙肩,将她護在自己懷裏,“怎麽了?”

聽到他的聲音,梁韞腦子清醒了些,屏住呼吸再小心翼翼地看向病床那邊。然而,這一次,出現在視線裏的人分明就是于麗麗。

察覺到自己的失态,梁韞定定心神,搖搖頭,“……沒事。”

于麗麗還在昏迷中,需要靜養。梁韞也只是看了眼便退了出去。

從病房裏出來,很莫名的,梁韞只覺得自己心上像是壓了一塊巨石,沉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難。

大概是因為醫院裏比較悶。

是以,梁韞留下自己的聯系方式之後便帶着賀隼和方新桐離開了。

剛下扶梯到醫院一樓大廳,梁韞他們就跟匆匆趕過來的方燕碰上。

方燕着急上去看于麗麗,只是跟梁韞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方燕快步上了扶梯,忽想起一件事,又着急忙慌地折了回去,看到梁韞已經走到門口,一着急,喊了一聲,“梁律師!”

梁韞一行人聞聲止步,轉身。

方燕小跑下來,氣喘籲籲,滿臉鄭重對梁韞道:“梁律師,謝謝你!”

易光明被革職的事情。

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謝弄得一頭霧水,她正疑惑着,忽然肩被人攬住。

賀隼這個動作,讓其餘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他神色有些嚴肅地對方燕點了點頭。

方燕一下明白了他這個點頭是什麽意思,生生忍住了後面的話。

“我們走吧。”賀隼對梁韞道。

“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随時聯系我。”梁韞沒急着答應賀隼,而是轉而對方燕說。

“嗯!”方燕用力點頭。

賀隼本來是想直接送她回家休息。

梁韞看看一臉誠惶誠恐地看着她的方新桐,搖搖頭,“我沒事,放心吧。新年上班第一天就請假可不是什麽好兆頭。”語調輕松,還能說笑。

賀隼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見她打定了主意,沒再堅持。

到了律所,姜昊見到她,驚得好半天沒說出來話。

“你怎麽來了?”姜昊站在梁韞的辦公桌旁,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梁韞放下包,反問:“老板,你這是在變相通知我可以放假?”

一聽“放假”兩個字,姜昊下意識地連連搖頭。

姜昊這反應一下逗樂周圍的人。

“昊哥,幹咱們這一行的,最講究公平公正啊,要放假必須一起放啊。”有同事開玩笑。

“啧!說什麽呢!幹活!”看梁韞能說說笑笑,沒什麽異常,姜昊松了口氣,秒變姜剝削。

跟着松口氣的人還有坐在對面的方新桐。

看到梁韞姐跟往常一樣,方新桐心裏的負罪感終于減少了些。想着一定要好好工作,絕對不能再給梁韞姐添一點點的堵。

下午五點,梁韞稍稍起身,壓低聲音跟方新桐道:“新桐,我外出辦點事,辦完就直接下班了。你手上的活忙完了也早點下班吧。”

聽到她說要走,方新桐一下打起了精神,見她神情無異,攥緊的心才松開,“哦哦,好。梁韞姐拜拜。”

“拜拜。”梁韞淺笑着應。

梁韞背着包出了辦公室,卻沒有去坐電梯,而是進了安全通道。

整個樓道裏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空蕩蕩地回響着。

下了一樓,梁韞忽然停下來,手扶着欄杆,有些艱難地呼出一口氣,然而,心裏卻沒有輕松一絲一毫,腿越來越軟,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腦子有些暈,梁韞抓着欄杆慢慢蹲了下去。

撐到現在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坐在地上,梁韞給賀隼發了條消息,【賀隼,你能過來接我一下嗎?】

那邊回複得很快,【下來吧。】

想着他過來還需要一段時間,梁韞在地上坐了一會兒,緩過來些之後才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扶着欄杆下樓。

她下樓十分鐘不到,他那邊肯定沒有這麽快,梁韞想着待會兒該在哪裏等他。她不想碰見同事。

邊想邊推開大門出去,卻在看見路邊那輛車上下來的人忽然停下。

雖已是新春,可寒意未減。

他就穿着一身西裝朝着她走過來,仿佛已經等待了許久。

好像早知道她會撐不過去。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她滿心的疲累竟然開始一點一點消散。

作者有話要說:  置之死地而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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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加更哦~早晚八點各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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