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随波而來的男人(捉蟲)

接了丢丢回來,秦深還來不及跟他說說作文的事兒,小家夥就“等等等”地拿着自己獲得的三好學生獎狀和獎品(硬皮封面的筆記本和一支鋼筆)往“樓上”去找好朋友重遠了。

秦深搖搖頭,算了,其實将客棧的事兒寫出來一些也不要緊,小人兒丢丢有自己的考量,作文裏面只是淺淺地提了兩句好朋友的事情,并沒有深入地寫。其實就算是寫了,其他人也只會将之理解為孩子的想象力,就像王老師那麽想一樣。

“秦哥,有個客人來了好一會兒了,等你呢。”王樂彬對秦深說,還指了指臨窗的地方。

臨窗的位置好,面朝青山綠水,現在又添了荷花……比秦深走的時候面積擴大了三四倍,水裏面就跟灑了激素一樣,才幾個小時就從五枚小小的幹癟蓮子長成了三四畝荷田。

荷花迎風而立,亭亭淨植,是花瓣尖帶着一點點粉的白荷,花蕊嫩黃,有蜻蜓靜立,有魚兒嬉戲,生機盎然。

“我眼花了還是之前沒有注意啊,啥時候有這麽大片荷花了?”

秦深經過王樂彬的時候,聽到對方這麽嘀咕,他腳步沒有停若無其事地過去了。

等秦深的客人看着約莫四十歲,下颌骨棱角分明,雙頰有肉,是典型的國字臉,一張挺剛硬的臉,卻不是男人。

單從打扮上來看,不是男人。

客人留着齊肩的長發,染成了暗紫色,臉上塗脂抹粉,腮紅很亮、眼影很深,厚唇上塗着暗紅色的口紅。

一雙大手翹着小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裏面的咖啡,在杯沿處留下一個明顯的唇印,喝完了咖啡,塗着大紅指甲油的手指在桌面上有節奏地敲擊着。

秦深走過去,那人撐着下巴收回了看窗外風景的視線,“秦老板?”

聲音粗啞中卻又帶着尖細,像是兩個重疊的聲音節奏一致地在說話。

秦深點頭,“我就是。”拉了對面的椅子坐下,問道:“請問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我手底下的員工違約逃走了,還夥同他人到我私宅搶劫。聽說他們住進了客棧,我就來老板你這兒讨個說法。”

秦深挑眉,“我就是個經營客棧的,向我讨說法有些過了吧。呃,女士應該找當事人才是,對了,不能夠在客棧內進行鬥毆,砸壞了客棧內的桌椅板凳、杯杯碗碗的,要按照原價賠償。”

這人應就是和尚緣法口中的老鸨子,原先限制小涼自由的老妖精,她稱呼為媽媽的那位。

“你看你看,我還沒有去找他們呢,老板你就維護上了。”

“……”秦深扶額,這邏輯太硬了,“你們之間的糾紛我管不上,也不偏向誰,我只是告知一下客棧的規矩而已。”

老妖精冷笑,“秦老板這是鐵了心的要包庇那兩個混賬了喽。”觸不及防之下,藤妖抓住秦深搭在桌子上的手。

那手臂跟橡皮筋一樣可以伸縮長短,秦深的手只是随意地搭在桌子的邊緣,藤妖根本沒有伸直胳臂就抓到了他的手,四根手指搭在手背、拇指扣着手心,手掌很大,鉗制着秦深的動作。

藤妖朝着秦深抛媚眼,扣着掌心的大拇指輕輕刮撓了一下,“老板長相英俊,氣質出衆,守着一個客棧太屈才了些,要不要跟着我混。”

“你太客氣了,客棧是爺爺留下的祖産,作為孫輩要好好經營才是。”秦深反手掙脫牢牢的桎梏,藤妖緊追不放,一句話的功夫好幾個回合,不分勝負。

藤妖“嫣然”一笑,“謙虛,老板謙虛了,我就喜歡謙虛的男人,像你爺爺。想當年妖姬我頭一次來到客棧就見到了你爺爺,斯斯文文的顧家型男人,我就好這一口,可惜你爺爺守着個靈位就是看不見我的媚眼。”

秦深擋回一掌,不料妖姬肢體柔軟,手化樹藤,彈性十足,借力彈了回來,五指成爪沖着秦深的面門而去。秦深後仰躲過,擡臂格擋,“我們秦家的男人都顧家,妖姬還是另外尋覓心上人吧。”

擡臂的同時另外一只手握緊成拳,勾臂狠狠擊打在妖姬的手肘關節處,妖姬悶哼一聲,柔軟如藤的小臂收回。

妖姬噘嘴,委屈巴巴地朝着秦深眨眼,“壞銀,打人家,一點兒都不懂憐香惜玉,哭唧唧。”

“……”好惡寒。

“快給灑家拿把掃把來。”

沒有客人招待,沉迷于游戲的王樂彬睜着迷茫的雙眼,“啊?”

“雞皮疙瘩掉一地了,灑家要掃一掃。”不知何時出來的緣法和尚指着妖姬,嫌惡地撇嘴,“別做怪象,惡心巴拉的,灑家活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你這麽不要臉的玩意兒。”

“切。”妖姬翹着腿,看着自己精心打理的指甲,用着眼角的餘光蔑視地看着緣法,“我說是誰呢,原來是苦行僧啊。老板你可要小心了,小心他把你這兒的樹都給拔喽。”

“……”秦深要胃疼了,“他們不是一個人。”

妖姬擺手,“差不多,差不多。”

緣法和妖姬一去一來互相diss,在秦深的盯視下劍拔弩張卻沒有動手,老板都宣布了客棧內不準鬥毆的規矩了,無論是誰,進了客棧都會受到規矩的束縛。

妖姬能夠和秦深交手那還是因為她沒有帶着惡意,确切地說,她是帶着調、戲意味和秦深動的手……

兩人罵得吐沫橫飛,妖姬端起桌面上的咖啡猛地朝嗓子眼兒裏灌,“勞資呸,緣法這種糙漢就是送給我我也不要,根本就捧不紅。”朝秦深擠擠眼,不放棄地游說,“我開了一家娛樂公司,捧了好多小鮮肉,老板真的不考慮一下嗎,娛樂圈很多帥哥靓女喲。”

“媽媽原來拿了錢去開了娛樂公司,難怪寶庫裏沒有多少金銀。”小涼也出來了,她逃離妖姬的掌控已經有二十餘年,還真不知道妖姬的動向。

見到小涼,妖姬慈愛地笑着,“乖女兒喲,要不要跟着媽媽回去,媽媽讓團隊好好包裝你,讓你當大明星,青春玉女怎麽樣。”

小涼的腦袋搖成撥浪鼓,“不要,奴家要去地府找公子。”

“又是那個臭書生,我當年就應該撕碎他。”一陣誇張詭異的鈴聲響起,妖姬從兜裏面拿出手機,“喂,找我啥事?啥,競争對手買水軍黑我們的小鮮肉,等着,我馬上回來,讓那些小兔崽子知道誰才King。”

打着電話,妖姬就急匆匆地往外走了。

秦深:“……就這麽走了啊。”

正在醞釀新詞罵人的緣法:“……灑家還沒有罵夠呢!”

還想着怎麽繼續拒絕的小涼:“……姥姥不是來抓我的?!”

不在狀态的王樂彬,“怎,怎麽了?”

“爸爸。”丢丢噠噠噠地跑了過來,抓住秦深的手往後拽,“爸爸,有個人睡船上飄過來了。”

“睡船?”

“嗯嗯。”丢丢用力點頭,“在荷花那兒,睡在船上來的,爸爸你去看看呀。”

秦深被丢丢拽着往房間去,穿過了房間來到外面露臺上,露臺前深入河中的木質平臺,周圍也長滿了荷花,河水上漲,漫過了平臺大半,有一艘船靠在岸邊,被簇擁在荷花叢中。

船上沒有人。

“爸爸,人在那邊。”

“爸爸看見了。”

秦深看過去,那人盤腿坐在平臺上,側面對着門口,姿态随意地垂頭看着滿岸的荷花。

聽到聲音,坐在平臺上的男人擡起頭,眉目精致非筆墨可以形容,他坐得靠外,幾近水邊,遠遠看着就像是坐在荷葉花叢之中。男人衣着随意舒适,亞麻灰的休閑長褲,亞麻白的襯衣,手腕上帶着一串奇特的手串。

手串由三十六顆乳白色珠子串成,每一顆珠子上都雕刻着不同的圖案,都是佛教傳說,珠子并不是渾圓的,而是不規整的近圓形,總體看起來古樸粗犷。但羊脂玉特有的瑩潤感又給人通透圓融之意,一眼看去手串就顯得非常奇特。

更奇特的是,纏了幾道戴在男人手上的佛珠上有一顆綠意黯淡的佛塔,不是近圓的形狀,看起來更像是個吊墜,與手鏈整體一點兒都不搭。

如果說手鏈是陽春白雪的話,那佛塔應該是地攤上壓攤位的邊角料,買東西搭送都覺得寒碜。

秦深不自覺地摸上藏于領口下的吊墜,從張芳子手上拿回來之後他就帶了上去,雖然造型是男女通用的,但他總覺得戴項鏈太娘們唧唧,所以吊墜都藏在領口下頭。

兩個真像……

自嘲地一笑,他想什麽亂七八糟的呢!

“秦深?”

往前走了一步的秦深,“章先生,你好。”

“不用拘束,一切随意,站着坐着都好。”

這話說的,跟客棧的主人是他一樣,秦深一點兒都不想拘束,這可是他的地盤,但面對男人總有些不自在,擔心自己哪裏做的不好入不了男人的眼。

自信哪裏去了,秦深!

秦深在心裏面大叫,經歷大小考試都不帶哆嗦的自己怎麽變得猶猶豫豫的,跟個大姑娘看到心上人似的。

呸呸呸……

……給自己跪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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