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觸了逆鱗
蝴蝶谷，慕念馨的房間。
慕念馨像一個玻璃娃娃似的躺在床上，前所未有的虛弱。因為高燒，雙頰顯現出一種不正常的紅暈，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無數，雖然大多都已經愈合，但是疤痕還是很明顯的擺在那裏，可想而知當初她受到了多大的危險。
蘇雲澈一直靜靜地坐在床邊，除了不時地拿棉布用水浸濕後擦拭慕念馨幹燥開裂的嘴唇外，始終目不轉睛地盯着慕念馨，生怕一眨眼，這個不安分的女孩又會消失在他眼前，惹出什麽讓他害怕的事。
三年前，她以故意刁難的方式給他出了個天下無二的難題，他知道她的目的，無非是想趕他走而已。
可是他又怎能如她意呢，哪怕上天入地，他也一定要圓滿完成回來。功夫不負有心人，他以智慧和幸運，以近乎無賴的方式最終完勝她的有意刁難，她縱然咬牙切齒，卻終是無言以對。
那頓踐行晚宴，他至今都記憶猶新，他覺得那是他此生最幸福的一日。
十六歲以前，他為爹爹，為蘇家而活，夜以繼日地學習、練武，世人只知道他風光的一面，又豈能知道這風光背後辛酸的汗水和無數個廢寝忘食的挑燈夜讀呢？
十六歲到十九歲的三年，他知道了自己罪惡的秘密，于是每日都被這個秘密折磨得痛不欲生，他想以死謝罪，可是他那善良的妹妹卻是無限包容地原諒了他，還以他人的名義偷偷為他煉制丹藥。他是她的哥哥，更是一個男人，卻要靠她的血才能活着，她何其無辜，他罪孽深重。于是，他用了整整三年的時間找到了她，縱然潑皮耍賴也要留在她身邊，只為能求一個心安，求一個可以贖罪的機會。
之後的每年，他都會來一次蝴蝶谷，每次都會呆上一個月。他們一起練武、一起玩耍、一起做飯……他們的關系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越來越近。
他能感覺出她的變化，從一開始的逃避排斥到後來的慢慢接受，不再把他當空氣，不會再故意出難題刁難他，不再有意無意地避開他，她開始偶爾主動地接近他，和他研習武藝、告訴他想吃什麽，和他把酒言歡……
這三年，毫無疑問是他有生以來最幸福的三年。
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底始終住着一個惡魔，斬之不斷揮之不去。總是會時不時地出來咬他一口，挖心割肉般的疼。
他之所以每年都是上半年來，而不是下半年來，就是因為妹妹每年給他煉制丹藥都是在下半年，然後在來年的元宵節前夕派人送與他。
他如何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對自己割肉放血，然後變成一顆顆救命丹藥送入到他的嘴裏？
每個月圓日，那顆躺在他手心裏的小小丹藥卻讓他覺得猶如千斤般重，壓得他一度窒息喘不過氣來。
他知道那是他罪孽的心理在作祟，可是他又如何能讓自己心安理得地服下那棵丹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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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縱然罪孽再深重，心裏在痛苦，那又能如何，他還是得乖乖服下那一顆又一顆承載着妹妹鮮血和一片情深意重的丹藥。
他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妹妹讓他活着，他便活着，哪怕每一次服藥都猶如經歷了一次人間煉獄，因為他的命是妹妹給的，縱是尋死，他也沒有這個權利。
可是，他的妹妹，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千辛萬苦地為他尋找着解藥，為的就是讓他有朝一日能擺脫丹藥，能恢複成正常人，再無後顧之憂地活着。
從鮑公的嘴裏，他早已知道了自己所中毒的特殊，丹藥只能壓制毒性，永遠都解不了毒，而且縱然服用了丹藥，只要當初下毒之人略施手段，他照樣會必死無疑。
他的傻妹妹，就是因為知道這個情況，就是不想他繼續活在未知的世界裏終身受他人控制，所以才會這般不要命地為他去尋找解藥吧？
他蘇雲澈何德何能，在這般傷害了她的同時，還能得她傾心相救，置自己的生命于不顧呢？
他的傻妹妹啊，她可知道萬一她出點什麽意外，要他如何原諒自己，如何再茍延殘喘地活下去呢？
“渴，好渴……”床上的人突然發出一聲呓語，不安地扭動着身體。
“師妹？”蘇雲澈緊張地俯下身，急急地呼喚。
“渴……水……喝水……”慕念馨依舊處于半昏迷的狀态，整個人如置火爐般的熾熱，烤得她火燒火燎般的難受，嗓子裏更是冒火撕裂般的疼痛，她只想有一杯甘泉可以助她消消火。
蘇雲澈總算是聽明白了，飛速地轉身倒了一杯溫水，又折回來極輕極溫柔地扶着慕念馨做起來，靠在他的臂彎處，把杯子湊近她嘴邊。
久旱逢甘露，又如沙漠長途跋涉的人終得一汪碧泉，慕念馨本能地攫住杯子大口大口地喝着，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一杯白開水都可以這麽美味。
一連灌下兩杯水，慕念馨才滿足地咂咂嘴，喉嚨總算不那麽疼了，唉，這高燒還真不是人受的。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了，眼皮還是這麽沉重，費了好大勁才勉強睜開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蘇雲澈一張放大了的臉。
“師……師兄？”慕念馨開口，聲音沙啞無比，猶如一個遲暮的老人所發出來的聲音，驚得她一手撫着喉嚨瞪大了眼。
“知道嗓子痛了？知道難受了？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這麽不要命！”蘇雲澈開口，說着責備的話語，卻是滿臉的心疼自責和溫柔。
“唔，我這不是沒事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慕念馨扯出一抹笑容，讨好般的說道。
“快別笑了，難看死了！”蘇雲澈毫不領情。
“呃……”慕念馨無語對蒼天，看來這次真的是觸了蘇雲澈的逆鱗了。
“對了，杏兒和那個楚公子呢？”慕念馨突然想起什麽，急急地問道。
蘇雲澈卻是權當沒聽見，一個字也沒回。
“師兄，我問你杏兒和楚公子呢？”慕念馨以為蘇雲澈沒聽到，努力加大音量再次問道。
蘇雲澈依舊不吭一聲。
“師兄，楚公子是南照國三皇子，自幼學習蠱毒術，他可以為你找到那下蠱之人，解了那蠱毒。”慕念馨再接再厲。
“師兄，我說話呢，你好歹回一句啊！”慕念馨總算是知道蘇雲澈是故意不理她了。
“師兄，你到底聽到沒？我說你的毒可以解了！”慕念馨終于怒了，這個蘇雲澈到底在搞什麽，他知不知道她現在喉嚨每說一個字都痛得要命那？他還一直不理她？
“師妹，為什麽？”蘇雲澈總算是開口了，卻讓慕念馨雲裏霧裏，不明所以，他這算什麽回答嗎？真是豈有此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