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徹底了結

桂香閣,慕念馨在這裏住了九年的小院子,如今看來,更加的破敗不堪。因為長期無人居住,年久失修的緣故,斑駁的木門出現了無數蛀蟲過的痕跡,手輕輕一碰,就有細碎的木屑掉落。

推門進去,一院子的頹敗之色,地上雜草叢生,石階上青苔密布,牆角旮旯蜘蛛網結了一層又一層,碩大的蜘蛛排起了長隊。石桌石凳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還有不少落葉,已經腐爛。

唯一可以說的上還能看的也就只有進門處的那棵桂花樹了,雖然經年無人照料,倒也蔥蔥郁郁,枝繁葉茂。

屋子沒有上鎖,輕輕一推便開了,一室的灰塵滿面撲來,嗆得慕念馨連連咳嗽,忙捂住了口鼻,連退好幾步。待空氣中的飛塵少了些許後,才再次進去。

腳下的地板也有蟲蛀的跡象,房頂應該有漏雨,到處都是發黴的痕跡。屋內的擺設和六年前一模一樣,連床上的被褥也還在,只是已經污濁不堪、變硬甚至風化了。衣櫃門也還是開着的,并沒有合上,應該是當初墨香取了包裹後匆匆離開忘了關櫃門了。

看來在她走後,沒有一個人進來過這裏,慕念馨苦笑一聲,這就是她——蘇府六小姐的地位。

“住過蝴蝶谷,住過公主殿,再回頭來看看這個曾經住了九年的院子,師兄,你有什麽感想嗎?”慕念馨伸手去碰觸屏風,屏風卻瞬間散架,轟然倒地,碎成了一片片,揚起一陣灰白的塵土。

“馨兒……我知道蘇家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你想做什麽都是應該的。”蘇雲澈很想拉着慕念馨離開這裏,待得越久,心情只會越差。

“呵,對不起我?你知道嗎?當初娘親中毒後就是在這兒,把僅剩的功力全部輸給了我,還有這裏,姥姥就是坐在這裏陪我吃飯、陪我說話,還有那裏,那張桌子,我不敢光明正大地學習各種知識,只能每天躲在這個屏風後偷偷地看書,偷偷地學習,偷偷地練功……”

慕念馨指着一處處的地方,回憶像一把鋒利的刀子,淩遲着她的心髒,割得她滿目瘡痍,可是沒辦法,她就像一個自虐愛好者,瘋狂地不受控制地撕扯開已經結痂的傷口,又血淋淋地呈現出來。

用帕子稍稍抹了一下床板上的灰塵,慕念馨慢慢地坐了上去,腐化的床板不堪重力,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好像随時都會坍塌。

“還有,每個月圓日,接近黃昏的時候,管家就會帶着一個大夫過來,為防止我掙紮,他們會事先用很粗的繩子把我結結實實地綁在這張床上,然後毫不猶豫地切開我的手腕,任鮮血大滴大滴地滴進下面那個碗裏。我喊痛,他們就捂住我的嘴,姥姥想要進來,他們就關緊所有的門窗,除了蠟燭,連一絲光都照不進來。然後,我開始頭暈、體力不支、眼皮越來越沉,可是,他們絕對看不見,只要那個碗還沒有滿,他們就不會停止,哪怕我已經昏厥過去。即使手腕處的血滴不下來了,他們甚至都會用力地擠壓出血。在他們的眼裏,我就是一個提供鮮血的工具,絕對不是一個人,甚至連畜生都不如。”

慕念馨挽起一個袖子,指尖來回地撫摸着手腕處的肌膚,仿佛那些重重疊疊的疤痕又近在眼前,從未消失一樣,嘴裏絮絮叨叨地說着,整個人深陷回憶,不可自拔。

蘇雲澈越聽呼吸越是沉重,全身都像被劍刺中,疼得幾乎暈厥過去。他看過那些疤痕,知道那些疤痕是如何來的,可從未知道經過竟然是這麽殘忍,簡直慘無人道。

他終于明白妹妹心裏的仇恨為何會這般重,終于明白自己之前對她的要求有多過分、多殘忍。

可是,他能怎麽辦?縱然知道自己不該阻攔,可他還是沒辦法親眼看着爹爹和二弟在她的複仇下死去!

“對不起……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他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傷害已經造成,無論如何彌補,都已經回不來了。

慕念馨沒有回應他,自顧自地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桂香閣。

離開桂香閣有十步之遙後,突然轉身,雙手凝聚力量,用力一掌過去,本就破敗的桂香閣頃刻間崩塌,發出巨大的聲響,待飛塵漸止,眼前已是廢墟一片,就連那棵桂花樹,也被攔腰折斷,搖搖欲墜。

蘇雲澈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切發生在一瞬間,他根本就來不及阻止,當然,他也不能阻止。

最後再看了一眼已是廢墟的桂香閣,慕念馨不再停頓,轉身離開。

今天,她要做一個徹底的了結,和過去有關的,她要通通銷毀,不留一絲痕跡。

接下來要去的,是那個蓮花湖,當初她采集晨露的地方,也是姥姥去世的地方。

蓮花湖不比桂香閣,它可是丞相府風景最美的所在,三年前經過了一次大的整修,湖底栽種了更多品種的蓮花,繞着湖邊一圈,搭建了白色的欄杆,還修建了小橋、涼亭,彎彎曲曲的走廊,周圍更是多了好多珍貴的樹種和鮮花,現在正值春天,滿園的鮮花争先恐後地怒放,一片姹紫嫣紅……

總之,慕念馨到來的時候,只覺得這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簡直就像一個縮小版的禦花園。

姥姥當初摔倒的地方已經不在,變成了涼亭的所在,那塊撞死姥姥的石頭更是不見蹤跡。

再沒了觀賞的興致,慕念馨轉身離開:“帶我去蘇雲寒的屋子。”

“馨兒?”蘇雲澈猜不透慕念馨的心思,不知道她接下來又會做些什麽。

“哼,瞧你那害怕的樣子,看來我現在在你的眼裏,竟比那洪水猛獸還要來的可怕!”慕念馨諷刺道,蘇雲澈,你到底要我失望到何地步?

“不,馨兒,不是……不是這樣的。”蘇雲澈急急地想要解釋,卻發現什麽也解釋不了,反倒會越解釋越混亂。

“不是這樣的?那是怎樣的?你此刻臉上的表情分明地寫着,我,慕念馨,此時就是一條毒蛇,一只毒蜘蛛,誰碰上我都會死!”慕念馨指着自己的胸口,諷刺的語氣更重。

“算了,是什麽都無所謂了,過去對我再好又有何用,你終究是姓蘇,不姓慕,關鍵時刻,還是和蘇家人一條心,我永遠都還是那個被抛棄的人。”似乎無所謂地擺擺手,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正在淌血。

白雲居裏,蘇雲寒剛剛轉醒,慵懶地靠在床頭,有丫頭在給他細致地按摩,一張臉白得透明,眼窩深深地往下陷,嘴唇已經幹得起皮,頭發沒有束起,散亂地順着肩膀披下來,有一種濃重的累贅感。

昔日的風流少年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病入膏肓的患者。

“看來蘇二少爺精神還不錯啊,真是不愧為蘇家公子啊,都這會兒了,還有丫頭替你按摩呢!”慕念馨旁若無人般的直接進入內院,看着床上頹廢的蘇雲寒不遺餘力地諷刺。

“你……你這個賤人!你來幹什麽?你給我滾!滾!”蘇雲寒聞言擡起頭來,當看見慕念馨一臉嘲諷的笑臉時,發瘋般地抓起身側的枕頭扔過來,邊扔邊喊。

“賤人?蘇雲寒,給我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了,到底誰才是賤人?誰躺在這兒茍延殘喘地等死,誰就是賤人;而我,是公主,澤國唯一的公主,深受皇上皇後寵愛,哪怕要天上的星星,父皇都能想方設法地為我取下來!”慕念馨抽出腰間的“碧落”,瞬間逼近蘇雲寒的脖子,臉上的表情比千年寒冰還要冷冽,偏偏嘴角還挂着一抹淺淺的笑容。

正給蘇雲寒按摩的丫鬟,見此情景,吓得直接從床上摔倒了地上,趴在那裏顫抖着擡不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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