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撕碎

眼看着白千鈞撕掉了圖紙，鐘際又想起，那份圖紙上似乎有非常詳盡的修改建議。

他想了想，還是問了句：“那些修改方案畢竟是花費人力物力測試出來的，就這麽撕掉了是不是不太好？”

白千鈞并未在意：“那些修改原本是留給動力組的工程師看的，如果回去撕這張設計稿，會讓他們更加沮喪。”

鐘際有些疑惑，他輕笑道：“不會有什麽比重新設計動力系統更令人沮喪了吧？”

“有的，看似完美無缺的設計稿卻因為慢了對手一步而功虧一篑，這種感覺更直擊內心。”

白千鈞嘴上這麽說，鐘際卻無法從他臉上看出半分所謂的“直擊內心”的沮喪。

原來，那種沮喪只适合普通工程師，而非白千鈞這種動力界的未解之謎。

原本白千鈞需要在雲田工廠多逗留一些時間，因為兩位少爺的消息，他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

索性就坐上了那倆少爺的星艦。

白千鈞比不上謝普那種敏銳，自然就不會發現自己是星艦裏多麽閃亮耀眼的一個高瓦電燈泡。

鐘際回程時依舊在看文件，白千鈞略微思索了幾秒鐘，也拿着幾沓文件坐在小沙發上翻看。

私人星艦不僅可以用于航行，也适合旅途中停頓休息，但這并不代表星艦裏的家具尺寸可以達到正常水準。

辛沉的私人星艦，外頭瞧上一眼，不起眼的深灰色，甚至連造型都平淡到過目就忘，裏頭卻很精致，每一件家具電器都是辛沉精挑細選的——他想讓小際繁忙之餘，在自己的星艦上得到更好的休息。

辛沉談不上講究，只有一個為鐘際創造更好的休息環境的初衷，尤其是鐘際光顧次數最多的小沙發，那絕妙的尺寸、堪堪能坐下兩個成年男人的空間，是辛沉精打細算、堪稱傑作的配置。

小沙發通常都是鐘際一個人在上面休息，偶爾，辛沉也會在鐘際身邊坐下，這時候，因為狹小的空間，他們倆的距離無限縮小……準确來說，是緊挨着坐下的兩個人。

此時此刻，完全不會看人臉色的白千鈞，在辛沉未加掩飾的怒視下，同鐘際一起坐在了小沙發上，貼的極近的那種。

辛沉隐隐聽到了自己的磨牙聲……白千鈞這混蛋！

人在疲憊時所有的能力都會降低，包括各種感知能力的敏銳性。恰巧，白千鈞和鐘際都很疲憊，兩個疲憊卻依舊在看文件的人，根本沒多餘的精力去發現辛沉的憤怒。

鐘際集中精力看了半個小時，實在沒忍住，靠在小沙發上眯了一會兒。

唔，有點擠，他只能向後仰着睡了……不過辛沉比較閑，自己就算靠着他睡上一路也不會妨礙到辛沉。

這麽想着，鐘際往左邊靠了靠。

頭靠在辛沉肩膀上會比較舒服吧，讓他有一種占便宜的快.感。

占便宜的途中，一只手擋住了自己的腦袋，鐘際不滿的睜開眼，瞧見了同樣一臉不滿的辛沉，正站在自己面前。

他一個激靈，這才反應過來身邊緊挨着的人是白千鈞。

白千鈞不明所以的望着兩個人，眼皮子擡起的瞬間又回到手中的文件上，淡淡的問：“怎麽了？”

“小際，你去裏面的休息室休息吧，這小沙發坐兩個人還是太擠了。”辛沉笑着将鐘際從沙發上拉起來，将人推進後艙的小休息室。

這種不容拒絕的力道讓鐘際一愣。

回神的瞬間，喜悅沖淡了一切莫名的情緒。

他想起，自己剛剛把白千鈞當成是辛沉，正準備占個便宜就被辛沉制止了，阻止自己的辛沉還帶着沉怒，迫不及待讓自己進小休息室……

“辛沉，你生氣了？”他笑嘻嘻的問，甚至帶了些興奮。

“就算生氣，也只是氣白千鈞那個白癡！”辛沉第一次當着鐘際的面說人壞話，“他未免也太沒神經了，執意要搭乘我們的星艦，還鸠占鵲巢……”

辛沉指的是，白千鈞坐在小沙發上的事？

鐘際一樂，睡意去了大半：“白千鈞沒上星艦時，也不見你坐在我旁邊。”

“我不經常坐，是怕你覺得擠。”

辛沉在這種事上出乎意料的堅持，雖然鐘際并不明白辛沉在堅持什麽。

“好啦，那可是我們家珍貴的首席工程師，別吓到人家……他沒了設計靈感，你怎麽賠我？”鐘際開着小玩笑。

沒想到辛沉這次并不買賬，他輕哼：“他的靈感還不都是我給的！”

“……你吃醋的樣子真是罕見。”

“……”

辛沉不想否認這種事實，雖然這影響到自己在小際心中的人設。

“并不是。”

辛沉這麽回了一句。

鐘際以為，辛沉說的是“并不是在吃醋”。

辛沉的意思卻是，他吃醋這種事并不是罕見的。

鐘際笑笑：“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吧……我先睡一會兒，到了記得叫醒我，動力組還有熱鬧得去看。”

辛沉似乎多了某種報複白千鈞的快意，也跟着笑起來：“首席工程師撕碎剛設計好的動力系統裝置圖紙？的确是難得一見的大熱鬧。”

辛沉出休息室時，看到了前艙依舊坐在小沙發上看文件的白千鈞，那種四平八穩的模樣，叫辛沉突然就氣不起來了。

跟白癡較勁，蠢的是自己吧？

星艦快要抵達鐘氏總部大樓時，辛沉叫醒了鐘際，并為他端上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鐘際喝了一半，才注意到坐在自己對面的白千鈞。

白千鈞一直坐在小沙發上，連屁股都沒挪過地方，鐘際出休息室一眼就瞧見了，怕自家首席設計師和辛沉又起沖突，這才選擇在白千鈞對面的單人小沙發上坐下。

哈，白千鈞這回是真的鸠占鵲巢了。

他想着這些無所謂的事，心情不由得放松起來，連白千鈞觊觎的瞧着自己的高級咖啡都沒在意。

星艦完美降落，白千鈞率先打開艙門，鐘際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後，辛沉比他們晚了一步，察覺到鐘際刻意放慢等待的腳步、還用手死死摁住電梯的門，眸中多了些笑意。

“白組長現在就宣布消息？”鐘際問。

白千鈞點頭：“越早越好。”

“真不體貼啊，”鐘際感慨，“他們原本以為快定稿了，忙活了那麽久，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要立馬投入更緊張的工作中……不會撐不住嗎？”

“撐不住的人早就卷鋪蓋走人了。” 白千鈞對于自己手底下的工程師有着高度的信任，“他們只是會在領導巡查時賣慘而已，其實工作效率都很高，也很有才能。”

得到這個回複，鐘際才是真的放心了。

原本，因為辛沉縮短了內飾組的取材時間，所有項目組的工作時間也跟着縮短了，尤其是動力組。

他最害怕的，就是動力系統跟不上整體設計進度，這是他唯一插不上手的設計，所以更憂心。

好在他們有白千鈞，而被白千鈞稱贊的工程師們，也絕非輕易就會被擊垮的等閑之輩。

鐘際擔憂的心情緩解了不少，跟着白千鈞踏進動力組時，心情調節到更适合看熱鬧的狀态。

白千鈞的助理見上司比計劃整整早了半天返回，有些呆滞：“組長，您怎麽……”

白千鈞三兩步走到自己辦公桌前，“最新的設計稿呢？”

助理立馬遞上來：“您去了雲田工廠後，工程師們對于之前的設計提出了一些新的修改意見，彙總之後全在這些稿件裏……”

白千鈞接過來，翻了翻，問：“我們設計的是5.0的動力系統吧？”

下屬一愣，腦中閃過一絲不妙的預感，又忙點頭：“沒錯，您的意思是……”

“我們的對手、三巨頭之一的徐氏集團，他們的豪華品牌Durant已經設計出了5.2級的動力系統，所以，我們的設計稿作廢。”

動力組的工程師們還未從即将定稿的喜悅中脫離出來，立馬又得到了這個噩耗，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而後，他們聽到了設計稿被撕裂的聲音。

清脆，并不悅耳，甚至覺得他們上司撕的不是紙，而是他們的心髒和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