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艱難
鐘際并沒有注意到辛沉對溫正和的威脅暗示，每每他一回頭，那人總是端着一張笑意溫柔的臉，讓疲憊、煩躁的他瞬間就清醒平靜了不少。
溫正和、鐘際都是看上去忠于享樂、游手好閑，實際做起事來格外認真的人。
他們的姿态和表情十分随意，一副輕松應付了事的模樣，視線所及的圖稿、文字卻早已印刻在腦海裏。
辛沉從來不會反駁鐘際，鐘際每看完一份設計稿，總是直接轉交辛沉手中。
這是內飾組的甄選設計稿，類似于之前專門為十二星群定制的內飾設計，這次是要對時星進行取材設計。
再往鐘氏項目組加入新的設計師已經來不及了，況且在原本計劃中，鐘際就是打算把這些設計師用到手熟，最後每一個人都會是傑出的設計師。
參觀十二個星群時，一個星群投放的設計師最多有八人，回到時星後，他不得不将兩倍以上的人員投入進去。
“時星上的首售是關鍵，我們之前也商讨過，讓二十位設計師加入。”鐘際翻動設計稿的動作并沒有停頓。
溫正和放下設計稿，望向鐘際：“時星的責任設計師是謝普吧？我們三個人分別篩選出二十人，最後投票表決？”
“先篩選吧。”對于溫正和的建議，鐘羿并未直言同意或是否決。“選出二十五人。”
溫正和并未多問，依照自己對時星上那些有錢人審美的判斷，篩選出了十八份設計稿，餘下的七份稍微費了些時間。
而他們鐘氏的少爺，迅速篩選了大半設計稿後，剩下的扔到辛沉懷裏，悠哉道：“還有四份，我選不出來了，辛沉你來吧。”
溫正和渴望辛沉能對鐘氏負責一些，但鐘氏和鐘際的重要性一比較，立見分曉。
他們鐘家的少爺完勝了，某少校拿起一小摞設計稿認真翻看了一遍，最後從中選出了四份。
鐘際瞥了一眼，“巧了，這幾份我也比較看好！”
辛沉将自己篩選的二十五人編號一一記錄下來，毫無疑問，兩人的相似度極高。
“動力組那邊你多走動走動，順帶着挑點小毛病。”鐘際将自己與辛沉的篩選結果遞給溫正和。
溫正和眼角一抽：“我真是命苦才有你這樣的上司……他們至少得勞碌半年吧？這半年我經常去挑釁，遲早會有人看我不爽套個麻袋揍我一頓。”
鐘際恍然：“是哦，這個法子也不錯，适當的發洩有利于減壓。”
溫正和：“……”你會失去你重要的銷售人才的！！！
溫正和準備控訴的話還未脫口，辛沉端起桌上的杯子去茶水間清洗，經過溫正和時，露出一個極其友善的笑容，溫正和立馬剎住嘴，半個字都沒敢放出來。
他受到鐘氏父子的信任和重視，也和辛沉交情不錯，可一遇到鐘際，辛沉就是條瘋狗，不問緣由亂咬人，包括他這個鐘老爺心腹。
“那個，頭兒，銷售渠道那邊我還要過去監督一下進度。”溫正和忙不疊離開這個是非旋渦。
好在沒人挽留他，溫正和走的也安心些。
辦公室的門關上後又過了半分鐘，鐘際才慢悠悠起身走到辦公桌前，這個時候辛沉已經把杯子清洗、擦幹、放回原處。
剛入學時，兩人在學校的相處模式是——
鐘際說，我想喝咖啡，辛沉說，好，在店裏喝還是打包？
鐘際說，這老師講的課好催眠啊，辛沉說，你先睡，其他的我解決。
鐘際說，下節課我想翹了，辛沉說，好，想去哪兒消磨時間？
……
近年，兩個人的相處區域挪到了鐘氏頂樓幾層的臨時辦公室，模式大同小異——
鐘際說，我要看會兒文件，辛沉說，好，喝咖啡嗎？作業我幫你做了。報告我已經打印好了……
鐘際說，好餓啊……辛沉說，想吃什麽？我這就點急送外賣，還是我倆出去吃？
鐘際說，困死了……辛沉說，睡吧，有人來我叫你。
……
想到這裏，鐘際翻着文件的手一抖。
他擡頭望向不遠處的沙發，辛沉的通訊器已經變型成了計算機模式，指尖落在鍵盤上，噼裏啪啦的敲動着。
明明只是打個字，鐘際卻有了欣賞星際代表性鋼琴家演奏的享受感。
不不不，現在不是享受的時候。
他這些日子忙的昏天黑地，似乎都忘記了，他起早貪黑的工作時，辛沉一直陪在他身邊，而他在辦公室睡着的時候，辛沉依舊陪在他身邊，做他的依靠，讓他安心的休息。
那麽，辛沉是什麽時候休息的呢？
如果僅僅是夜晚兩人分別後的那四五個小時……
鐘際凝視着辛沉的臉，從容不迫的處理手中的事務，有時會微微蹙着眉，不多久就會舒展開，既認真又顯得十足的悠閑，一副精英做派。
他很多時候都在想，從模糊的計劃雛形到即将落幕的精密籌劃，自己能堅持到現在依靠真的是自身能力麽？看到辛沉，他的答案有了些微的變動。
如果沒有精挑細選出的幾個項目組長，如果沒有被自己忽悠去采集珍稀材料的大哥，如果、沒有一直做自己後盾的辛沉，他或許早就手忙腳亂到崩潰了。
“辛沉。”
“嗯？”那人的視線依舊落在面前的屏幕上，視線飛快掠過最後幾個文字，不出五秒鐘，轉頭看向鐘際，聲音帶着些沙啞，“怎麽了？”
鐘際想了想，問道：“你一天休息幾個小時？”
辛沉整個人都柔和下來：“你想知道？”
“我都問出口了，你還問這種沒意義的問題！”
辛沉笑笑：“三個小時。”
“啊！！！”鐘際有些恍惚，那個時間在腦中過濾一遍，之後再次确定自己沒聽錯。“三個小時？我睡四五個小時都快撐不住了，你只睡三個小時？”
“我很容易進入深度睡眠，三個小時足夠。”
鐘際滿臉都是質疑。
辛沉又道：“小際，平常你應該感覺得到，我比你更有精神。”
“……”這倒是實話。
鐘際知道如今的科技很發達，有很多實驗室甚至有冗餘的精力研究一些沙雕的科技。
如果辛沉告訴他，他們家擁有一種使人在極短的時間內睡眠質量達到最佳、以滿足一天的休息量的黑科技，鐘際不會懷疑。
可如果有這種科技，辛沉怎麽會不分享給自己？
鐘際笑笑，果然是自己想太多。
辛沉為自己做的，遠比自己看到的要多得多。
辛沉再次集中注意力在計算機屏幕上，鐘際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搭話辛沉也會分神來回應，所以辛沉沒有說出那句“我先忙”，這句的畫外音是，有什麽事待會兒再說。
辛沉從來不會對他說自己在忙這種話。
鐘際單手拖着下巴，盯着文件上的數字發呆。
一直以來，自己是不是搞錯了什麽？比如，辛沉只是出于兄弟情義才沒有拒絕自己的告白……
他極其不擅長分析這種事，只能暫時往心底一塞，等忙完這一波再考慮吧。
這七年來，他就在各個項目組之前來回轉悠，忙完這一組的起步工作，又要投入下一組的推進工作，每個組都會不定時出現意外情況，他解決不了的，辛沉、大哥、老爺子輪番上陣，總有能解決的時候。
計劃剛起步時，他也困惑過，自己依仗的人那麽多，怎麽還會那麽疲勞？
而後，老爺子給了他答案——
其一，鐘氏不是要随随便便制造一艘看似豪華的星艦，而是在最開始就以最高标準作為目标，自降身價只會帶來更大的危機，不久之後的趙氏集團證明了這一點。
他們的F計劃，不僅要考慮舒适性、內飾和造型的美觀，更需要對動力系統及操作有更嚴格的要求，而這些，都不是鐘氏的強項。
其二，他們的競争對手雄踞豪華市場多年，三巨頭和兩個超級豪強，僅僅憑借一個品牌偏好就能賣出産品。
而鐘家在豪華市場沒有半分名聲，外界也不相信一個生産經濟緊湊型星艦的公司能生産出豪華的星艦。
競争對手很成熟，他們卻剛剛起步，鐘氏涉足豪華市場從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根本不是在親朋好友的庇護下玩創業游戲，而是在最艱苦的環境下接受他們的援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