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阿姨。”

“呀,心意來啦,來來來,這裏坐。”

瞿棠看見于心意,熱情地招呼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她們這是在一間高檔的甜品店內,裝修以極簡風格著稱,最近在網絡上爆紅,人稱“性|冷淡必去的甜品店TOP1”。不止店內裝修,連甜品的造型擺盤也是走的簡約路子。盡管價格奇高,但是味道還算對得起标價,于是人氣爆棚。

瞿棠興沖沖地把面前的甜點往于心意那邊推了推:“這是他們家招牌,你嘗嘗。”

于心意不好推拒,禮貌地吃了一口,入口順滑,甜而不膩,蛋糕胚還帶有綠茶的清香。

于心意沉吟片刻,幾不可見地點點頭,端起水杯清了清口,瞿棠立刻奉上第二份:“那這個呢?也試試。”

她一連串嘗了五道甜品,瞿棠才切入正題:“以你的眼光看這家店師傅的水平如何?”

于心意摸着下巴:“名過于實,炒作大于水平,也不能說很難吃,只是過譽了,要跟米其林的比還差得遠。”

瞿棠有些灰心:“都說現在流行的私房甜品水平參差不齊,連出來開店的本事也不紮實,這叫我怎麽選人呀……”

于心意輕咳兩聲,“阿姨您約我出來不會就為了這事吧?”

瞿棠挑眉道:“那是當然呀,上回你在我們家做的甜品我樣樣都很滿意,當然要參考你這個專業職人的意見。”

說完她便站起身,把滿桌的甜品棄而不顧:“走吧,既然這家不靠譜,我還有家備選的,我們馬上出發去下一家。”

于心意只有苦笑不得地跟随她的步伐。

走在前頭的瞿棠心下惴惴,她其實想讓于心意做她餐廳的甜品師,可幾層關系在這,又覺得不太好開這個口。

第二家店藏身于街頭小巷中,大有隐于世的感覺,走的是中國傳統糕點與西點融合的方向,創意新奇,但口味欠佳。

兩人一路讨論着甜品的優缺點,瞿棠腳下還得小心翼翼的,前兩天下的雪今天已經化了,小巷地上左一灘水右一側泥的,生怕沾染一身的痕跡。

“我覺得中式糕點的形式不太适合我的法式餐廳……哎呀!”

她一時不察,被迎面而來的人撞了個滿懷,她被撞得往旁邊一沖,一旁雜貨店的煙櫃都被她推開,煙櫃後的店主人吓得站起來:“哎喲造什麽孽啊這是!”

撞了她的人卻一個道歉也不給,行色匆匆反而一溜煙跑了。

瞿棠一邊跟雜貨店老板娘道歉一邊抖擻淩亂的衣裳:“做什麽跑得這麽急呀……哎!我的錢包沒了!”

雜貨店老板娘的電視被打斷,也不埋怨:“趕快去追呀!跑沒影了都。”

于心意一看瞿棠腳上的高跟鞋,當機立斷提步欲追,卻猛地被一只手臂拉住。

“等等。”

于心意回過頭,本該氣急敗壞地瞿棠卻只瞪着眼,面色晃白氣息不穩地看着雜貨店的方向。

她順着瞿棠的視線望去,雜貨店的牆上挂着一臺老式電視,屏幕上是本市娛樂頻道,正輪番播報着爆炸性的八卦消息。

“恒遠地産老總徐先生與知名海歸畫家譚小姐深夜出入酒店!動辄纏綿一夜!疑出軌坐實?深扒地産圈不為人知的秘密盡在……”

雜貨店老板娘重新拿起瓜子嗑得津津有味,吐槽道:“消息這麽勁爆,啧啧,看這幾張照片怕是真的咧。”

于心意心中一驚,再去看瞿棠,瞿棠臉色極差,呼吸急促,眼看站都站不穩搖搖欲墜。

于心意急忙上前攙住她,瞿棠腳步虛晃,忙用手扶住額頭:“我、我沒事……小于不好意思,今天就到此為止,阿姨可能要先走一步……”

于心意小聲道:“那剛剛的小偷……”

瞿棠“呵”地輕笑:“随他去吧,幾千塊錢算什麽呢。”

于心意還想扶着她,被她揮手拒絕:“我先走了,這事下次再談。”

瞿棠踉跄幾步,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于心意不好再追上去,只有看着她消失在巷子口。

雜貨店老板好奇地看了看,嘀咕道:“打扮這麽貴氣來這裏不被偷都有鬼哩,怎麽,丢個錢包就這麽失魂落魄的,真是稀了奇。”

于心意回頭看向老板娘,老板娘被她的目光震懾,低聲喃喃:“我也沒什麽惡意的……”說着她向于心意伸出手:“小姑娘,吃瓜子不?”

瞿棠怒氣沖沖地趕回本家,還沒推開徐斐書房的門,就聽見徐斐在裏頭破口大罵:“你的畫廊沒戲了,居然敢炒作到我頭上來……”

瞿棠一聽就知道這事來真的,大力推開門,發出“嘭”的巨響,震得徐斐看向她。

徐斐對着電話低聲道:“再談。”便挂了電話。

瞿棠打開牆上的超大電視,這條爆炸新聞仍在循環播報中。

她看着徐斐面上的不自然,不由冷笑:“徐斐,你幹的好事現在整個B市的人都知道了。”

徐斐:“已經在公關,馬上處理。”

瞿棠怒道:“我忍了你這麽多年,你一句處理就把我打發了?”

在聒噪的背景音中,她努力平複自己的呼吸,端正地在扶手椅裏坐下,沉聲道:“我受夠了,我要離婚。”

徐斐似乎被觸怒了:“沒門,你是要我當朋友們的笑柄嗎?”

瞿棠:“那我呢?!我忍氣吞聲這麽多年想要得到的只有家庭的平穩,你身邊那麽多人來來去去我一句話都沒說過,就是希望家醜不要外揚!結果這條新聞一出,我才是所有人的笑柄!”

徐斐怒極:“這算什麽家醜?你暗中支持宇琛把那個沒教養的帶進家門才是家門的恥辱!未婚先孕,還把兒子迷得五迷三道,這種事說出去才丢人!”

瞿棠眼淚漸盈:“你知道這些丢人,你還敢一結婚就把那個大着肚子的女人帶到我面前。”

徐斐眼睛一眯,這是極度危險的訊號,瞿棠已經氣瘋了,她抿了抿嘴唇,梗着脖子與徐斐直視。

空氣似乎變得稀薄起來。

這是他們倆吵架的禁區,兩人幾乎默認不再提當年的舊事。

但她顧不了那麽多了。

她已經壓抑了太久了。

這麽多年,她都是靠着自我麻痹和封閉內心堅持下來,自她父母過世,她便失了所有的倚靠。她不能離婚,不能離開徐家的庇護。這就是她忍受徐斐長達二十年出軌的原因。

徐斐向後一靠,雙手交握:“沒有她,哪來的宇琛,你怎麽會有這個兒子?”

瞿棠:“你住嘴。”

徐斐卻繼續開口,說出的話語如同拿着“滋滋”作響的燒紅的鐵,熨燙在她破潰的傷口上。

“是你隐瞞了你婚檢報告上的不孕症,你生不出來,你這個沒用的女人。”

瞿棠捂着耳朵全身寫滿拒絕:“你住嘴!!!”

好痛!傷疤被活生生揭開的感覺太痛苦,她為什麽要被這樣傷害?

——對,她從小身體不好,婚檢報告上的不孕症診斷非常準确,但這并不代表她沒有收獲幸福的權利。

都是她瞎了眼,看上徐斐這個人渣!

瞿棠捂着臉“嗚嗚”地哭泣,淚水像開到了最大閥門,不斷從指縫間溢出來。

徐斐看着自己的妻子傷心欲絕,心中卻滿是自得。

這就是瞿棠最大的把柄啊。

“鬧夠了嗎?你還要折騰到什麽時候?”

瞿棠抽噎着,嘴邊卻勾起一個淡淡的微笑,她站起身,幾步走到徐斐桌前,雙手撐桌,賭氣道:“沒夠。反正你永遠也得不到。”

看着徐斐眉頭擰在一起,瞿棠一字一頓道:“你在外面找再多的小老婆,那位美麗的鋼琴老師,永遠是你無法得到的女人。”

徐斐騰地站起身,右手高高擡起,瞿棠下意識地閉上眼,預想中的巴掌卻沒有落在臉上。

她咽了口口水:“你打呀,你打死我好了!”

徐斐心中的白月光是他高中時的鋼琴老師這件事,是在她跟他結婚以後才知道的。

“這種花邊新聞我不太關注的,我相信我先生。”

“我跟我先生結婚超過二十年,我們對彼此都很了解,希望大家多多關注恒遠地産最近新開發的周邊産業,不用把精力放在關注這些瑣事上。”

“接下來由我先生來跟大家談談吧。”

電視屏幕上是恒遠地産的模範夫婦,女方笑得溫婉而得體,細白的胳膊勾着男方的手臂,兩人狀似親密無間,沒有任何人可以插足的樣子。

模範夫婦夫唱婦随,一被問起昨天八卦,都是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

“怎麽可能呢,我們感情很好。”

于心意沉默地看着這個官方申明,半晌,擡手摁掉了電視。

她起身走回房中,打開布面的筆記本,一筆一劃地寫下:

“菟絲花終有一天會落地生根,活出自己的天地。”

作者有話要說:

菟絲花的花語和象征代表意義:戰勝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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