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絕交,這麽幼稚的字眼從一個大男孩嘴裏說出來講不出的別扭。
杜羽行擡手扶額,似乎也很苦惱自己顏面盡失:“他莫名其妙拉黑我,電話打不通,人也找不着,真不知道他這麽大人了怎麽還會搞這種事兒。”
杜羽行:“我真是奇了怪想不通,姐你知道什麽嗎?”
于心意上下打量他,沒有反感他的自來熟,但是不喜他的不識趣,于是她直接說出來:
“我不知道,但我如果被人這樣對待我就不會再死乞白賴的湊上去。”
杜羽行的臉一下子放下來,畢竟是血氣方剛的男生,感覺出她話裏話外看不上眼的意思不免有些動怒。
他眉頭緊鎖,眉尾卻揚得極高:“你是不是誤會什麽?”
杜羽行語氣漸漸不善:“既然他跟你提起過我,你就應該知道我們倆是好哥們,好哥們之間有矛盾怎麽還會以這種方式解決?”
于心意不以為怵,一字一頓道:“不論是不是我誤會什麽,你跟我在這七拐八彎一點用也沒有,多說無益,不如直接找他當面說清楚。”
杜羽行神色不虞,于心意也滿心煩躁。
兩人相望僵持半晌,于心意咬咬牙,好似賭一把道:“你要想徹底解決,只有明白他的心意一條路。”
杜羽行:“什麽意思?”
于心意斜睨他一眼:“你慢慢猜去吧。”
于心意轉身提起購物袋往家走,走了兩步又回過頭,換上她一貫的冷漠臉,沉聲道:“對了,我叫于心意,跟你不太熟,別‘姐’啊‘姐’的叫。”說完,留給杜羽行一個潇灑的背影離開。
杜羽行臉色凝重,眼神不友好的目送她。
瞿棠法式餐廳的準備工作正式落下帷幕,人員裝修都已齊活。
三層小洋樓頂挑得奇高,與邊上雜七雜八的筒子樓相比有點獨樹一幟。瞿棠偏偏還改動許多,就這三層樓居然也裝了一臺電梯,後廚的升降臺更不用多說。
頂層的閣樓被瞿棠改成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裝修得俨然是她在市中心頂樓的家,起居室、卧室、書房一應俱全。底下兩層則以一樓為主廳,滿目深色木質桌椅和醬紅濃黃相映,走的是傳統華貴的調調;二樓偏現代法式風格一些,質感極佳的舊制布料包裹着二手家具,天花板上垂下的吊燈昏黃,以各色綠植點綴隔斷,私密性更強。而每層樓外都被一條長長的走廊圍着,配上乳白的牆體,就算只是在走廊上小跑一圈,想象那裙袂飛揚笑聲連連的場景,也可以說是很有情調了。
她在餐廳裏上上下下溜達了一圈,腳步轉向廚房。伸手摸着料理臺,嘆了口氣。
跟于心意幾乎斷了聯系,當時的事也就擱置了,現在這個甜點師是臨時臨頭找的,總覺得還有待改進。
于心意因她受傷流産,徐宇琛卻三令五申禁止她去打擾,一副很是生氣的模樣,瞿棠只好偷摸着叫人把補品送過去。
上好燕窩、頂級阿膠、百年人參……
送送送!統統送她!
她掏出手機,于心意的微信還是那張海面的頭像,跟她本人一樣冷淡的畫風,只是兩人再沒說過話。
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
假懷孕真扭傷的于心意狀态好得很,買了材料正在家專心致志烤泡芙。
自家做的泡芙個頭不小,她在泡芙外拉了道口子,往裏面加入奶油,再在奶油上頭綴幾顆剛切好的芒果粒,然後順手嘗了一個,外皮酥脆,奶油香滑,酸甜可口的芒果中和一下,一點也不膩味。
于心意滿意的把剩下的泡芙用精巧的盒子裝起來,收拾東西出門,路過樓下信箱的時候,一眼掃過竟看到一個信封。
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有人寄信?
她又回家拿信箱鑰匙打開,看到燙金的邊緣和褶皺都很完美的邀請函,沉吟片刻,帶上這邀請函和泡芙一起去找徐宇琛。
徐宇琛剛從琴房出來,身邊還有幾個她不認識的同學,看到于心意等在樓下,顯然很驚喜:“你怎麽來了?”
于心意搖搖手中的盒子:“來慰問貧困群衆。”
徐宇琛跟身邊的朋友道別,小跑到她身邊接過一看:“我最愛的泡芙!果然還是姐你最疼我。”
于心意被他拉着在一邊的長椅上坐下,見他迫不及待抓了一個泡芙就往嘴裏塞,她突然伸手狠狠給了他一個爆栗。
“你這個白眼狼就不知道回家陪陪我?我疼你都是白疼了。”
徐宇琛讪讪一笑:“這學期課太多。”
于心意:“課多到連朋友也不能見?”
徐宇琛順口就接:“怎麽會呢……”他笑着對上于心意的眼,被她眼中的厲色一震,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朋友另有其人。
徐宇琛不自在地撇過頭,放下手裏的半個泡芙。
于心意乘勢追問:“你的事我本來不該過問,只是你最近這個狀态太不對勁,我擔心你。”
徐宇琛不再笑嘻嘻的,臉皺成一團有些苦惱地抱住頭:“他找你了嗎?”
于心意“嗯”了一聲。
徐宇琛下意識咕哝一句:“這人找事兒嗎……我都跟他說我要結婚了……”
于心意心說,沒錯,他就是在找茬兒。
這得承認,她帶了點私心,因為她發覺這杜羽行不是徐宇琛口中的那麽直男呀。
明明知道徐宇琛要結婚,不避嫌反而找到他未婚妻頭上說些讓人誤會的話,是在示威還是暗示什麽?之前說有女朋友怕也是對徐宇琛的試探。
手段一套套的,真是心機吊!
她替徐宇琛不平,才對杜羽行冷言冷語。
結果徐宇琛當局者迷就是看不透。
徐宇琛還道:“那、那我就跟他說……”
于心意搶白道:“說什麽說,一句都別跟他說。”
她拿開泡芙盒子,坐得近了一點,柔聲道:“重點不是他這個人,重點是你的心理狀态,已經拖了太久,是時候去咨詢治療了,找個時間我陪你一起去,好嗎?”
抑郁症嚴重的徐宇琛,現在需要的不是一個不敢表露心跡只會玩弄人心的人,而是一個願意付出願意陪伴他的人。
徐宇琛大概真的克制太久,垂頭沉默不語,半晌于心意把他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徐宇琛才低聲抽泣起來。
于心意輕輕柔地:“同性戀從來就不是什麽天大的錯,每個人都有愛人的權利。”
徐宇琛卻輕哼一聲:“別人可不這麽想。”
于心意:“管他那些無關痛癢的人想什麽呢,你做自己就好了。”
徐宇琛:“……母親也算無關痛癢的人嗎?”
于心意一怔,沒想到他已經跟瞿棠出過櫃,瞿棠還如此待他。
徐宇琛接着說:“哦不,還是親生母親。”
于心意五雷轟頂一般渾身僵硬,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你、你不是瞿阿姨親生的?”
徐宇琛邊哭邊笑:“我沒跟你說過吧?我也是十六歲才知道的,那個女人費盡千辛萬苦,跟我見了一面,還帶着我去做了親子鑒定。我呀,是我爸跟別的女人生的孩子。”
于心意不由摸了摸他的頭。
徐宇琛:“我爸媽還成天在我面前演恩愛夫妻,我也不知道是惡心我爸還是惡心我自己……”
于心意:“你只是有感情潔癖而已,不算什麽。”
徐宇琛的大學裏種滿了八重櫻,大朵大朵的粉色花瓣随風搖曳,空氣中是淡淡的清香。有一朵花瓣兒落在徐宇琛發旋,于心意輕輕擡手拂去。
徐宇琛擡起頭來,坐正了身子,低聲道:“對不起,姐,是我對不起你。”
“我要跟你結婚的事兒,被我親媽知道了,敲門吓唬你的是她,推我媽下樓的人也是她安排的。她還說一箭雙雕,你孩子沒了我媽受驚了……她也不希望你跟我結婚。”
于心意喉頭上下滑動,低頭看向自己的腳。
“算了,小事而已。”
徐宇琛卻氣得直笑:“我倒是覺得可笑,她上不了位還要阻止你我,生怕我不跟傅珉結婚,這是在諷刺她自己永遠是個小三嗎!”
于心意:“宇琛!”
徐宇琛大倒苦水一番,總算是把心裏憋着的一口氣吐出來。
兩人靜坐在長椅上,任由晚風拂面,過了好一會兒,于心意才把那封邀請函拿出來,遞給徐宇琛。
徐宇琛擡手接過,拆開信封,是一份鄭重的邀請函。
上面誠摯地邀請徐宇琛、于心意二位莅臨Bécoter參加開業儀式暨派對現場。
署名,瞿棠。
作者有話要說:
于心意:我知道的秘密是不是太多了……
瞿棠:不怕,還有更多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