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雲二公子】他躲我做什麽?
墨遠如今在應城已經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不過卻沒有人見過他的面孔,他以防疫為說辭,出行入座都戴着面巾,但凡識字的有點見識的,看到他腰間那塊美玉上渾然天成的“雲”字,都能認出他的身份。
因此當他在府衙門口現身時,不等自報家門,立刻就有一人飛奔入內通禀消息,很快就有管家模樣的人急跑出來恭敬地将他迎進去。
馬知府已經病得起不了身了,躺在榻上哼哼唧唧的,滿面紅光的大胖子幾天功夫就瘦得形銷骨立,臉皮松弛耷拉下來,瞧着确實可憐,墨遠見到他時都差點沒認出來。
馬知府見到他在榻邊坐下,掙紮着起身,抓着他的袖子就開始嚎啕大哭,如同見到久違的親爹:“神醫啊!神醫您快救救我的命吧!”
墨遠看着他冒出來的鼻涕泡泡:“……”
一旁的管家趕緊連哄帶勸地将馬知府的手拉回去:“大人,快讓神醫替您診脈吧!”
馬知府抹抹淚乖乖躺下了,嚎啕大哭變成嗚嗚咽咽的低哭,一邊伸出手一邊唠唠叨叨:“若是沒有神醫,這應城怕是要十室九空,若讓上頭知道了,我十顆腦袋也不夠砍啊!神醫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今後我孝敬您就像孝敬父母一樣!”
墨遠嘴角一抽:“這是我的本分,大人不必如此。”
馬知府哭得鼻子通紅,接過管家遞上的帕子擦了擦臉,吐出長長一聲嘆息。
他這番話可是說得情真意切,雖然朝廷起了亂象,一時半會兒顧不了這邊,他想活命也可以趁此機會舍棄官身逃之夭夭,可朝廷之外還有個竊鈎大盜呢,那可是神出鬼沒、不按常理出牌的主,指不定就在暗處虎視眈眈呢。
聽說竊鈎大盜殺的都是貪官,他起初還不相信,可這次人家就盯上他了,還讓他開倉放糧,這是什麽?這是俠盜啊!可他已經開倉放糧了,半點手腳都沒敢做,竊鈎大盜卻遲遲不肯将帶鈎還回來,可見他做得還不夠,這要命的時候若是再來一場瘟疫将應城橫掃而空,他這知府的位子能不能保住先不說,怕就怕竊鈎大盜見不得百姓傷亡遷怒與他,那可真的就是死路一條了!
幸好!幸好流雲醫谷派了雲二公子來,又帶人又帶藥的,總算将這場瘟疫控制住了,他猜測竊鈎大盜可能要等到瘟疫徹底結束才會将帶鈎還給自己,但怕就怕自己這身子骨扛不到那時候就要一命嗚呼。
聽說流雲醫谷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能将人從鬼門關前拉回來,他目光熱切地看着墨遠:“怎麽樣?我這病……”
墨遠沒回答他的話,腳一動似乎碰到了什麽東西,低頭看去,彎腰将腳邊的東西拾起,翻看打量道:“這是……”
馬知府目光落在那東西上,下巴一掉,眼一撐,“砰”一聲從榻上蹦起來,出手如電,飛快地搶過他手裏的東西,面色狂喜道:“我的我的我的!”
他愛不釋手地摸了一會兒失而複得的帶鈎,又小心翼翼做賊似的擡眼往房頂上四處瞟,同時将帶鈎寶貝地揣進懷裏緊緊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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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遠忍着笑,驚詫道:“大人的病好了?”
馬知府終于回神,似乎剛才一躍而起耗去了所有力氣,立刻又“砰”一聲脫力倒回榻上,重新哼哼唧唧起來。
墨遠:“……”
馬知府倒也不算裝病,只不過這病緣自心結,這會兒心結解了,人瞧着就迅速精神起來,墨遠始終保持着驚訝的态度,診完脈說:“大人并無大礙,緣何一直不見好?”
似乎對前幾位大夫的醫術産生了懷疑。
馬知府緊緊按着胸口魂飛天外,一臉劫後餘生的慶幸,對他的話左耳進右耳出。
墨遠只好對一旁的管家道:“沒有大礙,過幾天就能好了,我開個方子給大人調理調理。”
管家對自家老爺時哭時笑的瘋癫樣子有些蒙,遲緩地點點頭,接過墨遠的方子才回過神,忙對他施禮道謝,又付了診金說了一籮筐好話,這才恭恭敬敬将他送出門去。
墨遠回到城外,直接去找了醫館掌櫃,道:“現在所有病人都從甲位棚子裏搬出去了,性命已經無礙,這場瘟疫算是控制住了,剩下一些瑣事就交給你和其他幾位大夫了。”
出來好幾天了,也不知道連慕楓那裏如何了,怕是要惱自己。
掌櫃自然連聲答應,還好心問了問馬知府的情況,知道沒什麽事就放了心,最後道:“二公子是打算回醫谷嗎?”
墨遠笑了笑:“是。”
掌櫃常年待在郦城,并不清楚他已經離開醫谷三年之久,墨遠也不可能就此多說,便随意唬弄過去,哪曾想掌櫃見他點頭竟樂滋滋地搓搓手,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道:“那二公子能否替我帶封家書給木頭?”
木頭是他的兒子,在醫谷學醫打雜已有五年,他本想找連家堡的镖師送信,可那只能等人家順路了才能送,指不定哪日才能把信送到兒子手中呢,這會兒難得二公子在,二公子又一向是好說話的,他就求過來了。
墨遠:“……”
裴元走到連慕楓身邊道:“老大,雲大公子并未在應城現身,倒是雲二公子去了,如今那邊瘟疫已經得到控制,雲二公子聲名鵲起,百姓們都恨不得給他立功德碑呢。”
連慕楓有些意外,皺眉點點頭,吩咐道:“你去應城見見雲二公子,将他大師兄的話帶過去。”說完頓了頓,覺得不合适,又将裴元攔住,“算了,還是我親自去吧,畢竟是流雲公子的入室弟子,怠慢了不好。”
裴元問道:“老大打算帶幾個人去?莫遙公子還要繼續找嗎?”
連慕楓面色凝重:“繼續找,找到人為止。宣王與南疆部族有什麽秘議我們并不清楚,沒有他,我們就沒必要繼續南下了。”
裴元是他的第一副手,辦事極穩妥,很快就将事情安排下去,之後挑了幾個人并一份禮,讓那幾人跟随連慕楓離開歸義堂,過江趕往應城。
到了應城,連慕楓沒耽擱,很快就找到流雲醫館的掌櫃,想不到掌櫃卻回了他一句:“二公子已經離開了。”
連慕楓愣了一下:“走了有多久?可是回醫谷了?”
掌櫃笑道:“不巧,走了有大半日了,倒是沒回醫谷,往南去了。”
連慕楓只好離開,走在路上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勁,勒停馬問身邊的人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那掌櫃态度很奇怪?”
身邊的人想了想,點頭道:“是有點奇怪,似乎在忌憚老大?”
連慕楓:“……”
另一人道:“我覺得他在撒謊,老大轉身要走時,他瞧着像松口氣的樣子。”
連慕楓扭頭:“你怎麽不早說?”
那人狗腿地笑了笑:“那時我以為他純粹是震懾于老大您的赫赫威名。”
連慕楓:“……”
那一頭,掌櫃拉住剛進門的墨遠,頓足道:“二公子您剛才去哪兒了?我早就說過這次在應城不要暴露身份,連家堡的人就在郦城,一江之隔,聽到您的名號會找過來的,您看看,現在果然找過來了,還是連少堡主親自來的!您沒在路上撞見他們真是萬幸!”
墨遠笑了笑,看起來一點都不着急。
他剛才出去一趟,是為了将掌櫃的信交給麻七手底下的人,托那人扮作信差将信送去醫谷。這輩子他拜入師父門下,就安排麻七去做別的事了,麻七為了方便與他聯系,替他養了一批人,又挑選出忠心能幹的安排到各地,既可以用來傳信,又可以充作耳目。
掌櫃自然不知道這些事,只當他是不放心病人臨走前又去看了看。
“我說您午前就走了,往南去的,也不知道他們信不信。”掌櫃邊說邊将他往屋子裏推,“您先在裏面躲躲,我出去打探消息,看他們是回了郦城還是往南走了。等外頭安全了,你再回去!”
墨遠笑着按住他的手臂,安撫道:“不必那麽緊張,連家堡與醫谷的交情擺在那兒呢,再說我與少堡主只是有些誤會,不會有事的,我自有辦法應對。”
掌櫃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似乎不理解他之前出城時還避之不及,這會兒怎麽就這麽從容了,不過墨遠的笑容實在太容易讓人産生信任,掌櫃終究還是放下了一半的心,遲疑片刻,聽從他的建議該幹嘛幹嘛去了。
暮色時分,掌櫃接待了一個病人,那人衣衫褴褛、蓬頭垢面,進來就挨着門框癱坐到地上,氣若游絲道:“雲二公子……在不在?求雲二公子……救命……我快死了……見不到雲二公子,我……我死不瞑目……”說完就“哇”一口往地上吐了一大灘血。
掌骨吓一大跳,急忙叫夥計将人扶進來,自己則匆匆往後院跑。
他們這臨時的落腳點是跟當地人租來的二進小院,簡陋得很,自然也沒什麽防衛,是以沒人發現不遠處的樓頂上正蹲着幾個人偷窺。
蹲在最前面的連慕楓嘴角直抽,嘆口氣揉了揉額頭。
他身邊幾個人笑得差點從樓頂上滾下去,捂着肚子樂道:“邢六也太他娘的誇張了,那一大口血是雞血還是狗血?虧他能捂在嘴裏那麽久!哈哈哈哈!”
連慕楓倒是比他們冷靜點,皺着眉自言自語道:“看來掌櫃确實說謊了,雲二還沒走,但我與他無冤無仇,甚至連面都沒見過,他躲我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雲二公子?不認識。【冷漠.jpg】
二寶:……【自己選的馬甲跪着也要穿下去.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