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臨行】真人不露相啊!難怪老大被吃得死死的!
天明之際, 聖壇四周已恢複寧靜, 滿地屍骸處理幹淨,只剩一堆堆灰燼在晨曦中散發餘溫。
墨遠與連慕楓帶着镖師們回到客樓, 連慕楓一進門就吩咐人去打清水, 轉頭對邢六道:“你那傷口要重新處理, 弄幹淨些。”
“好嘞!”邢六應了一聲,又捂着肩膀罵道:“他娘的疼死老子了!”
裴元昨晚留下來看守客樓, 并不清楚聖壇發生的事, 此時看他們一個個都灰頭土臉的,吃驚不小:“出什麽事了?”
連慕楓抹了把煙熏火燎的臉, 還沒開口, 旁邊的镖師們就吵吵嚷嚷連說帶罵地将昨晚險中求生的經過講了個詳實, 說完想起那些莫名死掉的甲蟲,齊刷刷扭頭看向墨遠,滿屋子閃閃發光的眼睛裏全是敬畏,敬畏完了還不忘對着連慕楓一通意味深長地推攘。
真人不露相啊!難怪老大被吃得死死的!
連慕楓:“……”
墨遠清了清嗓子:“我上去看看老先生。”
連慕楓扔下一句:“你們趕緊收拾, 這裏的事解決了, 一會兒我們就動身。”說完轉身跟着墨遠上樓。
林知秋已經在樓上将來龍去脈聽了一遍, 見到墨遠先是對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通,見他沒受傷才松口氣,又擔憂道:“他們死了一個家主,又死了那麽多年輕力壯的族人,豈會善罷甘休,百裏族長應承得再痛快也難保不會出爾反爾, 畢竟死的都是他的族人,若是其他家主聯手施壓,他一個人可攔不住。”
墨遠笑了笑:“族人又如何?想我們中原王朝更疊,哪次不是同族操戈、自相殘殺?再說昨晚死的都是段乾氏的人,百裏族長分毫未損、不勞而獲,對我們感激都來不及。”
林知秋雖不喜權力争鬥,但也并非腐儒,只稍微聽一兩句就明白了,點頭道:“看公子似是胸有成竹,想必段乾氏那一方的幾位家主都受到控制,再也翻不起浪花了?”
墨遠笑着點頭:“老先生放心。”
他需要百裏族長履行契約,殺段乾家主是早晚的事,遲遲未動手不過是考慮到要帶上這麽多人從南疆全身而退,必須想個萬全之策,好巧不巧昨晚段乾家主為了在聖祭時打壓百裏族長,故意将與百裏氏親近的一切勢力隔絕在外圍,這簡直就是為他創造的絕佳時機。
百裏族長帶人包圍聖壇的時候,他将與段乾氏親近的幾位家主一個個捆了,又去段乾家主的住處尋到整整十箱現成的阿芙蓉,這些阿芙蓉足夠百裏族長與他的親系享用到出兵之日,算是給他們吃了一顆巨大的定心丸。
兩人正說着話,站在門口的連慕楓突然開口:“麻七叔來了,帶着丁卯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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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遠站起身,對林知秋道:“老先生稍歇片刻,我們很快就動身了。”
墨遠走出去的時候,樓下已經響起了丁醜驚天動地的嚎哭聲,他聽了片刻,沒有下樓,而是拉着連慕楓回到隔壁的客房。
肚肚聽見動靜立刻從榻上跳下來,爬到墨遠肩上蹭了一會兒,又探身聞了聞連慕楓,興許是不喜歡他身上的血腥氣,甩尾就跳下地自己玩去了。
連慕楓:“……”
墨遠笑起來,轉身去抱連慕楓。
連慕楓舉起雙手連連後退:“別別別……我身上都是血!”
墨遠似乎沒聽到,緊跟到牆角,終于心滿意足地将人抱住。
連慕楓頓了頓,放下雙手緊緊攬住他腰背,嘴角控制不住上揚,眼底滿是笑意。
兩人相擁片刻,直到樓梯上傳來腳步聲才松開彼此。
麻七領着丁卯上來,後面跟着丁醜,兄弟倆進門就跪到地上,對着墨遠連磕三個響頭。
連慕楓昨晚只匆匆一瞥,眼下從近處仔細打量丁卯,見他相貌堂堂,是個精明又穩重正直的模樣,倒是對他生出些許好感。
墨遠笑着擡手:“舉手之勞,不必行如此大禮。”
丁卯直起身,朗聲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公子救我們兄弟二人于水火,我們願今生今世做牛做馬、為奴為仆,但憑公子差遣!”
墨遠沉默片刻,搖頭笑道:“之前我與丁醜說的那些話不過是戲言,你們不必放在心上。”
丁卯大驚,擡起頭,卻在看清墨遠的一瞬間忘了要說的話,随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又急忙将頭低下去。
連慕楓眼角猛地收緊。
丁醜有些不知所措,急道:“公子怎麽突然改變主意了?原先我們說得好好的!可是我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
“沒有,你們別誤會,我只是覺得為奴為仆着實委屈你們,替你們不值。”墨遠說着站起身,“你們兄弟重逢,不如先去說說話,我們一會兒就要動身回中原了。”
丁醜還想說什麽,被丁卯拉住,墨遠這不是下逐客令就是真有事,他們再待在這兒就不知趣了。
“丁某句句肺腑之言,公子若有差遣,但請吩咐。”丁卯行了一禮,拉着丁醜退出去。
連慕楓看着他們二人消失在門口,繃緊的面皮總算松泛下來,他看着墨遠:“怎麽改變主意了?”
墨遠想了想,竟不知如何回答。
上輩子他知道丁卯時,丁卯是一名皇商,之前經歷了什麽,之後又做了些什麽,他統統不清楚,唯一了解的就是此人頗有能耐,從白手起家到富可敵國,只用了短短三年時間。他之前有些樂觀地想,若是有這樣的人效忠于自己,那得為他省多少事、帶來多少好處,那時丁卯在他腦中的印象有些模糊,他甚至受到丁醜的影響,以為年輕時的丁卯和丁醜是差不多的性子,直到今日見面,他才清清楚楚地意識到,這個人恐怕并不是那麽好收攏的。
連慕楓見他遲遲不答,只覺心肝肺都攪成了一團,正猶豫着是否要追問時,就聽他答道:“我看丁卯并非池中之物,非拉着他們效忠自己倒有些攜恩圖報了,不如就此揭過不提,他們若真有誠心,我今日的善舉也算結個善緣。”
連慕楓頓了頓,點點頭,不想再多說什麽,轉頭看向一旁的麻七。
麻七此時已經站起了身,幾步走向墨遠,從身上摸出一只灰撲撲毫不起眼的布袋,問道:“公子,這大小夠嗎?”
墨遠看了看,點頭道:“足夠了。”
說着他轉身走到榻邊,從底下摸出一堆瓶瓶罐罐。
連慕楓認出這些是他藏在馬車夾層中的東西,一時好奇,忍不住湊過去看,接着就見他将罐子打開,從裏面倒出一只拇指大小、通體漆黑的甲蟲,不禁瞪直眼,想到夜裏自己就睡在這種蟲子的上方,頓時覺得渾身不舒坦。
“我……去洗個澡。”
墨遠了解他,忍不住想笑,點頭道:“好,你去吧。”
連慕楓洗澡一向很快,這回故意磨蹭了些,可回來時,墨遠依然在擺弄這些蟲子,他只好忍耐着走過去,挨着墨遠坐下,再細看才發現這些蟲子一個個都沒有動靜,竟像死了一般。
墨遠将罐子裏的蟲子逐一倒出來細看,看完後扔進麻七的布袋中,最後将袋口收緊,叮囑道:“這些蟲子都是用我的血喂養出來的,因臨近産卵,已經睡了些日子,過些天就會蘇醒,記得一定要提前将它們分開,免得它們互相吞噬。”
麻七點頭,将布袋妥善藏在身上:“公子請放心。”
墨遠見連慕楓面露疑惑,解釋道:“這是血蠱,又叫忠蠱。蠱蟲可以奪人心智,讓中蠱之人對我言聽計從,不過那樣的人如同行屍走肉,與活死人無異。一般極少有人操縱這樣的蠱蟲,一來對施蠱者本身要求極高,二來若萬一碰上意志堅定之人,施蠱者極易遭到反噬。”
連慕楓越聽越是心驚:“你怎麽能如此冒險……”
“我不用這個。”墨遠笑道,“我只用蟲卵,這些蟲卵将用在同族身上,遇忠為友,遇奸為敵,我這裏不受絲毫影響。”
連慕楓見他神色不似作僞,想了想又道:“九溪族這麽多人,要如何讓所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中蠱?”
墨遠道:“麻七叔已經暗中甄選了各處族人的統領者,到時将蠱蟲分發給他們,讓他們去做。”說着見連慕楓眉頭皺得緊緊的,似乎能讀懂他的心思,又道,“麻七叔再能幹,一個人又如何能成事,你放心,那些甄選出來的人都對麻七叔極信服,不會出岔子。”
連慕楓對這樣的說辭不置可否,畢竟世上最難測的便是人心。
麻七笑道:“連少俠不必擔心,我們麻氏在百年前曾出過一名聖子,聖子在我們九溪族人心目中的地位等同于神使,出過聖子的家族在族中地位極高,如今雖然九溪族沒落了,可我們麻氏在族中餘威猶在。”
連慕楓對此事聞所未聞,不禁詫異:“聖子?”
墨遠也是第一次聽說,好奇道:“還有這種事?”
麻七點頭,神情難掩自豪:“聖子能以男兒之身孕育子嗣,百年難得一見,而一旦出現,就必然會帶領我們九溪族繁榮壯大,這是上天對我們的恩寵。”
墨遠算是聽明白了,世人重繁衍,南疆更甚,而南疆同時還崇尚力量,這是女子所不具備的,聖子是男子,又能生孩子,這就等同于集強大與繁衍于一身,自然備受推崇。
連慕楓嘆為觀止,一時竟找不到話說。
這時,外面傳來裴元的聲音:“老大,百裏族長來了。”
麻七迅速收斂神情,将衣裳底下的麻袋又按了按,恢複成往日裏恭順的模樣。
墨遠站起身,笑道:“百裏族長來為我們送行了,看來他也盼着我們早點走呢。”
第37章 【情動】如一只猛獸用最激烈直接的方式宣布自己對獵物的絕對掌控。
百裏族長确實是來送行的,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墨遠承諾的阿芙蓉, 恨不得墨遠一刻都不要多待,為此他将族內聲望高的家主與大祭司統統帶上, 恨不得将滿滿的誠意雙手捧到墨遠面前。
墨遠這裏也收拾得利索, 在百裏族長現身之前就讓林姑娘提前登上他的馬車, 又裝模作樣地将林知秋捆起來,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了百蟲族聚居地。
到了安全的地方, 馬隊停下來, 墨遠趕緊給林知秋松綁,歉然道:“臨行在即, 不想節外生枝, 只有委屈老先生了。”
“這不算什麽。”林知秋搖頭而笑, 擡眼看了看四周遮天蔽日的枝葉,雖然仍處南疆深處,卻有了豁然開朗的感覺,不禁嘆道, “想不到有生之年, 我還能回到中原。”
“您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墨遠笑了笑, 又道,“老先生會苦盡甘來的。”
林知秋嘆息道:“我都快入土的年紀了,能落葉歸根便已知足,倒是安安這孩子,小小年紀跟着我吃了許多苦,她如今只剩我一個親人在世, 将來我走了,也不知她會過得如何……”說着便跪下來,“我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公子将來看顧她一些,我不求她榮華富貴,只盼她一世安穩……”
墨遠急忙将他扶起:“老先生是受我們連累才至如此地步,我做再多都不能彌補你們這些年遭過的罪,今後安安就是我的妹妹,老先生不必挂懷。”
林知秋感激不已:“公子言重了。”
說話間,馬車內的林素安掀開車簾跳下來,伸手扶住林知秋,有些害羞地沖墨遠笑了笑。
林知秋祖籍揚州,林素安生得眉目娟秀,頗有江南女子的山水之韻,再加上在南疆只是被軟禁,并未受到苛待,脾性并未長歪,此時低着頭柔柔一笑,倒是讓旁邊那些五大三粗的光棍漢看直了眼,只覺得整顆心在湖水裏泡了一遭。
連慕楓清了清嗓子。
一衆镖師齊刷刷收回目光。
林素安有所感應,臉“刷”地紅了。
墨遠哭笑不得,伸手将林知秋扶上車,又道:“我還有些事要辦,等出了百蟲族地界,我與慕楓就不跟你們同路了,連家堡的镖師會護送你們回中原,那邊我已經安排好,會有人及時接應,為你們安頓一切。”
林知秋見他事事考慮周全,更添欣慰感激。
墨遠看看天色,轉頭與連慕楓商量道:“最近大家都很辛苦,不如中午将那頭野豬宰來吃了?”
連慕楓正要點頭,突然聽見遠處傳來樹枝斷裂聲,這聲音接連不斷,越來越近,實在是耳熟得很。
墨遠有些意外地将視線投過去:“巨蜈蚣來了?”
衆镖師一臉敬畏地看向墨遠。
巨蜈蚣對墨遠極親近,有這重保障,大家也都不怎麽慌亂,只默契地退開一些,為它騰出一大片空地。
沒過多久,巨蜈蚣就出現在衆人的視野中,只見它上百對長足窸窸窣窣動得飛快,左側飄着鮮紅的綢緞,在一片蒼翠中分外醒目,那紅綢在樹枝的刮蹭下越飄越長,最後連着搖搖欲墜的足節“砰”一聲摔在地上。
蜈蚣頓了頓,轉頭後退幾步,将足節咬住,又轉回來,一路沖到墨遠跟前,扔下足節,又從背上甩下一頭野豬,拿觸角在墨遠身上好一通蹭。
墨遠挑眉:“野豬送我的?”
蜈蚣觸角蹭得更起勁,若不是墨遠下盤穩,怕是都要被它蹭翻。
正蹭得歡時,連慕楓胸口突然竄出一只黃色的影子,只見肚肚跳到墨遠肩上,豎着耳朵瞪圓了眼緊盯蜈蚣的觸角,伸出爪子去撓了撓。
墨遠尚未摸清蜈蚣的性子,不禁一陣緊張,結果蜈蚣壓根不理肚肚,觸角敏捷地避開,又頂到他胸口繼續蹭。
肚肚收回爪子,蹲在那兒繼續盯,頭跟着轉了一會兒,猛地飛撲過去。
蜈蚣觸角揚起。
“喵嗷——”肚肚被挂在半空,發出凄厲的慘叫。
墨遠忙飛身而起,将肚肚解救下來。
肚肚老實頓了片刻,忍不住又将爪子伸過去。
蜈蚣觸角揚起,肚肚被挂住,再次發出慘叫。
墨遠算是看明白了,這蜈蚣還知道逗貓呢,他有些哭笑不得,救下肚肚後,在它觸角上摸了摸:“要不……我再給你把斷足接上去?”
蜈蚣立刻收回觸角,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地上的斷足推到他面前,頓了頓,又将斷足從他面前移開,送到連慕楓那裏。
連慕楓:“……”
墨遠“噗——”一下沒忍住,悶笑着從旁邊撿了根樹枝回來,用內力在較粗的那端戳出一個洞,又從紅綢上撕下長長的兩股絞成繩,最後将紅繩自樹枝的洞口穿過,做出一套巨大的針線。
目前找不到更好更結實的東西,只能用這些了,好歹比之前牢固一些。
他拿着“針線”看向連慕楓,笑道:“我給它縫一下,有勞連少俠了。”
連慕楓忍住在他臉上掐一把的沖動,默默将斷足扛起來。
蜈蚣非常體貼地趴到地上,将身子降到最低,肚肚見蜈蚣的觸角在地上掃來掃去,忍不住又撲過去,墨遠也不管了,随它們玩。
他将內力灌注到樹枝上,樹枝的末端抵上斷足接口處,立即在那堅硬的甲殼上熔出一個洞,樹枝牽着紅繩自洞口穿過,很快又來到下一處。
連慕楓回頭對裴元喊道:“你們去準備午飯,把這頭野豬處理幹淨。”說完正要收回視線,就見丁卯自馬車後面走過來。
連慕楓心神一陣緊繃,鬼使神差地對墨遠道:“你手舉這麽高累不累?我扛你起來。”
“不必……”墨遠話未說完就覺得腿根處被一股結實的力道托住,忙穩住身形,接着視線陡然擡高,竟是被連慕楓單只手臂扛了起來。
墨遠坐在他肌肉虬結的手臂上:“……”
遠處邢六發出一陣爆笑聲。
墨遠沒回頭,臉上有點熱,低聲道:“你做什麽?我又不是三歲小兒……”
“怕你累。”連慕楓面無表情,“你做針線呢,手舉那麽高一會兒抖了怎麽辦?”
墨遠:“……”
連慕楓覺得他似乎不好意思了,忍不住笑起來:“要不你騎在我脖子上,這樣更穩妥些。”
墨遠默默比較一番,覺得還是騎在他脖子上更能接受一些,便飛身跳起來,又穩穩落下,只是這麽一來,又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姿勢越發讓他難為情,忙下意識往後挪了挪,想保持些距離。
連慕楓喉結狠狠動了一下,空着的那只手将他雙腿按住:“你縫吧。”
墨遠一張臉瞬間變得滾燙,忙強作鎮定地将注意力投注到針線上。
不遠處的丁卯頓了頓,垂下視線,走到他們二人身邊,恭敬道:“公子。”
墨遠難得走了回神,過了片刻才注意到他在喊自己,有心下來跟他說話,見連慕楓按得緊緊的,只好放棄,笑了笑:“還沒來得及問你們,不知你們回到中原後有什麽打算?”
“自然是追随公子。”丁卯說得簡單卻擲地有聲,頓了頓,又道,“方才百蟲族送行時,丁某聽到大祭司對族長說,公子将為百蟲族帶來滅頂之災,請族長務必在拿到神藥之後将公子殺了。還請公子多加小心!”
墨遠聽得一愣,神藥是百蟲族對阿芙蓉的叫法,大祭司本就是聒噪的老頭,又仗着中原人聽不懂他口音極重的南疆語,人前毫不避諱地說出這番話來并不奇怪。他看向丁卯:“你聽得懂大祭司的話?”
“是,聽得懂一些簡單的。”丁卯擡起頭,目光誠懇,“丁某曾被百蟲族驅趕着去修築祭臺,丁某因識文斷字,做了主事,大祭司對祭臺要求極高,時常在旁邊指點,我起初聽不懂,便有專人解釋給我聽,時日久了,我便能聽懂了。”
墨遠想了想,點點頭:“多謝!我會注意的!”
丁卯低頭行了一禮,便要退開。
墨遠将他喊住:“對了,大祭司曾說過幾句話,我說來你聽聽。”
丁卯站定:“是。”
墨遠先将祭祀時大祭司說的兩句話原原本本複述一遍,若大祭司在此,必定會被他分毫不差的發音和腔調吓一跳,說完他頓了頓,問丁卯:“這兩句話是什麽意思?”
丁卯那天也在祭臺上,自然聽過這兩句話,立即解釋道:“第一句是,聖物說不想吃它阿娘的同類,責怪我們以前總拿阿娘的同類喂它,是壞人。第二句是,聖物斷了一條足,想讓阿娘給它接回去,不接它就要生氣,生氣的話以後就再也不來祭壇玩了。”
墨遠眨眨眼:“什麽跟什麽這是……”
連慕楓卻突然有點想笑,連忙憋住。
墨遠抛開一頭霧水,又将他們之前遭遇蟲襲時,大祭司分別對他和對段乾家主說過的兩句話複述出來。
丁卯神色變得有些古怪:“第一句是,你究竟做了什麽,為什麽我們的聖物要将你當作它的阿娘?第二句是,聖物已經認定這個中原人是它的阿娘,你欺負它的阿娘,它自然要狠狠收拾你。”
墨遠被左一口“阿娘”右一口“阿娘”刺激得眼前發黑:“那到底……誰是它阿娘?”
連慕楓終于忍不住,抖着肩膀笑起來。
丁卯回頭看看裴元他們正在宰殺的野豬,老實說道:“可能是……公子吧。”
連慕楓大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哈!”
墨遠頓時覺得手裏的“針線”燙得拿不住了:“別笑!”
連慕楓笑得停不下來:“那時我猜了一個’娘’字,你猜了一個’爹’字,看來我的南疆語比你學得要好一些,哈哈哈哈哈哈!”
墨遠一掌拍在他頭上:“你還說!別笑!”
“你這便宜兒子個頭還挺大!”連慕楓愛極了他此刻惱羞成怒的模樣,逗弄他的心思怎麽都止不住,見他又要一掌拍過來,忙偏頭避開。
墨遠踢他:“再笑我可揍你了啊!放我下來!”
“不放!”連慕楓将扛着的斷足放下,改雙手按緊他的腿,“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可能你兒子有點傻,分不清男女。”
“還說!”墨遠幹脆也放下“針線”,俯身揉他的臉,抱着他的頭晃,“快放我下來!”
“不放!”
“放!”
兩人各自堅持,開始以互相鉗制的古怪姿勢對打起來,見招拆招地鬧了片刻,連慕楓猛地扛着他往前跑,墨遠差點被他帶得翻下去,忙緊緊抱住他的頭,又不甘示弱地去撓他膈肢窩。
連慕楓本是不怕癢的,可撓他的人是墨遠,他撐不過片刻就敗下陣來:“別撓了!快松手!”
墨遠道:“你放我下來我就松手!”
連慕楓道:“你松手我就放你下來!”
兩人誰都不肯先認輸,越發鬧得厲害,鬧着鬧着猛地意識到他們已經跑出去很遠,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聲響在耳畔。
一陣風吹來,拂開兩人略微淩亂的長發,墨遠抿了抿唇,胸腔裏砰砰跳得厲害,他微微動了動身子,下一刻猛地天旋地轉,回過神時自己已經倒在了草地上,接着一片陰影籠罩下來。
連慕楓呼吸粗重地看了他片刻,猛地俯身将他吻住,整個人的重量壓在他身上,毫無間隙,親密無間。
他瞬間酥麻了身子,顫抖着緊緊抱住連慕楓的頭,用盡全力迎合連慕楓炙熱的掠奪,兩人唇舌交合,身下滾燙的欲望漸漸失控,彼此頂撞摩擦,再無掩飾。
半人高的荒草将二人淹沒其中,一只飛鳥鳴叫着自低空掠過,四周再次恢複寂靜,只餘劇烈的喘息與衣料摩挲聲,墨遠抱緊連慕楓翻過身,顫抖着親他眉心、鼻梁、嘴唇、下颌,很快又被抱着再翻半圈,迷亂中,連慕楓按緊他,埋頭一口咬住他的喉結狠狠吮吸,如一只猛獸用最激烈直接的方式宣布自己對獵物的絕對掌控。
“唔——”墨遠仰頭發出一聲痛苦又歡愉的嗚咽。
連慕楓松開他的喉結,埋頭在他頸間喘粗氣,兩人都沒有再繼續下去,他們已經聽到了巨蜈蚣找過來的動靜。
連慕楓擡起臉,墨遠漆黑水潤的瞳孔着倒映着自己,他情難自抑,捧着墨遠的臉輕啄,啄一口便嘶啞地呢喃一聲:“阿容……”
墨遠眼睫顫抖,眼角泛起水光:“慕楓……”
連慕楓深吸口氣,與他額頭相貼,許久未動。
作者有話要說: 蜈蚣:咦?我阿娘呢?[焦躁地擺動觸角]
阿肚:跟你阿爹跑了。[瞪大眼緊盯觸角]
蜈蚣:我要去找他!QAQ
阿肚:哎哎再玩一會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