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入京】連慕楓将他抱住,添些內力在他身上搓了搓

黎明之際正是人最困頓的時候, 守城小兵裹着襖子在城牆上踱來踱去地避寒, 走兩步停下來打個瞌睡,一陣微風自頭頂拂過, 小兵艱難地睜開眼, 并未發現有兩道黑影自城牆上方橫躍而過。

這兩道黑影越過城牆後不作停留, 直奔城西百姓聚居處,到了那裏又穿街過巷, 來到一處普通民舍門口。

連慕楓打量四周, 低聲問:“就是這裏?裏面住着什麽人?”

墨遠擡手在門上輕叩:“人稱城西張屠戶,是麻七叔給我安排的人。”

連慕楓點頭, 想着麻七已經在南疆待了幾年, 此人必然是更早的時候就安排好了。

沒多久, 門“吱呀”一聲打開,裏面走出來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人還未走近,一股肉腥味便撲面而來, 還真是與他平日的行當極其吻合。

張屠戶看到外面的人, 愣了一下, 迅速收起面上的不耐煩,恭敬地将他們請了進去,又關上門,急步跟上,搶先進屋在兩張凳子上擦了擦,呵呵笑道:“沒想到是公子來了, 怠慢了公子!”

“不礙事。”墨遠笑着坐下,“這位是連少俠,連家堡少堡主。”

張屠戶忙對連慕楓抱拳行禮。

墨遠問道:“最近半年,京中可曾出什麽大事?”

張屠戶心知連慕楓能半夜與墨遠一同前來,必定是可以信任的,便毫不猶豫答道:“京中如今亂得很,光王爺就死了好幾個,沒死的也病的病殘的殘,撇開老的不談,就那些正值壯年的,這會兒活蹦亂跳的也就剩一個良王了。要我說,這良王也是傻,事情做得這麽明目張膽,也不怕将來登基了被史官記上一筆,就算史官不記,咱們老百姓也不是瞎子啊,他也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罵一句不孝不悌。”

墨遠聽得認真,又問:“宣王呢?”

張屠戶拍膝道:“哎喲宣王雖然沒死,可也好不到哪兒去,據說中了什麽奇毒,在床上挺了好幾個月,最近吃了雲大公子給他配的解藥,剛剛能爬起來,只是身子虛得厲害,出門都是讓人擡着的,整天一副要進棺材的模樣。”

連慕楓沒料到這張屠戶竟是個話痨,忍不住笑起來。

張屠戶看向他道:“連少俠您可別笑我話多,我天天出去賣肉,人家看見我這張臉都繞着走,我不練點嘴皮子功夫,怕是三天也做不成一單生意。”

連慕楓笑道:“在下只是覺得張兄為人風趣,并無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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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屠戶沒料到連少堡主為人這麽謙和,頓時對他更添好感。

墨遠又打聽了幾句,連慕楓在一旁聽着,心知如今的形勢是墨遠暗中推波助瀾的結果,張屠戶所看到的不過是表象。

又說了片刻,墨遠該問的也問得差不多了,便道:“我們趕路累了,想借你這裏歇息片刻,天亮就出城,不知可方便?”

“方便!當然方便!”張屠戶忙應着去給他們燒熱水。

沒過多久,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墨遠讓連慕楓先去,連慕楓沒跟他客氣,起身時趁着張屠戶不注意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墨遠立刻擡起頭,看着他笑起來。

連慕楓被他笑得心神蕩漾,頓了頓才轉身離開,待走到隔間水桶旁邊準備脫衣衫時才想起來肚肚還在自己懷裏呼呼大睡,忙又轉身出去,準備将肚肚交給墨遠。

肚肚這會兒卻醒過來了,伸出爪子打個哈欠,從他懷裏鑽出來跳到地上,也不知發現了什麽,突然豎起耳朵甩起尾巴,鬼鬼祟祟地匍匐下去。

連慕楓一時好奇,怕吓走它的“獵物”,便放輕腳步跟在它身後,走着走着耳中突然聽到墨遠刻意壓低的聲音,下意識頓住腳步。

“雲大公子如今就在京城?”

“在的,據說是留在京中給皇上配解藥,好不容易配出來了吧,宮裏那些人又不敢用,非要讓他先回去請示流雲公子,可流雲公子雲游去了,雲大公子往回跑了兩趟都沒找到人,這不,他昨天都第三回 進京了,聽說又是白跑一趟。”

墨遠沉吟片刻,道:“明日你去一趟京城,替我給雲大公子帶個話,就說皇上的毒可以解了。”

張屠戶道:“那……他又不認得我,我說的話,他不信可咋辦?”

墨遠笑了笑,随手扯下頭上的發簪:“将這根發簪拿給他看,他認得。”

張屠戶連忙雙手接過。

墨遠又道:“我回京之後要等皇帝醒了才露面,你速去速……嗯?肚肚?”

張屠戶一臉莫名:“啥?”

墨遠起身看向角落裏撲出來的肚肚。

張屠戶跟過去,看到肚肚爪子底下吱吱叫喚的老鼠,立刻激動起來,拍手道:“好啊!我早就想拍死這只老鼠了!給我咬死它!”

墨遠看着将老鼠玩得暈頭轉向的肚肚,笑道:“你爹怎麽把你扔下來了?”

說完被口中陡然冒出來的稱呼愣了一下,臉上隐隐熱起來,忙走到門口,見連慕楓并不在那兒,又轉身走回來。

隔間,連慕楓飛快地脫衣坐進桶裏,猛地将臉埋入水中,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

猜測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一回事,此時他已确信墨遠與流雲醫谷關系匪淺,心裏一時酸得翻江倒海。

他擡手抹了把臉,心想:雲大攪進了阿容的事情中,那醫谷對阿容的身份必然是清楚的,想必阿容當初年少時離開锢城就入了醫谷,隐姓埋名在那裏一待便是好幾年,阿容從不提及此事,顯然是不希望連累收留他的流雲醫谷。

門外響起熟悉的腳步聲,連慕楓睜開眼,撈起木瓢往身上澆水。

他并不懷疑墨遠的感情,也不懷疑流雲醫谷是否參與此事,不懷疑流雲公子當年為祖父治病是否有意接近連家堡,更不懷疑墨遠接近自己是否另有目的,他對墨遠深信不疑,這種信任連他自己都吃驚,他只是克制不住地想象起墨遠與雲大如青梅竹馬般相伴長大的情形,只稍微想一想就嫉妒得發狂。

門被輕輕推開,墨遠擡腳跨進來,關上門走向木桶。

連慕楓猛地起身,轉頭看過來。

墨遠見他目光幽深地盯着自己,身上不禁熱起來,走到他身邊笑道:“要我給你擦背麽?”

連慕楓沒說話,只瞳孔中的暗色又深了一圈。

墨遠疑惑地看着他:“慕楓……”

連慕楓不等他說完,伸手一撈,将他狠狠抱在懷裏,開始呼吸粗重地親吻他臉上頸上各處,邊吻邊急切地撕扯他身上的衣衫,埋着頭悶聲喘道:“阿容,我想要你!”

墨遠被他突襲地差點站立不穩,忙抱緊他光裸的身子,仰頭吞咽驟然分泌的津液,半張着口吐出灼人的氣息。

上回在船上的疾風驟雨呼嘯着自腦海深處沖出來,他想起那時連慕楓隐忍到額頭冒汗的模樣,心知他那時能忍住,不可能此時突然就忍不住了,必定是有某種原因讓他心中難安,讓他想徹徹底底占有。

連慕楓一手探進他衣內四處揉捏,一手托着他的頭,滾燙的親吻将他罩住,熱氣挾裹着充滿掠奪欲望的話貼着他耳蝸鑽進來,一字一頓重複道:“我想要你!”

墨遠竟讓這短短一句話激得腿腳發軟,忙抱緊他的頭,氣息不穩道:“這裏……不方便。”

連慕楓頓住,理智瞬間回籠,他抱着墨遠不再亂動,半晌後擡起頭,對上墨遠情深意重的目光,突然覺得自己在庸人自擾。

墨遠湊過來親他鼻尖,輕撫他隐含委屈的眉眼,笑道:“你都聽到了?”

連慕楓一怔,有些心虛地垂眼避開他的目光:“我并非有意偷聽。”

墨遠又親他嘴角,低聲道:“我也并非有意隐瞞,只是……我信你,卻不能信你身邊所有人。”

連慕楓得了他這句話,心頭立刻雲開霧散,他有些激動地抱緊墨遠,在他頸窩、肩窩處親個不停。

墨遠連忙推他,手觸及他肩頭結實的肌肉,猛地一顫,啞聲道:“別別別……別鬧……”

連慕楓停下來,笑聲自胸腔內震出。

兩人又親熱半晌,這才磨磨蹭蹭地從屋子裏出來,他們雖然克制收斂,卻沒有避嫌的意思,更何況張屠戶在市井混久了,練就了一雙毒辣的眼睛,只一眼就看出二人關系不尋常,忙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

天明之後,連慕楓與墨遠出城離開,一路北上,再不停留,很快就到了京城。

京城的氛圍明顯不比江南熱鬧,處處透着肅穆,顯然這裏的百姓已經被朝堂的連番變故弄得戰戰兢兢,城內兵甲林立,到處都是耳目,無人敢大聲喧嘩。

二人并沒有直接進城,只是悄悄溜進去探了探又出來,連慕楓道:“可要先去城東駐點?”

他們出京時帶着幾十個镖師,自然要怎麽出去還怎麽回來,裴元、刑六等人安頓好林知秋與林姑娘後就到了京城,這會兒正在連家堡的城東駐點等他們倆。

墨遠卻搖了搖頭:“暫時不去,我還有一件事。”

連慕楓看着他:“什麽事?”

墨遠笑了笑,擡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殺良王。”

連慕楓沒有多問,擡手捏捏他的臉:“小心些。”

墨遠點點頭,趁着夜色離開。

他從未殺過無辜之人,當初将應城馬知府吓成那樣都還是留了一命,就是因為馬知府上輩子與他并無仇怨,而京中這些皇子,卻沒一個是無辜的。畢竟他父親身上流着九溪族的血,又是正正經經的嫡子,其他皇子則是純正的中原人,卻自落地起就要向一個“南蠻”低頭,自然打心底對他父親“同仇敵忾”。當年的慘案,這些皇子統統插過手,沒一個是幹淨的,他不僅要讓這些仇人死,還要讓他們痛苦地死。

天明之際,墨遠裹着一身寒氣回來,面色冷凝,直到看見連慕楓才緩和下來。

連慕楓将他抱住,添些內力在他身上搓了搓。

墨遠靜靜抱着他,半晌後擡起頭,恢複了笑模樣:“走吧,你送我回宣王府。”

作者有話要說: 肚肚:我是一只毫無存在感的貓,有用的時候才牽我出來遛遛。

第41章 【攤牌】我父親有的,你也要有,我父親受的,你也要受

清晨, 宣王府的靜谧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 剛用過早飯正在漱口的宣王面露不悅,擡眼看向門口。

汪忠忙放下托盤疾步走到門外, 低聲呵斥道:“出了何事?毛毛躁躁的!”

“莫遙公子回來了!”

汪忠愣了一下, 又低聲問了幾句, 忙轉身大步走進來:“王爺,莫遙公子回來了!這會兒剛進城不久, 府裏有人瞧見他掀開車簾與連少堡主說了一路的話, 如此相談甚歡,想必此行頗為順利。”

“嗯。”宣王站起身, 瞧着精神奕奕, 并沒有如外界傳言那般虛弱不堪, 他将目光轉向汪忠,神情不辨喜怒,只淡聲吩咐道,“準備一份厚禮, 不要怠慢連家堡。”

汪忠應道:“是。”

不多時, 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停在宣王府側門口, 馬車依舊是墨遠離開時所乘的那一輛,只是此刻瞧着有些破舊,想必路上受了不少折騰,連慕楓自馬上跳下來,掀開車簾朝墨遠伸出手,雙眼亮如星辰, 笑意融融。

墨遠身披狐裘,頸間圍着一圈毛領,襯得他越發長身玉立、風姿卓然,他将手伸給連慕楓,借力跳下馬車,擡眼笑了笑,絲毫不避諱旁人的目光。

連慕楓怕他受涼,特地給他準備了這身衣裳,起初想到他這副模樣要被宣王看到,心裏怎麽都不舒服,恨不得再給他換下來,可這會兒見他對着自己露出明晃晃的笑容,瞬間又覺得氣順了。

站在門口恭迎的汪忠看得心驚肉跳,他在宣王府待了這麽多年,最是清楚男子間那些事,墨遠與連慕楓只一個眼神交流就足夠讓他産生諸多猜測,更不用說墨遠還緊緊拉着連慕楓的手,直到走近門口才松開。

連慕楓顯然也有些意外,他都做好了避嫌的準備,怕給墨遠招惹麻煩,想不到墨遠完全沒有這個考慮,他看着墨遠走上臺階,面上笑意加深,大步跟上去,對汪忠抱了抱拳:“汪總管!”

汪忠對上他春風得意的臉,差點沒笑得出來,忙恭敬地拱手作揖,一面親熱地與墨遠打着招呼,一面對連慕楓道:“連少堡主一路辛苦!王爺已經在裏面等着了,請!”

二人跟着汪忠直奔主院正廳,進門又是一通寒暄,直到入座飲了茶水才說到正事。

墨遠将此行經過挑挑揀揀對宣王說了,宣王聽得頻頻點頭,面露愉悅:“阿遙這趟辛苦了,回來後好生歇歇。”

墨遠笑道:“為王爺分憂是莫遙該做的。”

宣王呵呵一笑,又對連慕楓道:“還要多謝連少堡主與連家堡的镖師一路護送!”說着示意汪忠将準備好的禮單遞上來,笑道,“這是小小謝禮,不成敬意,還望連少堡主笑納。”

連慕楓也不客氣,伸手接過:“多謝王爺!”

又聊了片刻,宣王看看外面天色,連慕楓知道他有了送客之意,便起身道:“在下已将莫遙公子平安送回,這趟差事便是徹底結束了,連家堡的镖師還在外面等着,在下就不在此逗留打擾王爺清淨了,告辭!”

宣王忙起身相送。

連慕楓臨走前朝墨遠看了看,墨遠立刻沖他笑起來。

汪忠在旁邊看得欲言又止。

待連慕楓離開,汪忠立刻轉身走到宣王身邊,低聲對宣王耳語:“莫遙公子與連少堡主關系匪淺。”

宣王微愣,面色變得難看起來,片刻後冷哼道:“那又如何?我還沒跟他算賬呢!”

汪忠怔住,沒明白他指的是墨遠還是連慕楓。

宣王拂袖轉身,冷冷道:“讓他來書房。”

汪忠這下明白了,心中微驚,忙去請墨遠。

墨遠不慌不忙地去了,一進門就對上宣王黑沉沉的臉色,不禁訝然笑道:“王爺這是怎麽了?”

宣王坐在案桌後,擡起頭仔細打量他,也不知怎麽了,竟覺得他這出去一趟,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

墨遠挑眉:“可是屬下有什麽不妥?”

宣王看着他讓毛領襯得越發俊美的面孔,越打量越是心驚,半晌才定定神,沉聲開口:“你可知,太子如何了?”

墨遠神色如常:“太子?他不是瞎了麽?難道又有了什麽變故?”

宣王微微眯眼,雙手不動聲色地握拳收緊,目光緊盯着他:“當初我送給你一套弓箭,你未曾用上?”

墨遠走到他面前,微微傾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突然輕輕笑了一聲:“王爺贈送的弓箭,屬下怎敢不用?”

宣王面色微變,墨遠再次壓低身子,笑容越發和煦,只是身上的氣勢開始漸漸顯露出來:“屬下倒是不知,太子究竟如何了?”

宣王猛地後仰,差點連人帶椅子翻下去,他急促地喘了口氣,既被墨遠近在咫尺的眉眼激出熱血,又被心中越發清晰的猜測驚出冷汗,他定定地看着墨遠,冷靜過後,一股被冒犯的怒意直沖頭頂,他站起身,深吸口氣:“我問你,太子為何沒有死?”

墨遠驚訝笑道:“太子為何要死?王爺不是說,只要射中他的眼睛就好了?”

宣王面容緊繃:“我給你的箭上有劇毒,你若是沒有把箭換掉,太子就該立即暴斃而亡!你為何要陽奉陰違?”

墨遠站直身子,笑容依舊:“你說呢?你不是早就開始懷疑我了麽?”

宣王面色大變,突然揚聲大喊:“來人!将這逆賊抓起來!”

随着他話音落下,門“砰”一聲打開,外面湧進來一群王府侍衛,看見裏面的人是墨遠後又有些面面相觑,宣王大怒:“愣着幹什麽!快把人捆起來!”

侍衛終于回神,壓下心中震驚,飛快地用繩子将墨遠綁起來,捆了個結結實實。

墨遠面色不變,一動不動任他們捆縛。

宣王顫着手指着他,仍有幾分難以置信:“你……你果真是謝……”

墨遠不等他說完,笑道:“王爺真是獨具慧眼,不知王爺打算如何做?去昭告天下你将逆賊窩藏三年?還是去跟你那不死不活的皇帝老爹哭訴?或者……你直接殺了我?哦對了,不必假仁假義提及你當年對我父母的照拂,兔死狐悲的戲我不想看。”

宣王越聽越氣,一股寒意自腳底蹿向發頂。

墨遠頓了頓,笑意加深,一字一句緩緩道:“你究竟做了些什麽,我一清二楚。”

宣王怔住,面皮抽緊,劇烈收縮的瞳孔深處漸漸湧起濃烈的殺意。

“看來,王爺是打算對我除之而後快了?”墨遠說着,突然擡手,只聽一陣斷裂聲接連響起,竟是捆在他身上的繩索眨眼間斷成碎渣落在地上。

宣王猛地瞪大眼,控制不住顫抖起來。

四周的侍衛被這變故震住,回神後紛紛後退。

這時門外傳來急促淩亂的腳步聲,墨遠聽了聽,擡腳向前跨出一步。

宣王驚得連連後退,顫聲道:“你……你想殺了我?”

墨遠笑容和煦,走過去将他即将跌倒的身子扶住:“王爺說這話可就見外了,我怎麽會殺你?你與我父親是兄弟,自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父親有的,你也要有,我父親受的,你也要受,我若是現在就殺了你,豈不是愧對你與我父親深厚的兄弟情意?”

宣王越聽面色越白,腦中響起一片“嗡嗡”聲,差點暈厥過去。

墨遠替他輕撣衣擺,這時腳步聲越來越近,汪忠氣喘籲籲地跑過來:“王爺!皇……皇上醒過來了!”

宣王張了張嘴:“……”

墨遠笑道:“可喜可賀,王爺該入宮了。”

汪忠這才發覺屋子裏的異樣,不禁愣住。

墨遠再次開口:“王爺該去沐浴更衣了。”

宣王渾身顫抖,艱難地邁出腿。

這時門外再次傳來腳步聲,汪忠急忙出去詢問,很快又回來,面色難看道:“王爺,良王死了。”

宣王怔怔半晌,目光遲緩地朝他轉過去:“怎麽死的?”

汪忠頓了頓:“據說是中毒,死狀極其可怖。”

宣王将目光轉向墨遠。

墨遠笑了笑,柔聲道:“放心,我不會這麽對你的。”

宣王自喉嚨裏“嗬嗬”啞笑兩聲,笑聲頓住,猛地轉回頭,踉踉跄跄着往門口走去,臨到門口時被門檻絆住,狠狠摔了一跤。

汪忠急忙上去攙扶,緊張道:“王爺,您沒事吧?”

宣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似乎腿也軟得站不住。

汪忠滿頭大汗,急忙又喊了兩名侍衛去,總算扶着宣王離開。

墨遠看了看剩下的侍衛,擡腳往門口走去。

事出突然,侍衛們不知該如何攔他,只好戰戰兢兢為他讓開一條道。

墨遠跨出門檻,似乎先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又如來時那樣,從容地走出王府大門。

外面街道上聽不見吆喝聲,清淨而肅穆,陽光卻明媚得很,暖融融照在身上,為他添了幾分懶洋洋的舒适,他信步閑庭,遇到盤問的官兵便亮出宣王府的腰牌,順順利利穿過半座城,來到城東一處前庭開闊的宅院。

此刻院門大敞,幾名壯漢進進出出地搬運着箱子,忙得滿頭大汗,一擡頭看見墨遠,不禁愣住,立刻有一人擦着汗走上前來:“這位公子……”

“莫遙公子!”門口陡然響起一道大嗓門,邢六朝墨遠招了招手,轉頭沖裏面喊,“老大!莫遙公子來啦!”

不過眨眼功夫,連慕楓就從裏面風一般沖出來,他站到墨遠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驚喜道:“你怎麽來了?”

墨遠笑道:“我和宣王翻臉,無處可去了。”

連慕楓笑容更深,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大步走進門內。

忙着搬東西的漢子們立刻扔下東西擠到門口,邊探頭探腦,邊拉着邢六一疊聲問:“這是哪家的公子?長得怪好看的!”

邢六頓生幾分莫名其妙的優越感,得瑟道:“再好看也輪不到你們看,別怪我不提醒你們啊,快把眼珠子收收!”

漢子們:“……”

“問問而已,看你小氣的……”

“就是,怎麽就不能看了……”

“你說你也太弱了,怎麽傷個肩膀跟殘廢了一樣,什麽活兒都幹不了了?”

“你……”

邢六:“……”

作者有話要說: 二寶:我無家可歸了……

狗子:以後我就是你的家![尾巴搖成WIFI]

雲大:師兄十年養育之恩敵不過一條狗子的色誘!師兄心痛!

第42章 【醋翻天】這麽好的一個人,不是姑娘又如何,給我我也要啊!

宣王被墨遠吓得肝膽俱裂, 沐浴更衣時手腳止不住地亂顫, 直到匆忙趕往皇宮,被另一座山壓在心頭時, 才不得不強行鎮定下來。

皇帝已經醒了, 可此時的皇宮裏沒有任何喜氣, 所過之處寂靜壓抑、寒意森森,宣王這些日子正在裝病, 此時也只能讓人攙扶着慢慢走, 即便已經心急如焚,卻還是不得不裝出一副虛弱疲憊的模樣。

待他來到皇帝寝宮時, 龍榻跟前已經跪滿了一大片人。

宣王定定神, 擠出淚, 踉跄着走過去跪到皇帝面前,哽咽道:“父皇!您終于醒了!”

皇帝比昏迷前瘦了一大圈,聲音也啞了許多,他在許公公的伺候下将一碗藥喝盡, 長長舒了口氣, 這才疲憊開口:“起來吧。”

宣王低垂着頭, 并不起身,反而将身子伏低,趴到地上:“兒臣有罪,懇請父皇責罰。”

皇帝愣住,擡起頭,這才發現滿地大臣都沒有起身, 不禁面色一整,沉聲道:“怎麽了這是?可是那逆賊還沒抓到?”

大臣們戰戰兢兢不敢吭聲。

皇帝目光掃視四周,不滿地皺起眉頭:“怎麽太子還沒來?其他皇子呢?朕還沒死呢,朕的兒子們就一個個都不将朕放在眼裏了?”

宣王埋着頭道:“兒臣不敢,是兒臣作為兄長,未能盡兄長之責,未能保護好他們,懇請父皇……”

“父皇——父皇——”皇帝正聽得滿頭霧水,宣王的話就被一陣嚎哭打斷,接着門口沖進來一個人,那人撇開攙扶自己的內侍,一把扯開橫在眼上的百緞,伸出雙手摸索着來到皇帝跟前,“撲通”一聲跪到地上,指着自己猙獰的眼眶咬牙切齒地哭道,“請父皇為兒臣做主!”

皇帝看着失去雙目的太子,大驚失色:“怎麽回事!”

宣王正要開口,再一次被太子打斷:“父皇有所不知,您昏迷後,兒臣立刻慘遭毒手,接着二皇兄、四皇兄接連暴斃,六皇弟自馬上摔下來癱在了榻上,七皇弟夜裏睡覺時屋子塌了生生被砸死,而就在昨夜,三皇兄剛剛中毒身亡,死狀慘烈……”

皇帝每聽太子說一句,面色就白一分,只覺得太子的話在耳中嗡嗡作響,震得他眼冒金星、冷汗直流,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瞪着太子,氣喘道:“都……都出事了?你再說一遍!”

太子此時已将白緞重新縛在臉上,瞧着不再猙獰可怖,反倒是楚楚可憐,他在衆皇子中排行老五,母族勢力強大,他又肖似長相妩媚的生母,如今雖然已過而立之年,容貌卻一直出衆,此刻将傷口擋住,越發讓皇帝看得心痛。

宣王伏在地上狠狠咬牙,他在衆皇子中毫不起眼,即便後來在民間搏了個賢名,皇帝依舊不拿正眼看他,原因無他,只因他生母是個普通農女,在皇帝當初落難時就開始跟随,後來入京進宮卻僅僅封了個美人,直到病逝都未能給皇帝增添一絲一毫助力。

他自小活得憋屈,活得隐忍,每日每夜盼着自己一朝登頂,将所有看不起他的人踩在腳下,他謀劃整整二十年,自認滴水不露、無聲無息,本以為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可如今一切都變了……

皇帝聽完太子的哭訴,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歲,他耷拉着眼皮看向宣王,第一次用審視的目光看向這個甚少關注的兒子,緩緩道:“這麽說,如今好端端活着的,就剩你了?你趁着朕人事不知,将你的手足一根根砍了?”

宣王咬緊牙關,卻仍控制不住地因氣怒驚慌而顫抖:“兒臣未能護好皇弟們,兒臣有罪,但父皇萬不能因此誤會兒臣不忠不孝不悌,兒臣不久前也中了毒,這兩日才僥幸得救,更何況……這些事極有可能是逆賊謝容禛所為,說不定下一個死的就是兒臣……兒臣絕無謀逆之意,此心日月可表!望父皇明鑒!”

皇帝氣得笑了:“逆賊所為?你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宣王心裏咯噔一聲,忙垂首道:“兒臣只是猜測。”

皇帝收起笑容,目光沉沉地看了他半晌,又看向一幹大臣,沉聲道:“朝中出了這麽大的變故,你們一個兩個悶不吭聲,難道至今都未能查明真相?”

大臣們匍匐在地,額頭冷汗“刷刷”直淌。

不是他們無能,實在是……這筆糊塗賬沒辦法查,數位皇子暗中較勁,今日你對付我,明日我對付你,朝臣們也各有立場,今日你升明日我貶,簡直就是一鍋亂粥,理都理不清,真要查,拔出蘿蔔帶出泥,滿朝堂就得傷筋動骨,最後能留下來的怕是沒幾個。

皇帝揮手打落一旁的藥碗,冷笑道:“很好,逆賊的一根頭發絲都沒抓到,你們倒是先窩裏鬥起來了!左右鷹衛呢?朕說過要重啓六扇門,此事如何了?”

大臣們将頭埋得更低,恨不得躲進地底下去,許久才有一人壯着膽子道:“因陛下昏迷,左右鷹衛又是直接聽命于陛下的,因此六扇門主事之人懸而未決……”

皇帝雖氣得狠了,卻也沒糊塗,閉目壓了壓怒意總算冷靜下來,鷹衛只聽命于他,不将這些大臣放在眼裏,這是他樂意見到的局面,如今昏迷一遭也算考驗過了,算是此刻唯一讓他感到欣慰的事了。

“此事不怪你們。”皇帝睜開眼,“太子回去好生歇着,宣王也回去好好反省,沒有朕的允許不得出門半步。”

宣王雙手猛的握緊,垂頭恭敬道:“是,多謝父皇!”

大臣們留下來了,顯然還有許多事要解決,宣王與太子一前一後出門,到了外面路口,太子停下來轉身對着宣王的方向,冷冷一笑:“皇兄好自為之!”說着在侍從的攙扶下大步離開。

宣王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陰鸷。

太子當初中了兩箭,受傷又中毒,痛苦得狠不得自殺,他原本還想,如此痛苦倒也好過一了百了,就讓他痛着吧,可後來雲大被請過去,幾劑藥就給太子治好了,若不是雲大是被自己強行留在京城的,他都要懷疑雲大與太子有勾結了。

宣王離開皇宮回到王府,見汪忠迎上來,便問:“謝容禛呢?”

汪忠懵了一下,擡起頭疑惑道:“謝容禛?”

宣王心裏一驚,這才想起之前自己的話被謝容禛打斷,後來又急着入宮,王府裏竟無人知道莫遙就是謝容禛的事,他心裏升起不詳的預感:“我是說……莫遙,莫遙他人呢?”

汪忠驚得瞪大眼,被他話裏的意思吓得夠嗆,惶恐道:“莫遙公子他……他離開了。”

宣王氣得臉色驟黑,怒道:“離開了?他是逆賊謝容禛!怎麽不将他綁起來!侍衛呢!都幹什麽去了!”

汪忠宛如遭到晴天霹靂,抖着唇道:“奴婢不知他的身份……侍衛們也只以為他是做錯事惹王爺生氣了……”

宣王對莫遙公子那點心思府裏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別說莫遙公子突然有了內力能将繩子掙脫,攔起來怕是不容易,就說莫遙公子這趟回來變得更加引人奪目,即便能攔住,他們也不敢攔,萬一宣王忍耐不住把人弄上了床塌,莫遙公子一怒之下吹個枕邊風,倒黴的還不是他們這些侍衛?沒有宣王明确下令,他們哪裏敢擅自動手。

宣王愣愣地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半晌,眼一閉,猛地栽倒下去。

宣王府裏亂成一團的時候,連家堡的城東駐地歸榮堂卻是一派喜氣熱鬧。

短短半日功夫,歸榮堂上至總管下至掃地的仆人,統統都知道少堡主有心上人了,心上人不是姑娘是位公子,這位公子生得如谪仙下凡,說起話來句句帶笑,若不是有少堡主在旁邊盯着,那群圍着的光棍漢怕是得一個接一個中招。

這麽好的一個人,不是姑娘又如何,給我我也要啊!

漢子們的心思明晃晃地寫在臉上,連慕楓臉黑得如鍋底,拉着與大家寒暄的墨遠大步走進屋,“砰”一聲将門關上。

邢六啃着雞腿從門外進來,正好瞧見這一幕,不禁哈哈大笑:“早提醒過你們了,就是不聽。”

漢子們立刻不滿起來:“不是說出門跑腿的麽,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還吃起來了!”

“給你們帶了一份的,這不是趕着回來沒來得及拿麽。”邢六将油手在衣擺上随意擦了擦,從胸口摸出一只信封,

竊鈎[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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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入京】連慕楓将他抱住,添些內力在他身上搓了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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