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意中人】傻小子,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連慕楓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離開了議事廳, 連堡主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半晌回不過神:“這……這小子怎麽這麽着急?”
老堡主神情高深莫測, 沒回答他的話,轉頭對身邊的老管家道:“去把邢六給我叫過來。”
邢六是個豁嘴不把門兒的, 有什麽事, 問他準沒錯。
沒多久, 邢六樂颠颠地過來了,進門就問:“老堡主堡主有什麽吩咐?”
連堡主仍是不明就裏, 只好将目光轉向老堡主, 老堡主呵呵一笑,親切地在邢六手臂上拍拍:“沒什麽大事, 随便話話家常, 你坐。”
邢六忙聽話地乖乖坐下, 一臉熱切崇拜地看着老堡主。
老堡主指指桌上的茶盞:“練功渴了吧?來,先喝點茶。”
邢六受寵若驚,忙伸出手,心情激動地将茶盞捧起來, 忍着一口飲盡的沖動, 小小啜了一下, 啜完了不忘恭維:“老堡主這茶真是好喝!”
老堡主笑眯眯看着他,開門見山道:“聽說,慕楓那小子在外面有意中人了?你知道有這回事麽?”
邢六笑容卡在臉上,頓時一陣心驚肉跳,若不是功底深,手裏的茶怕是都要翻了。
意中人是有……但是個男子……這這這這要怎麽說?
雖然看少堡主那架勢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意中人是誰, 但他對人家可寶貝得緊,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不帶出來給人看吧不甘心,帶出來給人看吧又亂嚼飛醋,這麽重要的寶貝疙瘩肯定早晚要帶回連家堡的,少堡主心裏有計較,從旁人嘴裏說出去可不合适……
邢六平時大大咧咧,關鍵時刻其實也很靠譜,在京城随便嚷嚷沒關系,那邊的镖師一年到頭也沒什麽機會見到老堡主和堡主,再說一群光棍漢私底下打趣說笑沒關系,在堡主和老堡主面前總要有所收斂的,但回到連家堡就不一樣了,都知道他邢六嘴巴大,可他回來之後嘴巴可鎖得緊緊的,半點風聲都沒露呢。
也不知道哪個缺心眼的二百五在老堡主面前亂嚼舌根……
邢六一邊腹诽,一邊将臉上的震驚之色迅速轉化成茫然,撓着頭一臉老實相:“啊?什麽意中人?我不知道啊!”
連堡主已經徹底懵了,直愣愣複述邢六的話:“什麽意中人?我怎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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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堡主人老成精,哪裏看不出邢六那點彎彎繞的腸子,當即呵呵一笑,越發和藹:“不知道就算了,我随便問問。”
邢六一口氣差點沒喘過來,忙低頭喝茶掩飾大起大落的情緒。
老堡主又狀似不經意道:“對了,聽說慕楓在京城交了個名叫莫遙的朋友?不知這莫遙是哪家的公子?”
邢六被他冷不丁一問,吓得剛喝進嘴的茶全噴出來:“噗——咳咳……哎喲!我真是笨手笨腳的……”
老堡主随意擦了擦身上的茶水,不在意地擺擺手:“小事小事,不打緊。你還沒告訴我,莫遙公子是哪家的公子?性子怎麽樣?”
邢六定定神,将茶盞放回桌上,不敢再喝了,邊飛快地轉動心眼,邊謹慎地答道:“我們對莫遙公子的家世不了解,不清楚他是哪家的,不過他性子特別好,眉眼帶笑,說話輕柔,從不跟人生氣。”
老堡主聽得連連點頭:“還有呢?”
邢六撓撓頭,心想早晚要見面的,眼下多誇一誇總沒錯,就接着道:“生得特別美!跟天仙似的!武功也十分了得,尤其是輕工,咻——一下就沒影了!對了,還會算命,他算到我年底會紅鸾星動,我……我還真就動了……嘿嘿嘿……”
連堡主:“……”
什麽跟什麽這是?
老堡主哈哈大笑:“你也有意中人了?哪家的?”
邢六清了清嗓子:“現在說這個太早,人家願不願意還沒譜呢。”
老堡主笑得胡子亂顫,沒再追問,心滿意足地在他肩上拍拍:“好好好,這一趟出去辛苦了,好好歇一歇。不過剛剛慕楓又接了個差事,說要去一趟京城,也不知道會不會帶上你,你去問問吧。”
邢六瞪直了眼,立刻坐不住了:“去京城?好啊好啊!我也想去!我這就去問!”
連堡主看着邢六也一陣風似的跑了個沒影,一頭霧水:“爹,您究竟要問什麽?一會兒是意中人,一會兒是莫遙公子,我怎麽越聽越糊塗了?”
老堡主揚起眉毛哈哈大笑:“邢六這傻小子,恐怕也是趕着去會意中人了。”
連堡主:“……爹。”
老堡主這才注意到被忽略許久的兒子,笑着解釋道:“慕楓的意中人就是那位莫遙公子。”
連堡主:“……”
老堡主哼笑:“跟我耍心眼,還不是讓我問出來了。”
連堡主:“……”
老堡主越想越覺得有意思:“聽邢六的意思,這莫遙公子是好得天上有地上無了。”
連堡主總算回過神來,又将邢六的話前前後後回味了一番,遲疑道:“江湖上從未聽聞過莫遙公子這號人物,京城也沒有姓莫的人家,這莫遙公子該不會是哪家的姑娘頑劣偷跑出家門,改名換姓、女扮男裝的吧?”
老堡主:“……”
連堡主又道:“美得像天仙,說話輕柔,這不就是個姑娘麽?傻小子,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老堡主:“……”
連堡主對上親爹一言難盡的目光,愣了愣:“怎麽?我說得不對?”
老堡主收回目光,慢悠悠道:“這趟出去的盡是些看見姑娘就走不動路的光棍漢,是男是女總不至于全都看錯了,要真是個姑娘,他們早就咋咋唬唬嚷開來了,哪用得着這麽鬼鬼祟祟的?心裏都有鬼呢!哼,還想瞞我!”
連堡主:“……”
*
邢六匆匆去了連慕楓那裏,進門就喊:“老大,去京城帶上我吧!”
連慕楓正在屋子裏四處翻找,聞聲頭也不擡道:“好,那你趕緊去收拾,我們一會兒就走。”
邢六咋舌:“這麽着急。”說着走過去跟在他屁股後面探頭探腦,“找什麽呢?”
“一根玉簪,我娘留給我的,我剛拿出來準備帶走,一轉眼就不見了。”連慕楓說着扭頭走到貓窩旁邊,上上下下一通找,“肚肚,是不是你叼走了?”
肚肚懶洋洋地躺在門口曬太陽,甩了幾下尾巴以作回應。
連慕楓将貓窩翻了個遍,只找到老堡主的玉佩,拎在手裏看看那濕漉漉的流蘇,又給扔回去,最後放棄尋找,決定将這件事交給下人,轉頭對邢六道:“走,跟我去一趟袁先生那裏,請他蔔個卦。”
邢六連連點頭:“對對對,是該蔔個卦測個吉兇,可不能再像上回那樣耽擱在半路了。”
兩人說着就一起離開,前往連家堡占星先生的住處。
人一走,躺在廊下曬太陽的肚肚擡起屁股,露出壓在身下的古樸玉簪,挪個位置又曬了會兒,回頭看見玉簪,似乎才想起來這個玩了一陣就找不到的新玩意兒,忙跑過來勾爪子撓,撓了一會兒張嘴叼住,高高興興帶回窩裏去了。
連家堡一座山頭的茅屋內,連慕楓與邢六坐在袁先生面前,靜靜等候消息。
過了許久,袁先生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放下手中的東西,擡起頭。
連慕楓急忙問:“如何?此行可順利?”
袁先生輕撫胡須:“順利倒是順利,少堡主盡可放心地去,只不過……”
邢六焦急道:“哎呀您有話就直說啊,每次都賣關子!”
連慕楓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袁先生笑了笑,并不介意他的話,只擡眼望向門外高遠的天際,輕聲嘆道:“天有異象啊!”
邢六問:“什麽意思?”
袁先生将桌上的東西收起來,笑道:“就是要變天的意思。”
邢六:“……”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我的小紅花,也為了讓小兩口早日重逢,決定加更一章,麽麽啾!
繼續小劇場
邢六:哪個缺心眼的二百五……
狗子:……
邢六:誰?誰在背後盯我?
狗子:……
關于二寶偷皇帝哈哈哈……其實二寶最大的金手指不是重生,是有個牛逼哄哄的師父。
第50章 【對陣】墨遠看着他,眼底的冷凝盡數散開,瞬間如春暖花開。
冬月最後一日傍晚, 兩軍在荒野上對陣, 戰事一觸即發。
暮色漸漸籠罩下來,寒意蝕骨, 宣王與幾位皇子和将軍商議過明日的應敵策略, 起身将衆人送出大帳, 回來時已凍得手腳冰涼,躺進被中仍是不住打顫。
這一趟出征着實吃苦受累, 身邊幾個弟弟又不省心, 将軍們也各有立場,一趟軍行下來, 簡直身心俱疲, 宣王胸中恨意郁結, 再加上面對來意不明的百蟲族心中不安,在被窩裏躺了許久都睡不着,幹脆起身在帳內踱步。
剛轉了兩圈,門簾輕動, 一陣涼風灌進來, 燈影晃了晃, 宣王以為又是哪個弟弟過來鬧騰,不滿地皺起眉頭轉過身,目光落在來人身上,猛地怔住,只覺得更深的寒意從腳底直竄到發頂。
墨遠着一身雪白錦袍,整個人似乎從裏到外都白得瑩瑩生輝, 他蘭芝玉樹般站在帳內,眉梢眼角盡是笑意,彎起唇輕聲開口:“王爺別來無恙,大戰在即,莫遙來助王爺一臂之力。”
他在宣王府時從未穿過白衣,此時猛然換了顏色,再加上深更半夜無聲無息地冒出來,只如幽魂一般,讓宣王吓得頭皮發麻,連連後退。
墨遠腳下未如何動作,人已瞬間欺近,輕輕巧巧地伸出手将即将絆倒的宣王扶住:“王爺當心啊!”
宣王如同見到地府裏出來索命的惡鬼,面上血色盡褪,半晌才咬着牙關艱難出聲:“你……究竟想做什麽?”
墨遠笑得無害:“自然是來幫王爺。我的身份,別人不知,王爺你還不知麽?百蟲族與我有血海深仇,我要幫助朝廷大軍打贏這場仗,讓百蟲族全軍覆沒。”
宣王此時已漸漸回神,恨意逐漸驅散內心的恐懼,他狠狠揮開墨遠的手,冷笑道:“全軍覆沒,好大的口氣!”
墨遠笑容依舊:“王爺信也好,不信也好,明日自然見分曉。”
宣王難掩戒備地盯着他:“你過來就是為了告訴我你打算插手這場戰事?百蟲族三十萬大軍,就憑你的匹夫之勇?做夢!”
墨遠在凳子上坐下:“匹夫之勇也是勇,擒賊先擒王總能做到的,不過要讓他們全軍覆沒,自然還得王爺多多配合才是。”
宣王冷哼:“癡人說夢!”
墨遠笑着從袖子裏掏出一只陶罐,打開蓋子捏出一只足有掌心大的甲蟲:“我來是為了說一聲,明日過了晌午再動兵,不宜早也不宜晚,只是不知王爺的話在幾位皇子與将軍那裏有多少分量。”
宣王猛然想起京中胡吃海塞的皇帝,關于南疆蠱術的各種傳聞紛紛湧入腦海,他直直盯着墨遠手裏把玩的蟲子,全身汗毛直立,忍不住連連後退,“砰”一聲磕到榻沿,如丢了魂似的無力坐下。
他連皇帝都能下手,對自己動手不過是眨眼間的事,自己根本沒有逃脫的可能,而且自己還不能出去宣揚他的身份,這簡直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墨遠将蟲子重新收回罐子裏,起身走到王爺身邊,将罐子放在他榻上,笑道:“蟲子養這麽大不容易,王爺可一定要替莫遙看好了,別讓它亂鑽,萬一鑽到王爺的肚子裏,那可就麻煩了。”
宣王雙拳握緊,身子控制不住地開始顫抖,他看着墨遠轉身往門口走去,腦中嗡嗡作響,心想自己恐怕早晚逃不過一死,不如此時與他同歸于盡!什麽朝廷什麽大軍,關我什麽事!我好不了,你們也一個個都別想逍遙自在!
這麽想着,宣王“騰”地站起身。
墨遠頭也不回地甩袖射過來一枚銀針,只聽“砰”一聲,宣王直挺挺倒下去,重重砸在了榻上,身邊的罐子被震開,蟲子爬出來,窸窸窣窣爬到宣王身上,又爬到他臉上。
宣王動彈不得,面皮直抽筋。
蟲子爬到他額頭,越過他落到榻上,又窸窸窣窣離開了。
宣王一口氣顫顫巍巍地吊着,過了好半晌,終于嘶啞着聲音開口:“我答應你,明日過午再動兵。”
墨遠沒有回頭,輕輕一笑,掀簾而出。
*
翌日,百蟲族正準備發動進攻,朝廷大軍卻突然開始後撤。
百蟲族幾位将軍都被這變故弄懵了。
“怎麽回事?不是說随便打打的麽?他們要來真的?”
“來真的怎麽會後撤?恐怕是不打了吧!”
“咱們也不能白來,不然就追過去?”
“不行!無緣無故後撤肯定有埋伏!”
百蟲族派出探子,觀望片刻,發現朝廷大軍開始往另一個方向動,動了半晌又往回挪,漸漸離百蟲族越來越近。
百蟲族将軍抓耳撓腮:“那幫中原狐貍到底他娘的是在幹什麽?打還是不打?”
一名副将道:“他們有兵法呢,這叫故布疑陣,咱們可不能上了他們的當!”
另一名副将道:“說好了做一場戲的,怎麽還要故布疑陣呢?這戲也太他娘的以假亂真了!”
将軍隐隐有些擔憂:“會不會出什麽岔子?原先咱們族長與那什麽王爺約的是最遲冬月二十八對陣,族長說中原人狡猾,指不定有什麽陰謀呢,讓咱們故意晚兩天……這從冬月換成了臘月,會不會有什麽不吉利的?”
副将們:“……”
将軍憂心忡忡,覺得不能再拖延了,一聲令下:“不管真假,來都來了,打吧!”
沖鋒陷陣的是九溪族奴隸,他們只要帶着族人躲起來就好了,到時見機不對就撤退,總之這趟任務是完成了。
百蟲族的先鋒開始動了,對面朝廷大軍看看日頭,也開始擊鼓。
“咚——咚——咚——”
鼓聲才響了三下,天色忽然昏暗下來,士兵們擡起頭,見高挂的日頭缺了一小塊,吓得齊齊瞪大眼。
“不好——天狗食日——”不知誰率先喊了一聲,頓時,三軍嘩然,人心大亂。
百蟲族也被這突然而來的變故驚得不知所措。
一時間奔跑的、叫喊的、哭泣的,各種聲音摻雜在一起,整整齊齊的大軍眼看就要亂成一鍋粥。
宣王愣愣看着,腦海中浮現出墨遠昨夜幽魂般的身影,額頭大顆大顆的汗珠開始往下滾落。
幾位将軍對宣王喊話,宣王毫無反應,他們氣得跺腳,急聲下令:“快擊鼓!将天狗趕跑!快!給我用盡全力地敲!有兵器的敲打兵器,沒兵器的給我放開嗓子吼!”
旌旗揮動,鼓點聲密集起來,一聲聲敲在所有人的心上,緊接着各種兵刃交接聲雜亂地響起,三軍将士跺着腳齊聲大吼,聲音響徹雲霄。
天色越發昏暗,懸在當頭的暖日漸漸被吞噬,光斑越來越小,最後消失不見。
天地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只聽到“呼哧呼哧”驚恐的喘息聲。
就在這時,天邊陡然亮起一團明火,所有人都擡頭望去,只見那團火照亮了一道峻拔如松的白色身影,那身影似懸在半空,成為黑暗中唯一的光亮,醒目耀眼得令人挪不開視線。
有風拂過,衣擺翻飛,平添幾許缥缈。
下面的人開始喃喃自語:“是神仙嗎?神仙來救我們了?”
那身影離得遠,面孔看不清晰,宣王卻一眼認出來,瞳孔猛地縮緊。
他想做什麽?他究竟想做什麽!
墨遠舉着火把立在樹梢上,目光投向百蟲族前方列陣的九溪族族人身上,雙唇輕啓,低聲喃道:“殺。”
伴着他話音落下,族人體內的血蠱沸騰起來,血衣裂開,蟲卵湧動着開始瘋狂搜尋百蟲族下在族人體內的蠱,雙蠱短兵相接,蟲卵迅速脹大,與敵蠱融成一團,致命的毒血将敵蠱迅速消融吞噬,轉瞬将族人體內清掃一空,接着蟲卵又迅速凝成一團,被血衣重新包裹住,不傷族人一分一毫。
一切都發生得無聲無息,族人只覺得眨眼間身子就莫名輕松了。
墨遠接着道:“走。”
血蠱将強烈的意願傳至族人腦海,族人并未聽到墨遠的聲音,卻明白了他的意思,雙目瞬間亮起,開始精神振奮地朝墨遠這邊湧動。
墨遠道:“時間不多了,快。”
族人加快腳步,越走越快,最後在各頭目的引領下互相攙扶着結伴跑起來。
此時,原地依然有一些留下的九溪族人,他們已經被百蟲族訓化出奴性,與百蟲族的蠱融為一體,血蠱在他們體內與敵蠱戰成一團,互不相讓,這些族人頓時覺得全身疼痛難忍,一個個捂着肚子倒下去。
黑暗中紛沓的腳步聲震得地面不住顫動,百蟲族的人不明所以,鼻端嗅到一股越來越濃郁的血腥氣,越發慌亂。
對面朝廷大軍似乎也感受到異動,只是他們離得遠,又身處黑暗,并沒有任何發現,衆人很快又将視線投向半空,這時才看到,半空中的人影竟漸漸遠了。
這時,天邊有亮光乍現,被吞噬的日頭露出一小塊,強光刺得下面的人紛紛低頭捂眼。
躲在後面的百蟲族人眯着眼循着血腥味往前方望去,只一眼就吓得腿肚子打顫。
本該九溪族人列陣的地方已經空空蕩蕩,旌旗倒了一地,空曠的荒野上零星點綴着一片血紅與殘骸,仔細看才發現,那些竟是莫名爆體而亡又被蠱蟲啃噬得面目全非的九溪族奴隸。
“嘔——”不知誰先忍不住吐了起來,一時間嘔吐聲不絕于耳。
百蟲族将軍心驚肉跳,顫聲下令:“快——他們逃了,快追!”
還沒來得動,對面再次擂起戰鼓。
“咚——咚——咚——”
越來越密集的鼓聲中,百蟲族的将領們顫着腿面面相觑。
“怎麽辦?他們來真的?”
“打還是退?那些賤奴追不追了?”
“我們還剩多少兵力?”
“十……十幾萬……”
“他們有五十萬……”
沖鋒的號角聲響起,朝廷大軍如潮水般湧過來。
百蟲族的人傻了眼,慌了神,手忙腳亂地舉起兵器迎敵。
戰場上已成一面倒的收割之勢,百蟲族幾位将軍見勢不妙,紛紛跳上馬,指揮着剩下的兵力調轉方向:“走!去追那些逃跑的賤奴!”
這場仗必敗無疑,回去肯定逃不了責罰,倒不如去追九溪族的奴隸,那些奴隸中了蠱跑不遠,追回來興許還能将功補過!
不遠處,墨遠領着九溪族人一路往東,再走半日就能到海邊,只要上了船,族人就安全了,可這些族人常年遭受壓迫,早已虧了身子,跑着跑着就累得氣喘籲籲,能堅持着繼續跑全憑一股逃出生天、重獲新生的信念。
他們跑着跑着開始嗚咽哭泣,臉上俱是疲憊,疲憊之餘又有喜悅的神采,有人實在跑不動了,旁邊就伸過來攙扶的手,有跑暈過去的,就有人主動将他背起來,如此跑了許久,竟是沒一個人落下。
只是雙腳難比四蹄,他們終究快不過戰馬,沒多久,腳下地面開始震顫,馬蹄嘶鳴聲在後方響起,百蟲族的人如一群豺狼般緊緊追過來。
墨遠停下腳步,對幾名頭目道:“快走,我墊後。”
族人紛紛停下腳步,頭目焦急道:“太危險了,公子快跑!”
墨遠笑了笑:“沒事,我應付得了,你們快走,一直往東,海邊有人接應。”
馬蹄聲越來越近,墨遠猛地飛身而起。
這裏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沒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天險,憑借一人之力攔住千軍萬馬是不可能的事,但攪一攪渾水拖延一段時間還是足夠的。
面對族人躊躇的目光,墨遠喝道:“快走!”
族人猛地醒過神,忙聽從命令,加快腳步繼續往東奔逃。
馬蹄聲已成隆隆之勢,不遠處塵煙滾滾,墨遠目視前方,抽出腰間軟劍,飛身沖過去。
這時,又一陣馬蹄聲從旁邊響起,林間一大片陰影疾馳而出,勢如雷霆,直将百蟲族的馬蹄聲掩蓋下去。
墨遠猛然回頭,對上一雙熟悉的目光。
連慕楓一馬當先,雙目明亮,對着他遙聲大喊:“阿容——”
墨遠看着他,眼底的冷凝盡數散開,瞬間如春暖花開。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我是不是很棒棒?
二寶:棒呆了!
第51章 【逃出生天】所有人都如置身夢中,半晌後紛紛跪地,嚎啕大哭。
連慕楓僅從連家堡帶了數名心腹出來, 進京後聽說墨遠上了戰場, 又匆忙從京城召集了千餘人,之後沿途在各駐點征集人馬, 合起來足有三萬餘衆, 一路馬不停蹄、晝夜兼程, 終于在昨夜趕到了這裏。
連慕楓不清楚墨遠要做什麽,便沒有現身, 只帶着人靜觀其變, 直到方才出現天狗食日,與袁先生所預示的天象恰恰吻合, 他終于明白了墨遠的計劃, 想着墨遠早已安排人在海外駐紮, 而這裏又靠近海邊,他便猜測這些九溪族人必定要往東奔逃,就趕緊帶着人過來斷後。
九溪族人已經離開,他看着墨遠拔地而起的翩然身影, 心口湧起強烈的悸動:“阿容——”
墨遠回頭, 四目相對。
遠近都是馬蹄嘶鳴聲, 連慕楓只覺熱血翻湧,到此時才真切體會到何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對墨遠伸出手,目光熱切。
“慕楓……”墨遠笑起來,低柔含情的聲音淹沒在隆隆馬蹄聲中, 他足下輕點,飛身而至,輕輕落在連慕楓的馬背上,一手執劍,另一手伸過來将連慕楓攔腰抱住。
連慕楓迅速拉過他的手,低頭狠狠親了一口。
在他們身後,熟悉墨遠的人都是一頭霧水:阿容是誰?
不過此時容不得他們多想,瞬息功夫,馬蹄聲就如雷鳴般近在耳畔,他們看着匆匆趕來的百蟲族餘兵,立刻擡起弓箭,蓄勢待發。
百蟲族人匆匆趕到近前才發現路被攔住了,大吃一驚,再看攔在面前的兵馬雖嚴正以待、氣勢逼人,卻一個個未着寸甲,不禁漸漸拾起勇氣。
百蟲族将軍咬咬牙,擡手下令:“沖過去!”
連慕楓也在此時擡起手,一聲令下,身後的兵馬如虎狼之師,迅速沖出去。
破空之聲瞬間響起,不絕于耳,緊随而來的是一陣接一陣凄厲的慘叫墜馬聲,密集的箭雨過後,連家軍沖入百蟲族大軍,收起弓箭,換上刀槍,短兵相接,又是一輪厮殺。
百蟲族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頓時人心惶惶,幾位将領見勢不妙,大汗淋漓地掉轉馬頭,企圖臨陣脫逃。
連慕楓立刻松開墨遠的手,飛身而起,越過人仰馬翻的混亂戰場,搭箭彎弓,利箭挾着勁風射出,“噗”一聲穿透一名騎兵的胸口,騎兵被帶得飛出去,又撞上後面的騎兵,那穿透的箭再次“噗”一聲當胸紮入,兩人先後口噴鮮血,飛出去撞在主将的馬上。
馬揚蹄嘶鳴,主将汗濕的手心陡然一滑,自馬背上摔下去,連滾數圈才穩住身形。
他握着刀擡起頭,猛然被一道寒光刺入眼膜,不禁撐大眼眶,視線中一片雪白利刃飛速欺近,他吓得腦中突突作響,忙舉刀相迎,只是終究慢了一步。
“噗——”血花四濺,零星幾點灑在連慕楓的臉上。
一切不過眨眼間的事,他俯下身,刀尖将滾落的人頭挑起,擡手抓住人頭上的發髻,正要撥轉馬頭去追另一名将領時,一擡眼卻見墨遠已經飛身而去,不禁愣了愣,忙策馬追趕。
墨遠已經追上前面奔逃的将領,連慕楓也緊随而至:“阿容,不要髒了你的手!我來!”
話音未落,墨遠已經射出幾枚銀針,接着甩出軟劍,劍刃顫動着發出嗚鳴,劈開那将領手中的兵器,反手直逼咽喉。
将領瞪直眼,身子還直挺挺坐在馬上,人頭已經滾落下來。
竟是滴血未灑。
連慕楓:“……”
墨遠将幹幹淨淨的人頭挑起來拎在手中,扭頭沖連慕楓輕輕一笑:“我用銀針封了他的穴,沒髒手。”
連慕楓:“……”
兩人手起刀落,很快将逃跑的将領盡數收割,墨遠将軟劍收起,再次跳上連慕楓的馬背,兩人一騎很快又回到陣前。
連慕楓将人頭串起來高高挂在樹枝上,喝道:“賊首在此,降者不殺!”
聲音添了幾分內力,幾乎在每個人的耳膜邊轟然炸響,百蟲族的殘兵驚得粉粉擡頭,在看到那一串人頭之後瞬間喪失鬥志,一時間哀鴻遍野,兵刃落地聲響成一片。
連慕楓道:“裴元,帶人去收拾戰場,人頭和俘虜都交給朝廷大軍,就說我們碰巧路過。”
裴元應道:“是!”
連家軍收拾戰場的時候,墨遠扭頭看向連慕楓:“我要親眼看着族人上船才能安心。”
連慕楓笑起來,俯身在他眼角親了親:“這裏剩下的事交給裴元,我陪你去海邊。”
*
南疆百蟲族,幾名蠱師突然口噴鮮血,五髒六腑的劇痛讓他們痛苦地倒在地上,他們顫抖着抓住身邊人的腳踝:“不……不好!蠱毒反噬!快去告訴族長……九溪族出事了!”
百裏族長正惬意地躺在屋子裏吸食阿芙蓉,飄飄欲仙之際沒聽到來人焦急的聲音,直到被幾位家主從榻上拽起來才漸漸回神,紅潤着面孔喜滋滋問道:“什麽事啊?這麽慌張,天狗不是被趕跑了嗎?”
“大事不好啊族長!九溪族的蠱被盡數攻破,幾位蠱師都受了重傷,戰場上怕是出了大變故!”
百裏族長猛地醒過神,面色大變:“什麽?!”
變故來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慌了神,一陣團團亂轉之後,百裏族長猛地發現平時在屋子外面候命的“麻六”不見蹤影,頓時如遭當頭一棒,這才想起來還有不少九溪族老弱留在這裏,忙命人去查看:“快!集結兵馬,将他們都圈起來!不能讓他們跑了!”
百蟲族仍有不少剩餘兵力留在此地,可是命令還沒來得及傳出去,又有一人跌跌撞撞跑進來:“族長!不好了!種植聖藥的山坡燒起來了!”
百裏族長瞪直了眼,氣得渾身發抖:“救……快救火!”
“救不了!”來人急得滿頭大汗,“火勢起得很快,漫山遍野,都往這裏燒過來了!”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更是慌亂,甚至有膽小的轉頭就往家趕,打算收拾金銀細軟火速逃命。
百裏族長腦中嗡嗡直響,與幾位家主面面相觑,最後顫着牙關道:“快集結兵馬,保護族人撤離此地!火勢不會一直燒,我們過了溪水就安全了!”
百蟲族已經亂成一鍋粥,眼看着不遠處火光沖天、大火席卷而來,所有人都開始尖叫奔逃,只是他們逃出去沒多遠,前方卻響起一片喊殺聲,竟是其他部族聯手攻打過來了。
坐在馬上的別族首領對視大笑:“中原小兒誠不欺我!兒郎們,給老子上!瓜分了百蟲族這塊肥肉!”
百蟲族的人頓時陷入困境,後面是熊熊燃燒的大火,前面、左邊、右邊俱是來勢洶洶的敵人,百裏族長六神無主,慘白着臉喃喃道:“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
別族首領哈哈大笑,面上頗有些耀武揚威的得意之色,遠遠對着他喊道:“沒想到吧?你們百蟲族也有今日!哈哈哈哈!”
當初九溪族在時,對各部族頗為仁慈,南疆雖沒有統一,卻也和統一相差無幾了,那時各部族也對九溪族服氣得很,彼此相安無事,唯有百蟲族自認不比九溪族弱,不甘屈居第二,竟暗中勾結中原皇帝,裏應外合謀害九溪族,他們這些部族也并非良善之輩,見事已至此就想着分一杯羹,結果卻與百蟲族打起來,鬧了好大一場,最後只分得一點殘羹冷炙。
那麽多年過去,各族首領始終對此耿耿于懷,沒想到不久前卻有人給他們送信,說百蟲族出兵中原、後方空虛,正是瓜分的好時機,幾大部族的首領暗中聯絡商議,就決定過來打探一番,結果還真讓他們撞上了大運。
風水輪流轉,如今該百蟲族遭殃了。
幾位別族首領心情暢快,大手一揮,蜂擁而來的兵馬将百蟲族團團圍住。
百蟲族本就人心惶惶,再加上敵衆我寡,此時的抵抗就顯得毫無底氣,幾乎沒多少功夫就繳械投降。
百裏族長一屁股癱坐在地上,雙目無聲地喃喃道:“沒了……全沒了……”
這邊一場混戰很快結束,而另一邊,麻七已經帶着九溪族老弱逃出生天。
這些年百蟲族大肆驅使奴隸修橋修路,仗着這些奴隸都有蠱蟲控制,看管得并不嚴格,麻七便趁此機會,暗中指揮着族人悄悄挖出一條密道,密道并不長,但百蟲族自顧不暇時想要追上他們并不容易。
之前天狗食日,麻七趁黑領着族人進入密道,接着一把火将種滿阿芙蓉的山坡點燃,就着熊熊燃起的火勢飛快地進入密道趕上族人的步伐。
“快!出了密道,順着溪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