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黃九郎

11

答案是, 讓別人來。

不等我動作,何師參便率先扶着婦人下了驢。我瞅着何師參這稱得上是在讨好未來丈母娘的舉動,心裏就剩下了四個字——道貌岸然。

我看的穿何師參的狼心狗肺, 但婦人, 她看不穿。

婦人就着何師參的扶持站穩身形,口頭答謝自不用說, 那感謝之意,就差給何師參寫封感謝信送面大錦旗了。

還是太單純。

我在心裏給這個約麽五十來歲的婦人蓋了個不谙世事的章後, 不期然的對上了何師參望來的雙眸。鳳目星眸, 也是勾人。

何師參偏頭示意我進屋小坐, 我……我就想在屋外和毛驢排排坐看風景。

并不想提前和這渣攻扯上一絲一毫的關系。

……你說啥?你問我為啥不懷疑何師參是樘哥轉世?

開玩笑,我樘怎麽會轉世成為渣攻。風度翩翩溫潤如玉,我樘是這款的漢子, 請謹記。

我拒絕進屋的檔,何師參已扶着婦人進屋坐下,還順便給婦人倒了杯茶。我透過窗子往裏看了看,見婦人無甚大礙, 僅是端着茶杯對着茶水出神,便更不想進去了。

但我不想進去,并不意味着, 我就能不進去。

婦人出神完畢,左等右等不見我進屋,便有些着急了。也是,她應下何師參的邀請, 就是為了讓我歇一歇。我這個最該進屋的人不進屋,算是什麽事。

何師參倒下的茶,婦人也沒心情喝了。她放下茶杯,道:“九郎,怎麽還不進來?”

“看驢。這外面沒有木樁,我怕它跑了。”滿分回答,無可挑剔……雖然,這驢一到書齋前就和回了棚似的,是一步也不動半步也不挪,但,總得防着它狂性大發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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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滿分。滿分到婦人聽見我這個滿分回答,都要出屋接替下看驢的活計了。

何師參止住了作勢要起身的婦人,道:“是我的疏忽,忘記告訴九郎要把驢子栓在哪了。”

……喂喂喂,誰準你跟着婦人叫我九郎的?

何師參說罷出了屋,我看着當了半天擋箭牌的驢子,不情不願的把缰繩給了何師參。

何師參說的栓驢的地方,就是木籬笆中的一根樁。我瞅着心無旁骛一心栓驢的何師參,不得不承認,單從外表看,任誰也看不出,何師參會做出迫得旁人為他委身于人的事。畢竟,何師參的長相太有欺騙性了。與其讓人相信他是個鐵石心腸之人,倒不如讓人相信他是個用情至深之人來得容易。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大概也是他能成為渣攻的資本。

何師參為主,我為客。縱使有千百個不願意,但到了必須要進入書齋的時候,還是要按着先主後客的規矩來。

可,何師參這個主人,他不僅不配合,還想給自己加戲。

何師參拴好驢後也不說帶着我進屋,他負手站在我身邊,道:“在下何師參,字子蕭。”

哦,原來這人的名字念做何師參,人參的參。

何師參大概是猜出了我對他名字的粗淺解讀,他擡臂指指西方的天際,解釋道:“‘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的參。”

我聽着何師參給我掉的書袋,聽……不太懂。

我的目光倒是随着何師參的一指,跟着望向天空了,但天空中,除了有半輪紅日滿天霞雲外,別的,是什麽都沒有。

這是讓我看雲?看太陽?

“商星與參星,是夏冬之時,天間最明亮的星宿。但它們卻剛好一升一落,永不相見,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天空中。”何師參說完,頓了頓,才道:“師參取自效法參星燦燦冬夜之意。再過不久,你便能看到參星。”

……這是在給我普及天文知識,還是在暗示我看見參星的時候要記起他?這,就撩上了?果真渣攻。

12

沒在何師參的書齋中呆多久,我就拉着婦人要走。再不走,我估計這婦人都要給何師參開個表彰大會了。

我說要走,何師參也并未多留,他僅是拿出個燈籠送予婦人後,便送我們出了門。

……依然是他把婦人扶上的驢。

我目前的體格,不僅身高不夠看,力氣,也不夠看。

牽驢疾行,等我走出好幾百步後,仍舊感覺有股視線從後傳來。不自覺的回頭一看,果然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何師參立在書齋前身影。

“翹足目送,影滅方歸”。

忽的,《黃九郎》中對于何師參的描寫,就浮上了心頭。

若不是後期發展太幻滅,何師參,與那些目送所愛的癡情人又有何不同。

兩三點星子閃爍,望了望即将暗沉下來的蒼穹,我搖搖頭,走向了遠方。

13

此行的終點,是婦人的娘家。看着那高門大戶,我直懷疑婦人是不是走錯了門。畢竟,就我倆的穿着,可不像是有這門親戚的人。

還未走近,院門便被幾個嬌俏的姑娘推開了。姑娘們邊叫着姨母邊擠開了我,親切之情溢于言表。

這回,扶婦人下馬的事是不用我操心了。姑娘們既嬌俏又高挑,反正,比我強。

婦人被姑娘們簇擁着進了宅子,只有一個瞧着也就十歲出頭的瘦小男孩兒走到我身邊理了理我。

“姨母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這是病又重了?”

“是吧。”我這沒前情回顧沒上文摘要的,就只能順着這男孩兒的話往下接。

男孩兒聞言一張臉直皺成了個百褶包子,他小大人般的踮腳拍拍我的肩膀,道:“九哥你也別太擔心。我聽姐姐們說,祖母像是尋到了能治療姨母心疾的藥。”

正說着話,一個穿着交領襖馬面裙的姑娘,就從院中小跑出來對我道:“九哥,快,祖母找你。”

随着那姑娘走進正房,便見到了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太坐在屋中上首,旁邊,坐的則是那婦人。

老太的眼中尚噙着淚,她一手握着婦人的手,一手對我招了招,要我走近幾步。我按老太的意思上前幾步,老太抓過我的一只手搭在了婦人的手上。她拍拍我的手背,道:“好孩子,你母親的病還有得治。齊野王的先天丹能治你母親的心疾。只要能常吃着這藥,你母親的病,便能大好。”

擠了滿屋的姑娘,本在聽到老太說婦人的病尚且能治時,俱還開心的說着些小話,可一聽到齊野王的名字,屋中的叽喳之聲瞬時靜了下來。

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這個叫齊野王的,不是個好相處的。

14

不止難相處,還是個天敵一般的存在。

聽黃十三,也就是那個男孩兒說,齊野王,是個極為博學的人,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不說,還入朝做過一段時間的太醫,而他目前的職業,是道士。

對,就是上輩子KO了華姑三娘的那種道士。也是這輩子做了狐精的我的天敵。

向一個收妖捉狐的人求治療狐精心疾的藥?癡人說夢。

“也不一定就求不到。”剛才那個出來叫我去見那個老太的姑娘,黃十二,挨着黃十三坐到一側後,說道:“十三你可別帶着九哥,去以常人的思維猜齊野王的心思。齊野王這人的性子古怪,九哥你不如去求求試試,萬一他就給了呢。”

……一個不錯的想法。那麽,要是齊野王就按着常人的思維來,要抽我的筋扒我的皮,那我該怎麽辦?告訴他他的思路出了錯?

黃十二還從那講着卧冰求鯉湧泉躍鯉的故事,黃十三偷偷的對我做了個鬼臉,又指着黃十二的腦袋擺擺手。意思是,這黃十二的腦子有問題。

我眼觀鼻鼻觀心的聽着黃十二講二十四孝,假裝沒看見。

誰知道原身黃九郎見此情形,會做出什麽回應。多做多錯多說多錯,吸取了上輩子的教訓,今生,我還是別再那麽放飛自我為好。

黃十二許是察覺到了黃十三的小動作,她停了孝學演講扭頭去看,一看,看到個做洗耳恭聽狀的黃十三。

我瞧着黃十二黃十三的這番互動,覺着這一大家子,也不像表面上的那般團結和氣。

不過,這和不和氣,都與我無關,這輩子,我要做的事只有兩件,一件是找樘哥,一件是走劇情……走我想走的那部分劇情。至于後續的渣賤情節,就……權當不知道。

說到底,直到現在我也沒研究出來,按照劇情走會有什麽好處,不按照劇情走,又會有什麽壞處。既如此,不如随便應付應付得了。

黃茹——我那個患有心疾的媽,這次來到娘家,是想在娘家久住,也好有個照應。她是能從這裏久住了,可我,不行。

因為我身上,還擔負着為她求藥的重任。

任務重時間緊,但她們的所托,非人。我,就只想着借着求藥的由頭腳下抹油一走了之。

臨行前,黃茹把我叫到了她房中。

許是心痛的厲害,黃茹倚在床頭捂着胸口,蹙着眉心緩了一會兒,才開口道:“生死天定,生死天定。”說罷,黃茹沉默良久,久到我以為她這是說完了後,她才又道:“你不用聽你祖母的話,去給我尋什麽先天丹。只要你好好的,娘便什麽都夠了。”

……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将變成美好的人間。

齊野王,我來了。不是說做過太醫嗎,我得找他好好的給我治治這聖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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