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開年宴

李傾淞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個月,期間帝後均對他示以恩寵。

他知道帝後這是在安撫他,讓他不留芥蒂,心甘情願地咽下這份罪。

他不是蠢人,帝後遞了梯子,他自然得乖乖兒地爬。立馬給傳旨公公遞了話,向帝後表忠心。

不過遭了這麽大的罪,他還是給自己讨了點兒好處。

他今年已經十五,早已不想在萃英館混着。趁着帝後有愧,他如願卸掉了伴讀的枷鎖。

日子平穩劃過,轉眼到了新年第一天,聖上設開年宴。

開年宴取君臣同樂之意,類似于家宴,不分男女席,一家子一張條案。

如此一來,同坐的成珏和李兮純就有些惹眼了。

本來李兮純是要坐在太後側後方的小條案上的,最後坐到了成珏旁邊還要從兩天前說起。

自從上次聽到了侄兒兒子的那番言論,成珏在皇上面前就有些小心翼翼。雖然還能感受到皇上對他的恩寵,成珏卻有意識地讓自己守規矩。

一次兩次,皇上還沒感覺,只覺得他變得乖巧聽話了些。

次數多了之後,皇上終于察覺出不對勁兒,這不是乖巧聽話,這是跟他生分了!為什麽生分了?日理萬機的皇上為了個小孩兒開始動腦子。

難道是因為訓了他?可是當時不是已經翻過頁了嗎?福壽還說珏哥兒離開時臉上似有愧色,既然面有愧色,怎麽還會賭氣?

他又暗中召來成珏身邊的人詢問,還是沒問出結果,誰也不知道成珏的小腦袋瓜裏想的什麽。

這一折騰快到新年了,往年成珏都會找他撒嬌要禮物,皇上打算等他要禮物時仔細問問。

結果他左盼右盼,離新年只有兩天了,成珏還沒開口,皇上死心了,主動召見成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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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珏哥兒,近來發生了何事?”

皇上見他一臉茫然,只好直接問詢,“為何突然疏離了皇伯父?”

成珏立馬瞪大了眼睛,像受驚的小動物,“臣侄沒有”

皇上心頭一陣無力,軟的不行只能來硬的了。

“珏哥兒,朕是你的伯父,也是皇上。在朕面前不得有所隐瞞,否則乃是欺君!”

成珏小小年紀哪經得住帝王一唬,立馬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說了。

皇上聽完心頭火起,這是哪個該死的混賬東西,敢對珏哥兒使離間計。

皇上內裏翻江倒海,面上卻不動如山,仍是那副威嚴的面孔,說着世上最珍貴的承諾,“珏哥兒放心,朕會一輩子将你當兒子看待,朕以江山做出此諾!”

以江山做出此諾!成珏雖小卻知道以江山做承諾是多麽重的誓言,心頭似暖陽照過,先前的那點寒冰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了隔閡,成珏不再壓抑自我,在皇帝問他想要什麽新年禮物時,立馬提出想把安寧妹妹接到府上玩幾天。

這種情況下,皇上自然不會拒絕,而且還親自跑去壽康宮說服太後。

太後撫養李兮純是為了不耽誤成珏的功課,而今萃英館放了假,又有皇帝親自說和,太後最終允了此事。

李兮純再入端王府,成珏打算直接帶她住進蒼梧院。

“妹妹這次最多能住十來天,就不用另外收拾院子了,蒼梧院東廂房就不錯。”成珏是這麽跟鄭嬷嬷說的。

兩人年紀都小,倒不算違禮,只是王爺對安寧郡主的喜愛程度當真不同一般。

鄭嬷嬷記下這點,轉身吩咐人去收拾東廂房。

第二天一早,成珏面帶喜色地跑去壽康宮接李兮純。

太後一見他,立馬笑罵起來,“你這小皮猴兒,這麽早就跑來搶哀家的小女娃兒?”

成珏被皇祖母調侃了,有些不好意思。這段日子,他經常過來壽康宮看李兮純,跟太後也比以往親近了許多,一看太後那樣就不是真生氣。

不一會兒,李兮純收拾停當。一見成珏立馬抿嘴笑起來,小臉圓潤,酒窩明顯,看得成珏手癢得想戳一戳。

帶着李兮純出了壽康宮,成珏立馬牽起她的小手,照顧着她的步子往宮外走去。

明天就是開年宴,成珏雖然把李兮純帶回了府,兩人也沒時間玩鬧。尤其是成珏,不僅要參加晚上的宴席,還要參加白天的各類大典。

開年這天,成珏早早起了床,參加完各類儀式,直到晚上才再次看到李兮純。

他在宮門口接到了她,直接把她帶到了自己的條案。安排座次的內侍在那兒空着急,卻拿這位小祖宗無法。

內侍報給大總管,大總管想到端王爺的地位,回了句,“随王爺的意。”

于是有了宴上衆人看到的一幕:端王和安寧郡主共坐一席。

此時帝後還沒入席,大家都在跟相熟之人寒暄,不少夫人都注意到了那邊奇怪的二人組。

“端王身邊的是哪家的小姑娘?”

“這你都不知道?皇上新封的異姓郡主”

“安寧郡主?”

“安寧郡主怎麽跟端王湊一塊兒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看二人這情形還挺熟稔的。”

“我知道”有一位夫人恰好知道點兒皮毛,立馬賣弄起來,“我也是聽我姐姐說的,端王救了安寧郡主,安寧郡主打算以身相許。”

此言一出,周圍的人都笑開了,以身相許?安寧郡主一個四歲的奶娃娃知道以身相許?這也太胡謅了。

李兮純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議論,她乖乖地坐在成珏身邊,表情有些落寞。

“安寧妹妹怎麽了?可有不舒服?”

雖然帶了丫鬟婆子入宮,能入席的卻只有主子,江嬷嬷等人被留在偏殿,二人身後站着的是陌生宮女。

成珏以為李兮純是離了江嬷嬷才如此,“一會兒宴會結束就能看到嬷嬷她們,安寧別擔心。”

成珏不問還好,一問,李兮純忍不住掉了兩粒金豆子。

宮宴上流淚是大不敬,雖然此時帝後沒到,成珏也被她吓了一大跳。

趁着沒人注意到,他立馬抱起她,往偏殿走去。

成珏雖然才十歲,但他從小習武,抱着李兮純也走得飛快,不一會就走到了暗處。

再轉一個彎就到偏殿了,懷裏的小姑娘突然開始掙紮,“我不去偏殿,不是要找嬷嬷。”說完掙紮得更厲害了。

成珏只得放下她,“那你怎麽了?”

小姑娘越想越傷心,眼淚流得更兇了,斷斷續續地說了好多遍成珏才聽懂,原來是想爹娘和哥哥了。

“為什麽…為什麽…娘親他們…一起走了…不帶我”

“他們…都走…了,就…不要…我”

“我…好想…他們…嗚嗚嗚”

“好想…他們…嗚嗚嗚”

成珏看着滿臉涕淚的小姑娘,想起父王剛去世時自己傷心的模樣,那時候還有母妃陪着他,她卻一個親人都不剩。

雖然有人哄她以後能再見,突然沒了朝夕相處真心疼愛她的爹娘,小姑娘肯定很難受。

平時還好,今日家家都父母雙全,歡聲笑語,唯有他們二人不倫不類地坐着一張條案。

嗯,确實比較慘。

小姑娘哭得太傷心,完全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成珏不會哄也得硬着頭皮上,“安寧妹妹不哭了,哥哥下次給你帶桂花糕。”

“嗚嗚嗚”

吃的不管用,“帶你去看大馬,讓你摸一下哥哥的大白馬。”

“嗚嗚嗚”

玩的也不管用,“帶你去看魚”

“嗚嗚嗚”

“…”

成珏看着哭泣的小姑娘束手無策,突然靈機一動,想起以前爹爹在世時陪他玩的飛高高。

想到便做,成珏一把抱起李兮純。

突然被擡高,李兮純愣了一下,不等她進入新一輪的哭泣,成珏機靈地一“噓——”

李兮純的那聲哭泣卡在了嗓子裏。

成珏一手輕拍她的背安撫她,另一只手箍緊她,壓低聲音有些神秘地說道,“珏哥哥帶你去看風景”,說完就運起輕功飛到了假山上。

李兮純有點懵,忘記了哭泣,有風吹過臉頰,撫幹了她臉上的淚。

以前爹爹哥哥也帶她飛過,李兮純找到了熟悉的感覺,小手對拍,興奮地說道“飛——飛——”

成珏見狀松了一口氣,幸好有效。

一會兒又愁了起來,雖然這種辦法有效,但今日是宮宴,四處戒備森嚴,他不能四處飛。

于是奉命前來尋人的侍衛統領看到了他永生難忘的畫面,平時獨來獨往板着小臉的端王殿下抱着安寧郡主從假山上跳下來又蹦上去。

安寧郡主興奮地拍手大叫,端王殿下就傻乎乎地繼續跳。

侍衛統領揉了揉眼睛确定沒看錯,最後硬着頭皮上前,“參加端王殿下,安寧郡主,皇上命屬下前來尋二位入席。”

成珏小臉一紅,轉瞬又恢複鎮定,放下李兮純,牽起她的小手往宴席處走去。

成珏想恢複高冷形象,可惜有個豬隊友,“珏哥哥,兮純下次還要飛飛!”

成珏不說話。

“好不好嘛~珏哥哥~珏哥哥”

最後侍衛們聽到了男孩兒略顯無奈的應答,“好,下次再飛。”

行到宴席處,帝後二人已經入座,成珏趕緊拉上李兮純上前請罪,“臣侄和安寧郡主來遲,請皇上贖罪!”

皇帝已經聽過侍衛們的回禀,看到一本正經的小侄兒,憋笑憋得臉都歪了,“恕你們無罪,趕緊入座吧”

成珏對皇帝的熟悉程度也遠勝很多人,一看皇帝那想繃卻繃不住的嘴角就知道他是在笑話他。

他禁不住臉頰發燙,可又不能把皇伯父怎麽樣,只能不發一言,擺出生人勿近的模樣。

宴席過半,右側突然有了重量,轉頭一看,原來是小姑娘困了,正靠着他打瞌睡,安靜乖巧的模樣跟剛剛判若兩人。

白生生的小臉,纖長的睫毛向下,蓋出一片陰影,粉唇微張,露出了一點小米牙。

成珏不知道,這叫萌,只是他的心房像被羽毛撓了一下,癢癢的,嗯,他也不知道這叫戳中萌點。

他略微側了下身子,讓她靠得更舒服些,又讓帝後注意不到她已經睡着了。

李兮純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晨,連如何回來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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