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遇空明，結伴行
小和尚看上去甚是年輕，不過弱冠，但臉上布滿的塵土模糊了他的面容，叫七七看不分明。
他滿身的髒污狼狽，身上的僧袍更是大咧咧補了幾塊，挂了許多落葉殘枝，活像個讨飯的一樣。
小和尚一站起來，沒有去拍身上的塵土，而是一手持着佛珠，一手握拳伸到了七七跟前，拳頭慢慢打開，手掌中，赫然爬着兩只螞蟻。
“萬物有靈，如此可愛的生命，要是因為道友的疏忽，将他踩死了，那道友可是犯了天大的孽了。”小和尚語重心長，溫柔且和煦，如春風潤萬物，如冬雪皓月潔。
小和尚說着，那兩只螞蟻仿佛也在應和，在他手裏轉着圈的爬，竟還真有幾分可愛。
這年頭，螞蟻都會賣萌了，可惜，他們費力讨好的那位，并沒有看見。
螞蟻心也累啊！他們都在這位跟前從桃心畫到了桃花，都沒能得他正眼一眼，這道姑一來，他倒是想起他們了，若不是，若不是……才不搭理他，哼！
突來的驚吓本就讓七七神智飛走了大半，但愣愣中見他一雙桃花般的眼睛似笑非笑，實在是驚人的漂亮，七七本就有些恍惚的靈魂，就不經意的被迷了魂，看癡了去，更是沒聽清他說了什麽。
那眼中有山水，那眼中有星辰，那眼中有這大千世界的所有美好和純粹，怎能不叫人迷了去？
小和尚見眼前的七七半晌沒得反應，好笑又無奈，實在是這樣的情景他也習以為常了。
搖搖頭，他先俯身将那兩只螞蟻放了，那兩只螞蟻還在轉圈，竟是不想走了。
小和尚看了他們一眼，眼中分明是笑，怎麽他們感覺到了涼意？罷了罷了，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和尚。
小和尚起身，舉手在七七眼前晃了晃，一連輕聲呼了幾遍“道友”，七七還是沒得反應。
一只狐貍竟然被一個和尚迷了，不得不說七七也是奇葩。
什麽？你不知道七七是狐貍？
那你以為為何那金老爺偏偏是被狐貍糾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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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歸正傳，見喚不醒七七，小和尚更好笑，也更無奈了，把手收回來，立掌低頭微微一拜，自然的，聲音也拔高了五個度，也自然的，還是笑眼盈盈，“小僧法號空明，不知道友何如稱呼？”
這一下，才總算是把那迷糊的狐貍給喚醒了，只見七七微微晃了晃腦袋，顯然思想還有些停留在之前，還不清楚現在的情況，脫口而出的便是“什麽？”。
空明玩味的看着她，不語。
眨巴眨巴了兩下眼之後，她的眼睛可算恢複了清明，忙回道，“啊，小道七七，見過空明師父。”
“原來是七七道友，失敬失敬。”空明的眼睛真是十分明亮，仿佛時時都帶着光，這讓他看上去一直都在笑着，很是溫柔，而七七，甚是喜歡這樣的溫柔，就像媽媽的懷抱，和最美味的白切雞一樣溫柔。
“道友此番來此，可是有何要事？”
“小道奉師命江湖歷練，降妖除魔，感天地造化，見世間疾苦，途經此處而已。”
“原來如此。”空明說完，半晌的沉默。
“空明師父又是因何在此？還如此……如此……如此模樣？”七七看着空明，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空明倒是大大方方，不遮不掩，“道友可是想說如此狼狽？”
七七讪讪一笑，臉有些暈紅，還是老實點頭。
“心無塵，身無塵，小僧雖身染污塵，然心思清明，身自清明，道友不必忌諱。”
這繞來繞去，七七似懂非懂的點頭，“可你還是沒說，你為何在此啊？”
空明看她一臉認真，想了想，還是給了個不算回答的回答，“佛曰，不可說。”
七七一聽，居然是不可說的秘密，好高深的樣子，忙不疊點頭，“明白明白”。
空明見目的達到，話題又轉，“阿彌陀佛，佛道本是一家，小僧如今也是四海為家，今日得遇道友更是有緣，我看道友一人也難免孤寂，不若帶我一道，與我結伴而行，可好？”
七七一聽，有些猶豫，自己好歹是只狐貍，跟個和尚一路，若是露餡，豈不自投羅網？
空明見她不應，“小僧降妖的本領也算是學得尚可，我看道友也是心懷慈悲一身正氣，若我二人聯手，降妖除魔定是不在話下。”
“你若沒得本事，我還不擔心呢，你說降妖本領不弱，哪日把我給降了，那可如何是好？”七七心裏範着嘀咕，思索間就要拒絕。
可還沒說出口，又聽空明繼續，“佛祖雲:‘衆生皆平等’，然小僧這一路行來，卻見不少妖魔，辛苦修煉千百載，就因一時貪念，入了歧途，斷了正道修行，實不相瞞，小僧十分的痛心啊！”
“你當真覺得衆生平等？”七七抓住了空明的話，看着空明的眼睛，這句話問得十分認真。
“自然。”空明直視着七七，也是一臉誠摯，“仙、魔、妖、佛與人，本質上并無差別，唯心而已，若為善，魔也成佛，若為惡，佛也成魔，如是而已。”
這番話，直直戳到了七七的心底最深處，她見過太多沒做過壞事的妖被無端定罪，也只能慶幸自己好運，否則自己也會是一樣的下場，她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卻不得不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她聽過一次白蛇的戲曲，十分喜歡，卻也哭得淚流滿面，從此再不敢去聽。
抑制住心頭的情緒翻湧，七七想了又想，這事需得好生考慮。
這一路來，她也接了不少生意，可到底修煉不到家，往往只敢接些小買賣，還應付得頗為吃力。拿的銀錢不算少，卻不夠她發發善心，她可謂是時常的捉襟見肘，連雞有時都要去偷。總而言之一個字:窮。
而這空明小和尚，不用他說她也看得出不一般，沒發現自己真身不過是因着她身上那寶貝罷了，有那寶貝在身，別說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和尚，就是大羅金仙來了，都不一定看得出什麽。
思及此，七七心下的惆悵又散了幾分，轉為了得意，開玩笑，這寶貝可是幫她逃過了雷神的法眼呢！
想到這寶貝，七七笑了，聽說，她自出生，就是紅光漫天，就是因着她手裏握着一顆紅色的珠子。
那珠子也不知是什麽來歷，但陽氣甚重，七七帶着，竟能全然掩蓋她的妖氣，甚至還隐隐透出點仙氣。
“小僧的提議，道友以為如何？”空明見時機差不多了，又問一遍。
笑眯了眼的七七回神，終于下了決定，樂不可支地點頭，“甚好甚好。”
如此，小道姑與小和尚，就開始了他們的故事。
“空明師父，你這衣服，一會先去換一件吧？”七七提議。
畢竟日後都要一起，還是要注意些形象。
“叫我空明就好，”空明說着，他的衣服也不複髒污，除了那幾道補丁，再看不出半點塵土。
“這……”七七指着一個補丁，有些難為情。
空明了悟地看着七七笑笑，佛珠一轉，煥然一新。
所謂人靠衣裝，此時七七終于看清空明的模樣了，與那眼睛相配的，只是一張清秀的臉龐，白白淨淨，很是順眼。
七七見狀，雖有些遺憾，又有些覺得理應如此，月滿則虧，福禍相依，那眼太過漂亮，若再有一張同樣漂亮的臉，還真指不定是福還是禍。
再者，這臉雖平常了些，搭配那眼也甚是和諧，并無突兀，甚好甚好。
七七很是滿意，假意沉穩的步伐，似乎隐隐有跳躍的欲/望，不過當着空明的面，還是矜持些的好。
想到從此怕是再不能肆無忌憚唱歌跳舞了，七七有些惆悵，可一想到從此就有大腿抱，財源滾滾指日可待，那點惆悵就抛去了九霄雲外。
遠遠的，只見兩道背影，一高一矮，并肩而行。兩人都一派仙風道骨飄然穩健，随着那拂塵的掃動，随着那佛珠的轉動，靜谧着，歡喜着，也期待着。
